□本刊記者

邢大軍

評劇大師馬泰辭世13周年馬泰開山弟子黃兆龍講述我的恩師馬泰

□本刊記者

邢大軍

（左上圖）馬泰與弟子黃兆龍

（右圖）1997年馬泰先生送弟子黃兆龍留念照片

“百年評劇盡輝煌，老生挑梁破天荒。聲腔還在人間唱，馬派神韻永流芳?！边@是著名評劇作曲家兼表演藝術家黃兆龍為紀念自己的恩師馬泰所作的一首七言絕句。

對于上世紀后半葉的很多國人而言，馬泰這個名字絕對如雷貫耳！對于喜愛戲曲喜愛評劇藝術的人來說，馬泰無疑曾是他們心中的超級巨星！

一代評劇宗師馬泰是中國評劇歷史上里程碑式的人物之一，評劇馬派創(chuàng)始人。上世紀六十年代起，馬泰先后主演了《奪印》、《金沙江畔》、《野火春風斗古城》、《向陽商店》、《阮文追》、《鐘離劍》、《孫龐斗智》、《李雙雙》等一系列膾炙人口的評劇佳作，其唱腔風靡大江南北。

黃兆龍，中國評劇院一級作曲，評劇大師馬泰的開山大弟子，馬泰藝術研究會會長。黃兆龍從十歲起進入中國評劇院學員班，先后學習二胡、作曲、表演等，并成為評劇藝術大師馬泰先生的大弟子。他先后創(chuàng)作了評劇清唱《大寨人永遠懷念周總理》、《評劇皇后》、《祥子和虎妞》、《紅巖詩魂》、《新版鐘離劍》、《劉巧兒新傳》等六十多部劇目。1965年，黃兆龍開始作曲生涯，多年來創(chuàng)作了一大批深受廣大觀眾歡迎的作品，他的作品先后獲得2000年、2001年、2004年中國評劇藝術節(jié)優(yōu)秀音樂設計獎。此外，黃兆龍還曾先后擔任評劇院辦公室主任、團支部書記等領導職務。

2004年3月6日，一代評劇宗師馬泰先生仙逝，享年69歲。在馬泰先生辭世13周年之際，黃兆龍接受本刊記者獨家專訪，深情回憶了記憶里的恩師馬泰及一代評劇傳奇大師生活中的點點滴滴。

每年我去拜年都不在先生家用餐，那年先生硬把我留下了，還拿出三種好酒任我挑選，記得他還用鑰匙撬開了酒瓶蓋，已經(jīng)幾十年不喝酒的他老人家還為我斟滿了酒。

1 難忘最后一次給恩師拜年

聞唱驪歌淚眼中，經(jīng)年一別各西東，臨風憶舊今何在，惠我妍圖感我衷。著名評劇表演藝術家馬泰曾是幾代人的偶像，喜歡評劇的觀眾一定記憶猶新的是，在上世紀五十年代末的評劇舞臺上，出現(xiàn)了一個引人注目的新星，嗓音洪亮、歌喉圓潤、聲情并茂、活力四射，他的演唱瞬間贏得了廣大觀眾的喜愛，他就是馬泰。

在黃兆龍的印象里，上世紀六十年代，在北京城的大街小巷，幾乎沒有人不知道馬泰。他的《奪印》、《向陽商店》等劇目，一經(jīng)推出便風靡一時。在收音機里，各大電臺幾乎每天都輪流播放馬泰的表演唱段。在演出的劇場門前，也總是聚集著眾多馬泰的戲迷，那種場景至今仍歷歷在目。在黃兆龍看來，馬泰是一位難得的天才，他把評劇的男聲唱腔提到了一個空前的高度，他也把評劇的理念和情感深深種在了廣大觀眾的心里。黃兆龍與恩師馬泰相伴了近半個世紀之久，在近50年評劇生涯中，他們師徒建立了勝似父子的親情，同時他們還是無話不談的益友，是精誠合作的同仁。對于恩師馬泰，黃兆龍說印象最深的是自己最后一次去馬泰家給恩師拜年。于是，對馬泰的回憶，對于黃兆龍的采訪，也由此展開。

2004年3月6日，我追隨四十余年的馬泰先生突然辭世。記得之前我曾最后一次去給他拜年。那是2004年的大年初二，我同往年一樣去先生家拜年。馬先生非常高興、精神很好。在兩個多小時的交談中，不時被給馬先生拜年的電話打斷。記得當時談到作家劉一達時，馬先生說：“一達真是北京通，最近又出了兩本書。其中寫了譚門七代從事京劇藝術，這在中國及至世界都是個奇跡?！彼ㄗh我一定看看這兩本書。記得當時還談到楊少華、楊議父子這對相聲演員，馬先生告訴我，本來央視春節(jié)晚會有他們的演出，因故取消了，馬先生深情的希望楊老兄不要太往心里去，要注意身體。談到我們評劇院中年演員張文鵬時，先生說：“我注意到文鵬的演唱在咱們唱法上又有變化，這是好事。藝術應該隨著時代的發(fā)展而發(fā)展。如果當初我完全按照你師爺張潤時先生那么唱，也不會有今天的成績了?！?/p>

記得當時，我向馬泰先生介紹了劇院新一年要排四至五出新戲，爭取出精品，重塑劇院形象。馬先生認真的說：“劇院有困難，大家要努力。如果今年能舉辦我從藝五十周年紀念演出，為劇院的振興添一把火就太好了?！泵磕晡胰グ菽甓疾辉谙壬矣貌停且荒晗壬舶盐伊粝铝?，還拿出三種好酒任我挑選，記得他還用鑰匙撬開了酒瓶蓋，已經(jīng)幾十年不喝酒的他老人家還為我斟滿了酒。當時我又一次問起了先生的健康狀況，先生略顯無奈地告訴我：“節(jié)前已經(jīng)去醫(yī)院檢查了，但沒有結(jié)果。我現(xiàn)在每頓只能吃五六個餃子，晚上9點多鐘就得睡了。春節(jié)前后的演出邀請都推了，只有劇院里安排的兩次慰問演出我應了。”

馬泰老師的舞臺藝術，大家都非常熟悉，但他的生活故事知道的人不多。馬泰是地道的北京人，生在一個回族家庭，從事評劇藝術之前，他曾在北京少數(shù)民族干部訓練班及中央電影學校學習，1954年，馬泰進入中國評劇團工作，直至退休。

馬泰19歲才入戲曲行，師承評劇藝人張潤時先生。張潤時先生一板一眼、一字一腔的傳授為馬泰打下了堅實的評劇根底。當時，筱白玉霜、喜彩蓮二位大家主動陪馬泰唱《小借年》，喜彩蓮還帶著他唱《開店》、《野火春風斗古城》。馬泰曾深情地說：“人家都說是眾星捧月，實際上是眾月捧星。觀眾沖筱白玉霜、喜彩蓮老師買票，順便也在舞臺上看見了我?！碑斈?，張潤時先生給馬泰演唱的《回杯記》打了98分，一百多句的唱腔字字清晰、一氣呵成，板頭太扎實了。喜彩蓮老師給他的《小借年》演出打了90分?！洞合銈鳌分杏幸晃怀枥先私鹄喜慕巧敃r是喜彩蓮老師推薦年輕的馬泰出演，這是他到評劇院正式演出的第一個角色，這個劇目演出大獲成功。

二十世紀六十年代開始，馬泰先后主演了《奪印》中的何文進，《金沙江畔》中的譚文蘇，《野火春風斗古城》中的楊曉冬，《向陽商店》中的劉寶忠，《阮文追》中的阮文追，《鐘離劍》中的勾踐，《孫龐斗智》中的孫臏，《李雙雙》中的孫喜旺等。他那時期的表演及演唱在社會上引起強烈的反響和廣大觀眾的贊譽。眾多優(yōu)秀唱段在老百姓中廣為傳唱，久唱不衰，如《奪印》中“水鄉(xiāng)三月風光好”、“我良言苦口將你勸”；《向陽商店》與魏榮元先生的聯(lián)唱“咱兄弟三十年前學徒把苦日子過”；《金沙江畔》中“高原風景極目望”等等。

馬泰先生善于在繼承傳統(tǒng)的基礎上探索求新，在新音樂工作者的幫助下，根據(jù)劇情的需要和人物的思想創(chuàng)作演唱了“評劇男生反調(diào)大慢板”。凡字調(diào)大慢板《四季長青》中的“傻子歌”，《阮文追》中的“故鄉(xiāng)歌”、“正氣歌”；《成兆才》中的“瞎子歌”等，在演唱風格上情真意切，韻味十足，得到內(nèi)外同行的肯定。

當年，馬泰在評劇舞臺上塑造了上百個人物形象，最火的時候，一年演出過399場戲。往大里說演過皇上，往小里說演過普通工人。當年，他與相聲演員馬季、京劇演員馬長禮、話劇演員馬群齊名，號稱京城藝壇“四馬”。

馬泰之所以能取得那樣的藝術成就，就個人的功力、造詣而言，是“勤苦”加“天才”的結(jié)果，要知道天才是無法模仿的，何況我們在勤奮、修養(yǎng)方面還遠遠不及馬泰先生。馬泰生活的那個時代從某種意義上講是信仰的時代，整個社會都以一個崇高的目標為價值觀念，而每個社會成員的行為都是在追求這種目標、實踐這種價值觀念。馬泰的藝術成就，除了他個人因素的作用外，還是當時中國評劇院集體辛勞、集體智慧的結(jié)晶。

黃兆龍（前排左一）與師父馬泰（前排右三）及馬泰夫人（前排右四）及師弟們合影

青年馬泰

1961年劇院師生合影，前排中為黃兆龍

馬泰先生和其他人當時都還沒有睡著，隨著劇烈的搖動，他們本能地搖搖晃晃地跑出房門。有的驚慌失措地抱著枕頭，有的因地震站不穩(wěn)抱著樹。在一片緊張混亂中，馬泰先生左右環(huán)顧后問周圍同志：“看見兆龍沒有？看見兆龍沒有？”

2 地震中師父的臨危救命之恩

新竹高于舊竹枝，全憑老干為扶持。明年再有新生者，十丈龍孫繞鳳池。在藝術上銳意進取、開宗立派的馬泰，在藝術傳承上也不遺余力、盡心盡力。熱心扶植后人的評劇大師馬泰在藝術上從不保守，他曾先后收學生20余人，其中就包括黃兆龍、李惟銓、陳志剛、張文鵬、趙麗華、蕭力軍、楊春立、尹國立、李曉玲等人，如今他們都已經(jīng)成為承前啟后的一代評劇藝術名家。

黃兆龍是馬泰老師的開山弟子，也是與馬老師接觸最多的弟子。談及師徒結(jié)緣，黃兆龍表示自己是“半路出家”、“半路拜師”。論及師徒情深，黃兆龍說師父對于自己不僅有傳道授業(yè)之情，還有臨危救命之恩。對于馬泰的回憶，對于黃兆龍的采訪，我們的話題不妨從1976年的唐山大地震說起。

我追隨先生多年，藝術上無話不談，不是父子勝過父子，既分享著先生的愉快，也分擔著先生的煩惱，先生對我的真情實意終生難忘！

1976年7月，我們劇團排演現(xiàn)代戲《樟樹泉》，馬泰先生和我扮演男一號的AB角，并一起參加唱腔設計工作。7月26日，我們唱腔設計小組一直工作到凌晨3時30分，在那個極度悶熱的夜晚，我趴在桌子上已處于半睡眠狀態(tài)，當宣布工作結(jié)束，我躺在床上沒有幾秒鐘就睡著了。3時42分唐山大地震發(fā)生了，我當時睡著了毫無感覺。馬泰先生和其他人當時都還沒有睡著，隨著劇烈的搖動，他們本能地搖搖晃晃地跑出房門。有的驚慌失措地抱著枕頭，有的因地震站不穩(wěn)抱著樹。在一片緊張混亂中，馬泰先生左右環(huán)顧后問周圍同志：“看見兆龍沒有？看見兆龍沒有？”有人搭話：“他肯定睡著了?！毕壬硎疽欢ㄒM屋把我叫醒，不能讓我待在屋里。有人搭話：“老馬，你這時候進屋叫人太危險了！”先生說：“不行，我必須進去。”邊說邊進屋了，我仍在熟睡著，馬泰先生進屋后急促地叫著：““兆龍，地震了，快起來！”我睡得稀里糊涂地說：“什么，地震了？我困著哪！”馬泰先生急切地對我喊：“不行，你得跟我到外邊去！”邊說邊拉著我走出了房門。這時其他幾位同事回過神兒來，七嘴八舌的向我敘述先生進屋叫我之前他們之間的對話，我感激地看著先生，什么語言也沒有，先生的臉上很平靜，好像什么也沒發(fā)生過。

這之后，在那場抗震救災中，馬泰先生不僅為災區(qū)人民捐款捐物，還為其他同志搭地震棚，并自編自唱“唐山人民志氣大”，演出多場。我們還一起到郊區(qū)慰問受災群眾。

我進入評劇演唱行當，并有幸成為馬泰老師的學生，完全屬于“半路出家”、“半路拜師”。我走上評劇道路是很偶然的，和很多那個時代的孩子一樣，上小學就受老師的影響喜好上了文藝和體育。小時候?qū)W習拉二胡、做二胡，1960年，上小學四年級時一位老師說中國評劇院在招生，就拿著招生簡章帶我們十五個小學生去考試。當時考我的評劇前輩有喜彩蓮、筱白玉霜、新鳳霞及評劇演奏樂師楊殿榮等，我后來被錄取了。后來聽說，報考我們劇院學員班的，考生是3000多人，錄取了90多名。我們六年學制，經(jīng)過六年的甄別，陸續(xù)下來一些同學，最后我們1966年畢業(yè)的時候，我們這個班，是54個人。進劇團我的老師是評劇的板胡大師楊殿榮先生。楊殿榮先生，熟悉咱們評劇的聽眾都知道，1955年筱白玉霜、魏榮元先生他們拍的電影《秦香蓮》，那個里面拉板胡的演奏家就是楊殿榮先生，而且這里面有一個很重要的東西，就是伴奏樂器——大板胡，就是我?guī)煾笚畹顦s先生經(jīng)過反復試驗創(chuàng)造出來的。否則，我們男生的中音，像包公這種唱腔還是一把小板胡呢，它高高的，和我們的中音配合起來，是不好聽的。我被招進劇團，因為我會拉二胡，實際上是要培養(yǎng)我當一名琴師。劇院對我很重視，我在六年學制當中，不但學二胡，而且還打揚琴，1965年的時候又學習了作曲。我們劇院排演《王杰組歌》，當時劇院領導為了培養(yǎng)我，讓我也參與了作曲。還記得當時《王杰組歌》的主題歌，就是王杰的四句話，座座高山聳入云，我們施工為人民，不怕工作苦和累，愿把青春獻人民。這首主題歌就是我寫的。這是第一次，我動筆來寫這個唱段。要說起我的第一節(jié)作曲課，對我影響最大的作曲家是賀飛先生。賀飛先生在1965年創(chuàng)作《阮文追》的時候，有一天在院子里碰到我了，說兆龍，你干嗎呢。我說我沒什么事。賀飛先生說跟我回家吧，我有事。好了，到他們家之后，擺了一個小方凳，倒上一杯白開水：“你就坐這兒，不許說話，看著我創(chuàng)作?！边@樣我每天上下午在賀飛老師家里面，看他創(chuàng)作，中午在他們家吃飯，整個看了賀飛老師創(chuàng)作《阮文追》唱腔的全過程，這是我第一堂作曲課，是不是與眾不同?。?/p>

后來我成了馬泰先生的入室大弟子，說起來話題也比較長且有趣。其實我進劇團以后也一直喜歡演唱，沒事兒的時候就喜歡自己來一段，后來被一些前輩發(fā)現(xiàn)，他們覺得我嗓子條件和身段功夫非常有潛力。盡管我從小在樂隊，劇院的領導們都知道我愛唱，在1970年初，當時劇院領導就找了劇院男演員里面的權威老師，像馬泰老師、魏榮元老師、席寶昆老師、陳少舫老師，還有杜寶宇老師，找他們商量我的情況，然后確定了讓我改行，做演員工作。確定我跟馬泰先生學習，做馬泰先生的徒弟。

這個會開完了以后，魏榮元老師就特意把我找到他們家，當時他情緒很不好，因為從1963年我就跟魏老師接觸比較多，他經(jīng)常教我唱，給我指導，教我記譜，實際上也是在教我作曲，寫唱腔。魏榮元先生對我藝術上的教育和為人的影響很大。魏老師把我叫到家以后所表達的意思是院里決定了，他說你做演員工作，做馬泰的徒弟，沒我的份。我當時不知道怎么說，擱現(xiàn)在我肯定會說您沒必要想這么多，我實際上也是您學生??！當時不懂，不懂怎么安慰老師。魏老師當時跟我說了一個多小時，特別惋惜，他就覺得我還是跟他學花臉更合適。后來他講：“以后藝術上，有需要的地方，需要找我的時候，你就找我談，我一定教給你?！焙髞硭o我說了一整出的《包公賠情》。1984年我正式演出《包公賠情》，實際上來講，是魏老師親授的一出戲。

這就是我前面說自己是“半路出家”、“半路拜師”的背景。簡短截說，事情的經(jīng)過就是這樣的，1970年開始，我就正式地做演員工作了，成為馬泰先生的開山大弟子了。

成為馬先生的弟子之后，應該說藝術生涯也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改行之后我就直接進入中央辦的樣板戲?qū)W習班，學習《智取威虎山》中參謀長一角。學習樣板戲回來以后，就開始演，像《智取威虎山》的參謀長，那會兒馬先生在大團演，演整出的，我演的是參謀長的兩折主要戲，一個是定計，一個是發(fā)動群眾。除去馬泰先生的排練時間，我們就經(jīng)常在一起，跟他學習。當年他演出特別多，有一年，他最多演出了399場。你想想啊，一年365天，演出399場，周日得演兩場，而且都是大戲，很勞累的。

當然，現(xiàn)在想來覺得我們這代人很幸福，跟著這些藝術大師學習，看他們演出，能得到他們親身的教誨，確實是受益匪淺?，F(xiàn)在我們的一線演員，有時候你跟他講很多吧，他們沒有看見過這些大師的演出，不能親身有這種感受，所以進步起來，確實受一些影響。

跟馬泰先生學習是我藝術生涯中的重要一段，后來我又專職從事了作曲創(chuàng)作工作，那是上個世紀80年代，新鳳霞老師找到我，她說：“你很有音樂創(chuàng)作天賦，且你的作品旋律美、格調(diào)高。只要你肯離開舞臺，我就安排你到中央音樂學院進修兩年。到時你再搞創(chuàng)作可不是一星半點的提高。要知道，咱們評劇院除了你還沒有誰到中央音樂學院學習過！”最后，她一字一頓地說：“我要為評劇儲備音樂人才！”我按照新鳳霞老師的安排去進修了，這也可以看作是我從事音樂創(chuàng)作的正式開始。總結(jié)我的評劇生涯，一直是“因人成事”，從小時候考中國評劇院，到登臺唱戲、到中央音樂學院進修、音樂創(chuàng)作，后來擔任領導工作等，沒有一次是自己主動要干的，都算是出于“被動”吧。

馬泰與弟子合影，右為黃兆龍

黃兆龍與新鳳霞合影

頭一場演出，馬先生去了，演出之前他跟我說了幾句話，他說：“你一會兒演出，一定要自信，演員在舞臺上自信是成功的第一要素。你一定要認為你是評劇界唱得最好的，魏榮元、馬泰都不在話下。你的自信一定要到這種程度?！?/p>

3 先生的教誨讓我受益終生

敦詩說禮中軍帥，重士輕財大丈夫。常與師徒同苦樂，不教親故隔榮枯。如果說藝術魅力體現(xiàn)于舞臺形象上，那么人格魅力則常蘊含于日常生活中。如果說德藝雙馨是從藝者追求的最高目標，那么評劇大師馬泰則堪稱德藝雙馨的絕佳榜樣。

言傳身教良師意，桃李不言自成蹊。鶴發(fā)銀絲映日月，丹心熱血沃新花。十多年后的今天，追憶緬懷馬泰先生，黃兆龍的言語間充滿了深切的崇敬之情和感激之情?！耙粋€演員要努力做好自己的事，眼睛不要總是盯著報紙排名。其實我主演過很多戲名字都不在前面，自己不行，名字寫成《人民日報》那么大也沒用?！边@是馬泰曾說過的一句話，這也是老師留給黃兆龍印象最深的一句話。先生的話語，先生的教誨，我們的訪談便由此展開。

“你記住好人終有好報，如果不是這樣這世上就沒有人學做好人了?！边@是師父最常跟我說的一句話。

可以說馬泰老師一生都淡泊名利，而且為人謙遜，在這里我不妨列舉一下師父曾在公開場合說過的一些話：“一個演員要讓觀眾熟悉都有一個順便看到專門看的過程。演《野火春風斗古城》大家沖著彩蓮老師買票，順便看了我演的楊曉冬?！督鹕辰稀反蠹覜_著筱白玉霜買票，順便看了我演的譚文蘇。幾個戲看過了，認可你了，才會有觀眾買票專門看你的演出?！?/p>

“‘文革’前我們演出總是客滿，一年中我最多演過399場戲。你不要以為觀眾都是來看我的，拿大眾劇場來說有1200多個座位，比如我有200多位觀眾，某某某有200多位觀眾，某某某有100多位觀眾，還有30人專門看某某演員的，有一部分觀眾是看整體的，還有的專看樂隊?？次枧_美術的。我這樣舉例數(shù)字分配并不準確，只是說明這個意思。大家一湊，1200多人的劇場滿了?！蓖ㄟ^上述這些話，大家應該都能深深體會到馬泰老師高貴的人格和可貴的品質(zhì)吧。

馬泰老師不僅是我親切的師長，親密的朋友，作為他的弟子，在幾十年與老師共同工作和生活中，我有很多切身的感受，有些教誨對我來說受用一生。記得我第一次正式在北京吉祥劇院演出現(xiàn)代戲《野營路上》，頭一場演出，馬先生去了，演出之前他跟我說了幾句話，他說：“你一會兒演出，一定要自信，演員在舞臺上自信是成功的第一要素。你一定要認為你是評劇界唱得最好的，魏榮元、馬泰都不在話下。你的自信一定要到這種程度。”我當時聽了以后很難接受，馬先生見我有些疑惑，又繼續(xù)對我說：“我們講的謙虛是臺下的事情，臺上一定要自信。沒有充分的自信你不能搞藝術。”為什么這幾句話對我來說印象特別深呢？因為當時我是第一次在舞臺上正式演出，這對我來說意義非常大。特別像吉祥劇院，都是京劇“大家”、評劇“大家”們演出的地方，觀眾品位很高。而且當時那個時期除了樣板戲，別的戲都沒有，在這樣的時刻，馬先生對我的這些教誨，可以說影響到我的一生。包括后來不唱戲了，搞作曲，一直到今天，我為六十多個戲作曲，都是受到馬先生這個思想的影響。因為你搞創(chuàng)作，如果不自信，也就沒有自己的創(chuàng)新，也就寫不出與眾不同的好作品。

還有一件事也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因為這件事體現(xiàn)了馬先生真摯坦誠的一面。那是2002年，有一天他告訴我，中央電視臺給他做了一檔節(jié)目，他在節(jié)目里把一直想對觀眾說的幾句話都說了。什么話呢？馬先生說：“這些年來有些人總說創(chuàng)造評劇越調(diào)的是我，其實評劇越調(diào)的創(chuàng)始人是魏榮元先生，魏先生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而不是我。我一直想把這個事跟大家說說，這次總算有機會把這些話說清楚了?！?/p>

馬先生從來沒有名演員的架子，待人非常隨和。他在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就已經(jīng)聲名遠揚了，七十年代那時，他的工資并不多，可是每次和同事一起出去吃飯，下館子，他總堅持要自己掏錢。我跟他那么多年，一起出去吃飯的機會也比較多，總讓師父掏錢，我也不好意思。有一天，我就跟馬先生說：“我們夫妻倆想請您吃頓飯?！瘪R先生聽后說：“不，我請你們！”我趕緊說：“這次我請您，是想給您過一次生日?！?/p>

就這樣定下來，在天安門東邊的東來順。到了這天，馬先生來了。吃到一半，馬先生跟我說：“其實今天不是我的生日，我的生日已經(jīng)過了，你們的心意我領了?！本瓦@樣，總算請馬先生吃了一次飯。

作為馬先生的弟子，我常到馬先生家去，每次去，他都要親自給我沏茶。我跟馬先生說：“我自己沏就行了?！瘪R先生非常認真地對我說：“你沏不好?！睆倪@些小事中，大家應該不難看出馬先生的為人。

馬先生嚴于律己的生活態(tài)度也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1998年，我隨馬先生到深圳看“世界之窗”演出。演出結(jié)束后，有朋友為我們接風，請我們吃過飯，還要安排我們到洗浴中心去洗浴。馬先生婉言謝絕了朋友的盛情邀請。回到賓館后我問起這件事，馬先生說：“現(xiàn)在社會復雜，也許什么事都沒有，報紙上給你登個花邊新聞，咱們還怎么回北京呀？”通過這件小事就能看出馬先生非常自重。2000年，文化部在唐山舉辦第一屆評劇藝術節(jié)，馬先生擔任評委。這時他腰傷復發(fā)，坐臥不寧。我和同來的許多人都勸他回北京治療，先生說：“評劇藝術節(jié)這是第一屆，影響很大，我能堅持。”就這樣，他忍著傷痛堅持到最后。這中間還有一段插曲：一位來自東北的著名演員給他送上2000元錢，讓他補養(yǎng)身體，他堅決不收。在雙方僵持的情況下，馬先生對那位演員說：“我的事務都交兆龍負責?！庇谑俏視簳r替馬先生收下了這筆錢。第二天，當著先生的面，我將錢如數(shù)還給了那位演員。

馬泰先生是一位謙和熱情的人，哪里有馬泰哪里就有歡樂，不管成角兒前還是成角兒后，他總是那個樣子。中國評劇院的籃球場上你能看到他的身影；足球場上你能看到他踢上幾腳；乒乓球案子邊你也能看見他大力扣殺；裝臺、卸臺、裝車、卸車，你總能見到他忙來忙去的身影。

1957年，二團樂隊的一位同志給馬泰寫了一張小字報貼在墻上，問他“要革命還是要抽煙”，馬泰先生掏出鋼筆詼諧地寫出：“馬泰既要革命又要抽煙”。頑皮的樣子讓人忍俊不禁。

1979年排《第二次握手》期間，勞累了一天的他晚上騎著摩托車回家，路上被陌生的騎友攔下來，讓他幫忙修摩托車。對修車一知半解的他熱情地幫人家修起來，用了四十多分鐘幫人家修好了車才各自回家。1976年11月20日，魏榮元先生病重，馬泰先生忙前忙后聯(lián)系住院。劇院的車把魏先生送到友誼醫(yī)院，不巧電梯壞了，他二話不說一口氣把魏先生背上四樓。看到他非常吃力的樣子，眾人無不感動！

1991年黃兆龍在北京戲校指揮樂隊工作照

2004年，黃兆龍指導排演《鐘離劍》

黃兆龍與馬泰、新鳳霞等在一起

馬先生最可貴的品質(zhì)是不保守，立足于創(chuàng)新。排《評劇皇后》的時候，他來找我，說“是夢是醒”這個唱段他不太滿意，讓我重新給他寫。其實原來這個唱段，全都是按照評劇的傳統(tǒng)路子走的，應該說沒什么問題，可馬先生覺得不太適合李長生這個人物。

4 馬泰非常注重提攜后輩

寒梅傲骨身，翠竹樂仙神。芳蘭天奇香，凌菊血冷根。評劇大師馬泰的藝術魅力永留舞臺，也永留幾代熱愛評劇藝術的觀眾心中。演唱是戲曲的一種重要抒情手段，馬泰在演唱時注重傳情，善于通過自己的演唱，真切細膩地表達角色，準確地把握人物的基本情緒，做到以情帶聲，聲情并茂，與觀眾產(chǎn)生共鳴，使觀眾得到震撼和感動。在黃兆龍看來，馬泰的表演藝術及其帶來的“馬泰現(xiàn)象”，不僅提升了評劇的社會地位，也改變了舞臺行當?shù)匚坏母窬?。在馬泰先生身邊學習、工作四十多年，親眼目睹了先生的音容、風采，黃兆龍有著說不完的話題和故事，限于篇幅，我們的訪談僅僅是汪洋大海，只取點滴。

馬先生最可貴的品質(zhì)是不保守，立足于創(chuàng)新。排《評劇皇后》的時候，他來找我，說“是夢是醒”這個唱段他不太滿意，讓我重新給他寫。其實原來這個唱段全都是按照評劇的傳統(tǒng)路子走的，應該說沒什么問題，可馬先生覺得不太適合劇中李長生這個人物。我遵照馬先生的意思給他寫了，他聽了以后非常高興，說：“就這樣，一個字不動，你給我錄下來。”我說：“我寫的這個您也就是作為一個參考，您怎么唱都行。”他很肯定地說：“就這樣。”

馬泰先生是個非常謙虛的人，盡管我是他的弟子，可是很多事情他都主動來找我商量，我提的不少意見建議他也采納了?！拔母铩焙笠謴脱莩觥肚叵闵彙罚菚r魏榮元先生已經(jīng)去世，馬先生當時是最佳人選，論名氣，論資歷，都應該他主演。馬先生來找我商量，說：“他們讓我演包公，你看行不？”

我跟馬先生平時說話都直來直去，所以我也不繞彎子，就對馬先生說：“我覺得不太合適，老生和花臉畢竟是兩個不同的行當。您這么多年所做的努力，就是為了創(chuàng)造出評劇的老生行當，現(xiàn)在改唱花臉，很可能就是老生摻花臉，這對評劇行當?shù)膫鞒惺遣焕?。再說魏先生的花臉已經(jīng)在觀眾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還是讓這個美好的印象留在觀眾的記憶中吧！”馬先生聽我說了這些話，覺得有道理。就這樣，他后來沒有接這個戲。這件事說明，馬先生善于聽取別人的意見，其實不光是我，劇院里其他人，只要說得有道理，他總是虛心接受。

馬泰先生是一位交友廣泛的人，不管是戲曲界、曲藝界、電影界、票友界，他都有很多朋友。在交友中互相觀摩互相學習，可以說馬先生在藝術上受益匪淺。他不光受到劇院內(nèi)前輩的提攜，還受到各界藝術大家的培養(yǎng)和教誨。1961年《鐘離劍》在北京電視臺直播后，京劇大師譚富英先生讓人帶話要馬泰去譚家。從念韻白的規(guī)律到如何念，譚先生都一一拆解給年輕的馬泰，并指出最后一句唱“報國仇雪家恨就在今天”應該揚上去不能落下來。1962年，京劇大師裘盛戎先生邀馬泰先生去家中做客，馬泰先生如約而至?？吹紧孟壬谧狼笆滞兄X袋在哼唱著，忙問：“您干嗎哪？”裘先生說：我在唱《姚期》“馬杜岑奉王命把草橋來鎮(zhèn)”，看能不能再唱得好些。馬先生日后與我談起此事說：“裘先生唱了幾十年《姚期》還在琢磨，真是精益求精！這就是大家啊?！?/p>

1965年，馬泰先生在北京展覽館劇場排《阮文追》，突然京劇大師馬連良先生走進了后臺，馬泰先生連忙迎了上去，“您怎么來了？”馬連良先生笑著說：“你不來看我，還不許我看看你呀！”這竟是兩位大師的最后一面。

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京劇大師方榮翔先生來京演出，馬先生帶我去看他。見面后雙方寒暄了幾句，在著名琴師楊柳青的京胡聲中，方先生唱起了《將相和》。滿工滿調(diào)的演唱讓我激動不已！馬先生小聲對我說：“晚上正式演出前，下午全劇唱腔吊一遍，這是方先生的習慣。”我邊聽邊想：藝術殿堂太神圣了。

馬泰老師還是一個注重提攜后輩、甘當配角的人，他在臺上不搶戲，曾以“側(cè)臉”為青年讓戲。記得當年馬泰老師在《野馬》戲中扮演團支部書記林琳的父親，有一段戲，他端菜上場，突見女兒與男朋友江牛擁抱，他尷尬地扭過頭咳嗽一聲，引起觀眾哄堂大笑。觀眾視線不由轉(zhuǎn)向馬泰，可是他卻只給觀眾一個側(cè)臉，把觀眾的視線又引回到林琳身上。

黃兆龍為師父馬泰制作的《馬泰聲腔伴奏大典》專輯

黃兆龍為本刊讀者題字

黃兆龍

作為作曲和聲腔設計者，我的很多理念都來自馬泰老師。師父曾對我說過：“搞唱腔設計要按規(guī)律走，不要‘畫蛇添足’。如果一句唱腔我都學一個星期，那戲迷什么時候能學會？我們搞藝術要有群眾觀點?！?/p>

5 馬泰的個人魅力史所空前

有緣復得沐春風，談笑師徒逸興同，憶昔溫文慈典范，依然瀟灑感懷中。藝術之興在于創(chuàng)新，藝術之幸在于傳承。近些年來，黃兆龍結(jié)識了越來越多的評劇戲迷和評劇網(wǎng)友，他發(fā)現(xiàn)許多網(wǎng)友戲迷如癡如醉地喜愛馬泰藝術，但苦于缺少伴奏，于是2009年黃兆龍開辦了馬泰藝術研究會，他相繼舉辦了若干紀念恩師馬泰的活動，此后便萌生了制作伴奏資料的想法。工作之余，黃兆龍整理了恩師各歷史時期的主要劇目唱段數(shù)十首，并進錄音棚進行全新錄制，為廣大戲迷票友奉獻了一盤《馬泰聲腔伴奏大典》。

對于馬泰的追憶，對于黃兆龍的采訪，我們不妨以評劇藝術傳承為結(jié)束話題。

我?guī)煾甘窃u劇輝煌時期的重要代表，他是百年評劇歷史中亮麗的風景。我作為師父的弟子，有義務、有責任宣傳、挖掘、傳承師父創(chuàng)立的馬派藝術。恩師故去了，但是生前留下來百看不厭、百唱不煩的許多經(jīng)典評劇唱段，在廣大人民群眾中傳唱，廣大戲迷又迫切需要馬泰的唱段伴奏。我作為馬泰評劇藝術學會的會長，有責任有義務為馬泰藝術的傳承做出自己的努力和奉獻。做完《馬泰聲腔伴奏大典》這件公益之事，我很輕松，我堅信幾十年后依然有專業(yè)演員和戲迷會繼續(xù)使用這套伴奏演唱我?guī)煾傅某巍?/p>

對于喜愛評劇藝術、特別是喜愛馬派唱腔的戲迷，我不妨說說我對于馬泰老師的藝術解讀。

馬泰先生曾說：“一名演員要像一塊海綿善于吸收各種姐妹藝術的養(yǎng)分，只學過評劇唱腔的人是永遠唱不好評劇的。我們的唱腔語言不同于京劇、豫劇，更接近普通話，既有易懂的一面，也有直白的一面。要唱好評劇必須學一點兒京劇、歌曲、單弦、京韻大鼓等，字韻濃了唱得就好聽了?！?/p>

作為作曲和聲腔設計者，我的很多理念都來自馬泰老師。師父曾對我說過：“搞唱腔設計要按規(guī)律走，不要‘畫蛇添足’。如果一句唱腔我都學一個星期，那戲迷什么時候能學會？我們搞藝術要有群眾觀點?！?/p>

作為評劇演員，馬泰先生的天賦條件是得天獨厚的，他1米75的個頭，清瘦的面龐，大大有神的雙眼，寬亮圓甜的嗓音，兩個八度的音域，高音寬而不窄，中音自然平穩(wěn)，低音自然流暢，通透地共鳴腔體，科學的發(fā)聲等諸方面，都表現(xiàn)出與眾不同的特色。有人說男人漂亮不光女人喜歡看，男人也喜歡看，這才是真正有魅力，馬泰先生就是這樣一位杰出的演員。

馬泰先生是一個非常用功的人，盡管他19歲才入戲曲行，實在是太晚了點，要練唱、念、做、打，要學手、眼、身、法、步，每天有演出，還要排新戲，但他在演出中從來不出錯，因為馬泰先生有一個好習慣，再熟的戲在演出前自己也要過一遍。他說：“新戲要唱得老到，熟戲要唱出新鮮感，演員要明戲理不能唱糊涂戲。”馬泰老師說這些道理是京劇侯派創(chuàng)始人侯喜瑞先生告訴他的。

一個人把興趣轉(zhuǎn)變成職業(yè)是件最幸福的事。馬泰先生愛學習、善學習、學以致用、舉一反三是有目共睹的。1959年排《野火春風斗古城》，勸偽軍團長關敬陶一段戲，“可笑你關敬陶云蒙雙眼，身坐在懸崖自覺著安然”，馬先生巧妙地揉進了京韻大鼓的唱腔和唱法，新鮮別致收到奇效。1961年排演《鐘離劍》，在“老人家壯懷凜凜憾蒼穹”一段中，運用了京劇《淮河營》中“此時間不可鬧笑話”的慢流水板，流暢、自然、一語雙關，準確地反映出勾踐的復雜心境。1963年創(chuàng)作《奪印》“風吹麥浪涌波濤”時吸收了歌劇《洪湖赤衛(wèi)隊》的旋律，反映出何文進心潮起伏的復雜心情。1963年創(chuàng)作《千萬不要忘記》，教育自己的兒子丁少純“你年幼無知不辨好和歹，走一條下坡路當做上高山”，馬先生一改評劇下句落音穩(wěn)定的習慣而上行，吸收了北京琴書的唱腔和演唱方法，真是藝高人膽大，精彩至極。1964年在《南海長城》的創(chuàng)作中，“聽說來了二位司令，我沒有大擺酒宴來歡迎”，馬先生就吸收了西河大鼓的唱腔和唱法。

幾十年的舞臺實踐，馬泰先生演出了大小古今百余出戲，逐漸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演唱和表演風格，評劇也因有了馬泰、魏榮元等一批杰出的藝術家，結(jié)束了解放前只以女演員為主的“半班戲”的局面。評劇男生挑大梁唱主角拓寬了評劇的表現(xiàn)題材，為評劇藝術增添了新的財富。馬泰在評劇發(fā)展史上的地位，史所空前，他是男演員挑班唱評劇的第一人。馬泰先生只屬于那個不可復制的特定時代，只屬于不可復制的個性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