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題演練】
閱讀下面的題目,按要求作文。(50分)
電影《百鳥朝鳳》講述了傳統(tǒng)嗩吶藝術(shù)的衰落。和影片中的嗩吶一樣,在我們的身邊,也有無數(shù)的東西正在消逝,無論是物質(zhì)的還是精神的。
請以“行走在消逝中”為話題,寫一篇文章,自選角度,不少于800字。
【佳作呈現(xiàn)】
殤逝
浙江省樂清中學(xué)高一(4)班 許瀚文
在沒有房地產(chǎn)商蜂擁而至前,我知道,在楠溪江畔、雁蕩山下有麥田,很寬很廣,在地圖上一溜兒沿著東海。
秋天一來,秋風(fēng)便卷著麥浪滾滾翻涌向天邊。日出,日落,風(fēng)里夾雜著蘆花似雪,只要有光,哪里都是金黃的麥香。
“劉老”“二爺”“小忠”“劉爺爺”……當(dāng)豐收正旺的時候,溪邊的大白石頭上總會坐著這么一位老人,簡簡單單一身白布衣,身旁圍著里三層外三層的孩子,有時夾雜著一些少年和中年人,但無論年齡如何,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一臉拜服。小一輩的都叫他劉爺爺,甚至也有老一輩人這樣叫。他坐在那兒,左手不時地從溪水里拈起一根“長枝”,右手便搭上“長枝”,一轉(zhuǎn)一折一繞,而后左手便無歇地點著水面,濺起的水花落在他那滿頭銀發(fā)上,又一下被抖落在布衣上,仿佛他的身體也隨著手翻飛騰挪,忽然左手一歇,右手徐徐轉(zhuǎn)下手中仍轉(zhuǎn)動的一樣事物,而后像京劇亮相般一定,劉老便“嘿嘿”地對著身前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右手蠢蠢欲動的孩子們一笑:“蜻蜓一只,誰要啊!”“劉老”一個恭敬的聲音響起——那是我媽媽的聲音,她牽著我走到那個神奇的老人跟前?!把?!是你啊,怎么有空到我這兒來啦!喲,你家的娃娃?挺好挺好,吶,這只蜻蜓送你了。”老人一邊用寬大的手掌摸著我的頭,一邊將蜻蜓塞入我懷里。這時我才看清那只蜻蜓竟然是用麥秸編成的!溪水里齊齊泡著的竟是捆捆麥稈!劉老看我驚奇,便笑了,大笑著,笑得像秋天田野上的麥浪,帶著爽朗,帶著得意。
后來我才知道,劉老是位手藝人,楠溪江畔前前后后幾個村里的孩子的玩具都是他一手編出來的,年年秋天,他手下的第一件麥稈玩具都是孩子們爭搶的對象。
此后每一年的“盛會”我都沒缺席,而劉老也沒有一年不把他的第一件編織品塞到我懷里。年年那一刻,楠溪江畔上都是孩子們的叫聲和劉老爽朗豪邁的笑聲。
但不知是不是因為我這樣的特權(quán)行使多了,圍著劉老的孩子們一年年、一層層地少,劉老還是劉老,雖然止不住滄桑了些。
我最后一次見劉老是在他家里。
那會兒,雁蕩山下還是見得著麥田、莊稼漢、溪水里沉沉浮浮的麥稈的,但各處被挖掘機動土的跡象也已無法忽略。
劉老的家在巷子的最深處,門上掛著兩座麥秸塔,門沒關(guān),進門,便是一幅靛青染的、用麥秸層層勾連的“工”字畫。老人仍舊穿一身白布衣,正靠在躺椅上,見我來了,便坐了起來?!把剑∈悄惆?,怎么有空到我這兒來啦!”“今天我沒在溪水旁看到您,打聽了一下,就到您這兒來了,怎么,您身體不好?”他忽然一下子跳起來:“那幫兔崽子,誰說沒人要我的寶貝玩意兒了!呸!”他仰天啐了一口,便一把抓著我,“你想要‘麥秸畫兒是嗎?好好好,你劉爺爺這就給你編去?!?/p>
從劉老家到溪邊不遠,一路上老人似乎格外開心,他絮叨個不停。我從劉老的絮叨中知道,村里前幾年開了幾家商店專賣些流行玩具,孩子們漸漸都去那兒了,今年更是一個孩子也沒來劉老這兒要玩具了。
老人又坐上了那塊大白石頭,溪水里如舊漂著備好的麥秸,他左手往溪水里一拈,右手一搭一轉(zhuǎn)一繞……秋風(fēng)里,一老一少都默默無言,就像曾經(jīng)在這江畔的“盛會”,從來都無言地等著“傳奇”的展現(xiàn),突然老的停下了,少的也直起了身,老人的一只手忽然摸向那已經(jīng)不矮的少年的頭,另一只手把那“傳奇”塞進了少年的懷里,突然,老人笑了,大笑著,像秋天翻滾的麥浪,帶著爽朗,帶著得意……
第二年,老人安詳?shù)厝ナ懒?,是在一個秋天,秋風(fēng)夾雜著蘆花跨過麥田,走過楠溪江頭,走過大白石頭和沉浮的麥秸,落在那個留有“工”字畫的院里,聽路過的人說那里下了一場大雪。
【創(chuàng)作心得·許瀚文】
電影《百鳥朝鳳》我看過,它講述了嗩吶這種民間藝術(shù)的衰落以及一對師徒的辛酸經(jīng)歷。繁忙的現(xiàn)代生活讓人迷茫,于是這種新舊潮流交替的無奈、悲傷,引起了我的共鳴。
“無數(shù)東西正在消逝,無論是物質(zhì)的還是精神的。”創(chuàng)作需要源泉,也就是需要一段真實的經(jīng)歷、一段難忘的記憶。我想到了童年時麥秸編織的玩具。年幼時,母親帶我去過楠溪江,從那里抱回一捆麥秸,她的手很巧,編鴨子,編蝴蝶,編麥秸塔……可以說,那些玩具是我的童年。
然而,這些傳統(tǒng)的手藝早已遠去了,至少在我的家鄉(xiāng)是這樣。于是,我文章的情感基調(diào)便定下了——無奈、悲傷、懷念。
文章的主體和情感都已明了,我沒有顧慮太多的東西,文章的謀篇布局只是為了更好地表達自己的情感罷了。
我擷取了我的一段經(jīng)歷為背景,虛化了一個老人——老人總是代表過去的。
文章分兩個場景,很多年前與現(xiàn)在的場景。過去的美好與當(dāng)下的凄涼相對比是我的表現(xiàn)手法。今昔對比,是個百試不爽的彰顯文章主旨的方法。我前后重復(fù)老人的笑聲和編麥秸的動作,很大程度上有一種“一如當(dāng)年”的意味,年代感、似曾相識感油然而生,給這類逝去與懷念主題的文章添上時過境遷的意味。
時代更替,新事物逐漸取代舊事物,我抓住時間軸上的某個點,某件再平凡不過的東西——孩子們的玩具,以時間為線,從孩子們圍觀劉老制作玩具的驚喜,到漸漸無人問津劉老的手藝,在這漫長的歲月中,孩子們的生活習(xí)慣似乎改變了,可劉老的手藝卻始終沒變。我記敘這位老手藝人身上的獨特魅力,也為其印上了深深的時代烙印,讓那小小的玩具得以放大,映射在一個人,一群人,乃至一個時代上。
于我而言,當(dāng)我提筆來寫這樣的散文時,很自然地進入講故事人的角色,聽眾們就是眼前的白紙,也許他們隱藏在紙的另一面,無論如何,我知道他們在的,我不能讓他們失望。
眼前是雁蕩山、楠溪江畔、大白石頭,一個老人在孩子們的簇擁下編著麥秸。我沒有選擇刻意改變敘事方式,只在方位轉(zhuǎn)換與事件銜接上留有空白。我的文學(xué)功底依然淺薄,刻意于文采只會斷了文思泉涌的感覺。
順著內(nèi)心的記憶寫下了我對麥秸玩具的懷念,對一些古老東西逝去的悲傷便全在這兒了。
文章終歸有瑕疵,后半段內(nèi)容略顯倉促,麥秸玩具還不夠令人印象深刻,好在情感思想表達尚可。
【導(dǎo)師點評·王澤斌】
話題“行走在消逝中”表明這是一個變化的過程,并非一蹴而就的,行文時一定要注意這一點。如何將這種“消逝”以舒緩卻撼動人心的方式表達出來呢?文章的主題材料中給了一些提醒,物質(zhì)的或是精神的皆可,或者像作者這樣,以某件具體的事物反映生活的變化,再將其深入至精神層面。事實上,物質(zhì)和精神常常是不可分的,前者是具體表現(xiàn),后者則是深層內(nèi)涵。
文章開頭是一段景物描寫,一連串的景色紛至沓來,很容易令讀者置身其中,從而讓思緒與情感被帶動,進入到下文所講述的故事之中??v觀全文,景物描寫不在少數(shù),讀者卻并沒有感覺眼前的畫面有一絲雜亂,因為這些景物很真實,很生活化,這得益于作者平日里細致的觀察。
主體部分,是劉老兩次在溪邊用麥稈做玩具的場景。時間流逝,這看似相似的畫面卻已經(jīng)有了完全不同的意義,這種鮮明的對比所帶來的強烈反差很好地詮釋了“消逝”的主題。這種變化不僅是老手藝人的悲哀,它也值得每個人思考——我們究竟如何面對新事物?
值得稱贊的是,作者能很好地把控細節(jié)。無論是劉老制作玩具時那一個個行云流水的動作,還是作者在劉老家中與他見面時他所表現(xiàn)出來的無奈與倔強,都是人物性格最直觀的體現(xiàn)。
“消逝”是經(jīng)久不衰的話題,時代在進步,過往漸漸成為歷史,與此同時,一大批舊事物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如何用文字承載著它們使其留存,是每一位作者動筆前需要好好思考的問題。只有考慮好了再動筆,才不至于讓內(nèi)容空洞,才不至于讓文章僅僅流于對“消逝”的講述,而沒有投入情感,沒有深入挖掘。
寫好作文不僅需要考生有豐富的想象力,也需要考生對客觀世界有細致入微的觀察,行文中運用到的大量素材也往往來自生活。寫文章需要我們?nèi)ビ|碰時代的脈絡(luò),也需要我們有“透過現(xiàn)象看本質(zhì)”的態(tài)度,并需要我們充分調(diào)動一切閱讀經(jīng)驗與人生閱歷,為文章添磚加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