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他,有些事兒特好玩兒。
比如有一次,他和另一個北影人在早市上被賣狐皮的吸引了。自然是假狐皮,假得比真的還讓人動心。要將以假亂真的東西賣出手,“托兒”是少不了的。我也每被吸引,不是準(zhǔn)備上當(dāng),而是看“托兒”們的“表演”。他們有時“表演”得相當(dāng)投入,都是“演技派”,像拍街頭戲。我想他之所以被吸引,也肯定是出于對表演的職業(yè)興趣。
那另一個北影人則不同。真的被騙迷糊了。不但要買,且要買兩條。身上沒帶錢,竟邀賣假狐皮的跟隨家里去取錢……
于是,他就不能袖手旁觀了。將對方扯到一旁勸阻:“你不能買啊,那明明是假的呀!”
人家說:“我看是真的?!?/p>
他說:“我有看皮的經(jīng)驗,那是碎狗皮角拼對成的?!?/p>
人家說:“你別管!”
而賣的人,包括“托兒”們,皆不拿好眼色瞪他。分明恨極了。
倘我,該說的說了,必會轉(zhuǎn)身而去的。他則不。他不是我啊。他顯然是個不能眼看著別人上當(dāng)?shù)娜?。他的北影同仁“率領(lǐng)”一干人等往北影自己的家走;他則抄近道一路跑回北影,跑至那位的家里,那位的夫人不在,在班上。又一路跑去車間,找到了相告:“快回家,你那口子要買兩條假狐皮,正將那些個騙子往家領(lǐng)。多不安全!”
于是,為妻的匆匆趕回家,在家門口將丈夫和那些個騙子們堵個正著——那丈夫挨了夫人一頓狠訓(xùn),一樁買賣眼瞅著成了,因他而沒成。
為妻的女人自然特感激他;為夫的男人卻老大不悅,幾天不理他。
他呢,很欣慰。仿佛使騙子們的騙局沒有得逞,使就要上當(dāng)?shù)娜藳]有上當(dāng),是他的第二職業(yè),有成就感似的。
多可愛的“大老爺們兒”!
(節(jié)選自梁曉聲《北京人速寫之一》,題目為編者加)
讀過全文,我們看到一個熱心腸的人?!八痹诳吹脚笥岩茯_的時候,不僅出來阻止,而且在對方“中毒”甚至執(zhí)迷不悟的時候,抄近路跑去找對方的家屬,家里找不到,還跑到單位去找,終于找到“救兵”阻止了一場騙局。然而,對“他”來說這樣做沒有任何好處,騙子們對“他”恨得咬牙切齒,朋友的妻子雖是對“他”充滿感激,朋友卻一根筋地對“他”老大不悅。這些細(xì)節(jié)都充分展示了該人物的古道熱腸與救人到底的韌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