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滕客
汪曾祺曾有一句名言:“生活,是很好玩兒的?!焙猛鎯赫?,不是功利主義,不是沽名釣譽,更不是嘩眾取寵,而是代表了一種豁達的人生智慧。
趙元任是一位“好玩兒”的語言大師。他一生中最大的快樂,是到了世界任何地方,當(dāng)?shù)厝硕颊J他做“老鄉(xiāng)”。二戰(zhàn)結(jié)束后,他到法國參加會議。在巴黎車站,他對行李員說巴黎土語,行李員以為他是土生土長的巴黎人,于是感嘆道:“你回來了啊,現(xiàn)在可不如從前了,巴黎窮了?!焙髞恚麃淼降聡亓?,用帶柏林口音的德語和當(dāng)?shù)厝肆奶?。鄰居一位老人對他說:“上帝保佑,你躲過了這場災(zāi)難,平平安安地回來了?!?/p>
趙元任寫信給林語堂時,寫的是漢字的英文讀音,例如:“狄兒外剃,豪害夫油鬢?”(親愛的語堂,你近來忙些什么?)林語堂看了非常喜歡。趙元任告訴女兒,自己研究語言學(xué)是為了“好玩兒”。在今人看來,淡淡一句“好玩兒”背后藏著頗多深意。
魯迅也是一個比較“好玩兒”的人。他的臉看上去非常不買賬,又非常無所謂,非???,又非常慈祥,一臉清苦、剛直、坦然,骨子里卻透著風(fēng)流與俏皮。他的傲氣和文氣非同期文人能比。魯迅的模樣非常配他,配他的文學(xué)、脾氣、命運、地位與名聲。就像有人說得那樣,魯迅的相貌不是“長”出來的,而是他精神的冰山,露在外面的那一角。
教科書中的魯迅,已略見“好玩兒”,誰不記得魯迅撞墻撞扁的鼻子呢?只看魯迅的集子名,《而已集》《三閑集》《南腔北調(diào)集》諸如此類,便透著“好玩兒”勁兒。魯迅文字的質(zhì)地風(fēng)格當(dāng)然變化萬千,縱是匕首投槍的文字,多數(shù)是他只當(dāng)好玩兒寫寫的。有了游戲態(tài)度,文字則非同尋常。魯迅寫文章時,雖囿于內(nèi)容偏于嚴肅,但絕不缺少游戲態(tài)度的神來之筆。1925年7月19日這一天,魯迅寫了《論“他媽的”》等四篇文章,老人家顯然半夜里寫得興起,實在得意,煙抽得一塌糊涂,索性寫了一篇又一篇。
國學(xué)大師梁啟超也是一位“好玩兒”的主兒,有“狗屁分三級”的著名論斷。某年,某學(xué)政主持某地學(xué)子的考試,結(jié)果成績普遍很差,學(xué)政大人勉強選拔出前三名后,批曰:第一名是“放狗屁”;第二名是“狗放屁”;第三名是“放屁狗”。梁啟超解釋說,“放狗屁”表明放屁者仍是人,“不過偶放一狗屁耳”;“狗放屁”表明放屁者乃狗也,雖然是狗,“不過偶放一屁耳”;“放屁狗”則不但是狗,而且這狗“舍放屁外,無他長技矣”。
當(dāng)代畫家黃永玉,是一個“好玩兒”的老頭兒,好玩兒,是他的標簽。他說,我的創(chuàng)作,畫畫、寫作,就是玩兒。風(fēng)靡網(wǎng)上的畫家老樹也說,畫畫,是好玩兒的事兒。在他們眼中,生活是美好的,人是有詩意的。而這,也表達了無限的生活熱情和雅致的韻味。
(責(zé)編 / 劉博)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