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連軍 戴昌茂

(長江大學 文學院，湖北 荊州 434023)

近三十年來皎然研究綜述

許連軍 戴昌茂

(長江大學 文學院，湖北 荊州 434023)

在中國文學史上，詩僧皎然對于文學和詩學都起過積極的推動作用，其《詩式》更是一部對后代具有極大影響力的詩學著作。近三十年來，學界主要從考證學、詩學以及茶學三個方面來研究皎然及其《詩式》，取得了豐碩的研究成果。

皎然；詩式；綜述

一、皎然其人考證

傅璇琮認為：“皎然，俗姓謝，法名晝，字清晝，一字(名)皎然?！盵1](P26)周裕鍇認為：清晝應為法名，皎然應為字。[2]而賈晉華則認為：“釋皎然，俗姓謝，字清晝，晚年以字行，簡稱晝?！盵3](P1)目前學界較為認同賈晉華的觀點，認為皎然姓謝，字清晝，法名皎然。對于皎然的出生時間，學界一致認可李壯鷹先生所考證的其生于開元八年(720年)前后的結(jié)論；但有關(guān)皎然的卒年，學界則爭議較大。劉曾遂認為：“皎然年當推至貞元十五年之后，即卒于貞元十五年至二十一年之間?！盵4]漆緒邦則指出：“皎然約生于玄宗開元八年(720)前后，約卒于德宗貞元八年(792)至貞元二十年(804)之間，具體年份，皆不能確指?！盵5]賈晉華認為：“皎然卒年當提前至貞元十二年前。為穩(wěn)妥起見，定皎然卒年在貞元九年至十四年秋間?！盵6]許連軍認為：“皎然生于開元八年(720)前后，卒于貞元九年(793)至貞元十四年(798)秋間，享年74歲至79歲左右。這一說法較為合理?！盵7]

二、《詩式》研究

整體研究。許連軍指出：“通觀《詩式》全書，皎然所謂‘真于情性，尚于作用’可以作為總綱，視為全書詩學思想的集中表述。皎然所謂‘情性’，當是指合性之情；所謂‘作用’，是指運思作意，包括‘放意’‘定句’兩個方面的內(nèi)容，其原則標準是‘放意須險，定句須難’?！盵7]陳新璋認為：“皎然論詩，以‘風雅’‘風騷’為榜樣，沿用儒家‘詩教’原則?！盵8]莊世根、馬青云早在1988年就指出：“皎然的詩學理論以自然為最高藝術(shù)標準，以意境為立論中心，取境辨體實踐了其藝術(shù)標準，并深化了意境理論，具有較系統(tǒng)的理論形態(tài)。”[9]這些學者從整體上把握《詩式》的整體思想內(nèi)涵，對于皎然《詩式》的內(nèi)容、背景、思想等方面進行了深入研究，為以后學者研究《詩式》打下了很好的基礎(chǔ)。

意境研究。張寅彭認為：“皎然《詩式》較為集中地、多方面地論述了詩境的一些特征。這是‘意境’作為一個概念在我國詩論史上第一次初具雛形?！盵10]唐曉燕認為：“受禪學思想的影響，皎然首先發(fā)展出了‘心境’這樣的一個虛境，擴大了取境的范圍，同時大為擴展了詩歌創(chuàng)作的課題范圍。”[11]曾羽霞、景遐東認為：“皎然的‘取境’說之獨特在于他以禪論詩,根據(jù)其對于禪的領(lǐng)悟,概括和總結(jié)詩境的審美特征,在對‘真’與‘自然’詩境美的追求上和意境創(chuàng)造上,更強調(diào)主觀的情感真實和直觀感悟,禪思玄心與詩思合一?！盵12]高東洋認為：“皎然繼承發(fā)展了前人的意境理論，將禪之心境概念融入意境論述，將比興、意象、禪境結(jié)合起來綜合論詩，尤其是其取境說的提出使意境理論發(fā)展至皎然趨于成熟，后世意境理論基本都是沿著皎然的路子發(fā)展。”[13]其對皎然“境界說”的把握十分獨特。申建中認為：“皎然闡明的意境說，開創(chuàng)了我國詩歌理論的新局面，對形成獨具特色的中國詩學做出了巨大貢獻，產(chǎn)生了不可磨滅的影響?！盵14]

“作用說”研究。皎然《詩式》中的“作用說”是皎然詩歌理論的一個重要內(nèi)容。許多學者對于“作用”這一概念，進行了深入的研究。李江峰認為：“皎然所言‘作用’要指向‘意’，指詩歌創(chuàng)作過程中對詩意的琢磨與錘煉，是唐五代詩格‘磨煉’理論的一部分?！盵15]王守雪認為：“其涵義指向詩人個性創(chuàng)造力的表現(xiàn),具體內(nèi)容則為立意取境的運作,在意境理論生成史上具有重大的意義?！盵16]孫正濤、蘭繼華則以皎然“明勢”“明四聲”及“取境”等相關(guān)詩論主張為出發(fā)點，詳細論證了皎然“作用”所表達的思想內(nèi)容與藝術(shù)風格。[17]

思想研究。姜光斗通過分析《詩式》中的意境論、閑靜論、難以言傳論、辯證的方法論后認為：“皎然詩學中的‘閑靜論’‘難以言傳論’，明顯受到了佛教的影響；皎然在詩學方法上，頗有辯證色彩，這得利于佛學的中道觀?？傊?，皎然詩學受到了佛學多方面的影響。這種影響不是表面的膚淺的，而是異常深刻的?！盵18]周裕鍇認為：“從禪心與詩心的類比出發(fā)，用禪境喻詩境，用禪法喻詩法。皎然開啟的‘以禪喻詩’的詩歌審美道路下啟司空圖、嚴羽，形成了中國詩歌美學中極具特色的另一路。他從儒家詩教之外新的視角來觀照詩歌，使人們對詩歌的美學本質(zhì)又有了許多新的認識?！盵2]劉來春則認為：“皎然作為一詩僧，其詩歌理論立足于儒學，并且由儒入佛，嘗試著由儒家思想來溝通佛家教義，儒家中庸之道與佛家中道思想在他那兒得到溝通與完美結(jié)合?！盵19]賈靜認為：“皎然在唐代雖以詩僧名世，卻與道教文化有著深刻的淵源。皎然的茶詩體現(xiàn)了道教文化在唐代茶詩中的深層發(fā)展。在他的著名茶詩中體現(xiàn)了延世養(yǎng)生的道教茶功、修身養(yǎng)性和返樸歸真的道教價值理念，以及重玄得道的道教哲學思想?！盵20]

影響研究。許連軍認為：“中唐詩歌是中國詩歌由唐音入宋調(diào)的關(guān)鍵。皎然《詩式》的諸多理論和范疇所揭示的意義昭示著唐詩從創(chuàng)作構(gòu)思方式到批評觀念的轉(zhuǎn)型，并深刻地影響著后世詩學的發(fā)展變化，可視為中國詩學轉(zhuǎn)型的理論界標?！盵21]丁玲認為：“皎然的詩學觀念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中唐的詩風和審美趣味，這種詩風和趣味后來影響了北宋時期的詩人，從而形成了所謂的‘宋調(diào)’?！盵22]高東洋認為：“皎然將禪之心境、道之意象、銘之比興緣合起來論詩,對后世意境理論的發(fā)展和文學創(chuàng)作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盵3]許連軍指出：“然《詩式》重視詩中思理，苦思為詩，以作用為尚，可視為中國詩歌轉(zhuǎn)型的理論標志。其在詩學理論史上的影響深遠，但最直接的自然是影響了中唐詩人的詩歌創(chuàng)作：皎然與吳中詩派諸人交往甚密，且有詩往來酬答，其理論主張自然會在他們的創(chuàng)作中留下印記。其后韓孟詩派、元白詩派也深受其影響?！盵24]張傳峰認為：“從孟郊的詩歌創(chuàng)作來看,明顯地受到他同鄉(xiāng)詩僧、詩論家皎然詩歌理論的影響?！盵25]肖占鵬認為：“皎然影響于韓孟詩派的主要方面，乃在于其狂放猖介的人生態(tài)度和與世殊異的創(chuàng)作態(tài)度，主體心造的創(chuàng)作取向，倡言新變的文學精神?！n孟詩派文學思想的某些重要方面，皎然詩學已肇其端。在某種程度上，皎然詩學可看作韓孟詩派詩歌思想的理論淵源?！盵26]李本紅則認為：“王維詩歌可以作為盛唐詩歌的一個藝術(shù)創(chuàng)作的典范，那么也完全可以說，皎然的《詩議》《詩式》通過深入、全面彰顯王維等詩人詩作的美學價值，當之無愧成為盛唐詩學理論總結(jié)的一個典范?！盵27]這些研究，有助于人們更加深入地理解《詩式》的詩歌主張。

比較研究。皎然的詩學思想中出現(xiàn)了一系列不同于盛唐、大歷詩人的新傾向，同時，皎然外在于詩情的創(chuàng)作理念，對宋、明詩學影響較深，因此，許多學者也習慣于從比較研究的角度出發(fā)，分析皎然思想的獨特性與開創(chuàng)性。李哲宇認為：“陳子昂于初唐時，面對辭藻華而不實的宮體詩大行其道，提出詩文復古的創(chuàng)作主張，對于當時來說無疑是具有革命意義的。然而皎然卻以‘復古通變’論批評陳子昂的詩,認為陳詩‘復多而變少’，是由于皎然受到了釋、道思想的影響，從而使得皎然詩歌中更多了些灑脫與淡然的境界?！盵28]甘生統(tǒng)指出：“皎然與陳子昂構(gòu)建了兩座不同的詩學大廈。這種構(gòu)建是文學史的必然，本無可厚非，也無根本的高下優(yōu)劣之分，但由于兩人在構(gòu)建時采用了不同的方法和思路，因此在觀點上產(chǎn)生一些抵牾之處，這是學界的正?，F(xiàn)象。而作為研究的方法和角度，兩人雖各有所長，但也都有須改進之處。整體而言，陳子昂雖高屋建瓴地指出了文學發(fā)展的方向，并確實在改革一代詩風的歷史關(guān)口起到了至為重要的作用，但由于他在推理時缺乏必要的論證，角度過于單一，因此，留下了讓人攻擊的口實，招來了批評的聲音。這種批評，表面上看，似乎是對陳、盧二人的責難，但是對整個詩學來說則是一種必需和必然。”[29]敏澤認為：“《詩品》和《詩式》雖然各不相同，但在基本精神方面，是完全相一致的。即過著地主階級的有閑生活，脫離現(xiàn)實，寄跡放浪山水，為所謂超然物外的消極思想所支配?！盵30]尹蓉認為：“司空圖是對皎然的繼承和發(fā)展。”[31]

三、皎然與茶之關(guān)系

皎然不僅僅是詩僧更是一位茶僧，且與茶圣陸羽交情匪淺，因此，皎然與茶文化的相互關(guān)系，也成了許多學者探究的對象。朱海燕等人認為：“皎然所提出的‘茶道’是融儒、道、佛三家理念的‘道’，升華了飲茶的意義，提高了品飲的境界?？梢哉f皎然與陸羽是中國唐代‘茶道’文化的旗手，為中國茶文化的發(fā)展和深化起到了巨大的指引作用，也對世界茶道的發(fā)展做出了卓越貢獻。”[32]陳放認為：皎然不僅在茶藝上對陸羽有幫助指導，他自己也是茶文化和茶道的開山鼻祖。[33]陳云琴則認為：“縱觀《全唐詩》提及茶事的詩中，由僧人寫作或涉及寺院飲茶的，就占二成之多。這些詩文，往往講述各種茶的特點、加工、烹煮、品飲和功效，推崇和贊頌之情溢于文字之外。茶成為‘比屋之飲’與這些既是茶僧又是詩僧的宣傳倡導是分不開的，這些僧人在茶葉發(fā)展史上起了極大的作用。其中最負盛名的，當是唐代的皎然?！盵34]此外，陳玲玲、李新玲對皎然與茶及詩之關(guān)系均有深入的探討，其材料詳實，觀點新穎，為皎然研究開辟出了新的路徑。

總體而言，學界有關(guān)皎然及其《詩式》的相關(guān)研究，方向明確，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果，但也存在些許不足，如對皎然《詩式》的傳播與接受、皎然思想在儒釋道背景下如何體現(xiàn)出來，以及皎然詩學理論在后世文學中的體現(xiàn)等，均缺乏深入的探討，而這些正是后來學者需要努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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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6-22

許連軍(1964-)，男，湖南常德人，教授，博士，主要從事中國古代文學史與批評史研究。

I20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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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1395 (2017)06-0052-03

責任編輯韓璽吾E-mail:shekeban@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