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曦

臨風也萌

年紀大到足以修煉好自己后，益處就慢慢體現(xiàn)出來了：愛一個人，不再要他力拔山兮，不再要他打小怪獸，只要他是他就好。

許臨風拎著幾個保鮮盒站在公寓門口，一手搭在門鈴上，正要去按時，門忽然“咔”一聲從里間打開了。

蘇冰冰那張妝容精致的臉出現(xiàn)在眼前：“來了？”

許臨風把手里的袋子提起來，笑道：“可不得快點，外婆的愛心餐，冷了怎么行？”

“中國好弟弟——怎么樣，晚上在這兒吃？”

“不了，”許臨風正要拒絕，忽然一眼望見客廳沙發(fā)上坐著的人，那人也正看著自己，他不自覺地挺了挺脊背，說，“好??！”

蘇冰冰遞拖鞋給他，笑道：“你今天有口福了，小萌帶了私房蛋糕來——哎，對了，給你介紹一下?！?/p>

許臨風起身站直：“我們認識。”言罷看向沙發(fā)上的人，笑意盈盈，“小萌，別來無恙啊”

程也萌有點訝異，一時不知如何應對，只好故作坦然地看向好友：“冰冰，這就是你表弟？”

許臨風搶過話頭：“如假包換。”他在程也萌身旁坐下，直視前亢用一種抑住笑的語氣輕聲道：“好久不見?！?/p>

程也萌心臟漏跳一拍，用余光瞄他一眼，卻見男生無比自然地把手伸進自己拿著的薯片袋里，摸了一片出來“咔咔”地咬。她啼笑皆非，不由把薯片袋遞過去一點。

蘇冰冰從廚房透出頭來：“菜是有了，可惜沒有湯?！?/p>

“我來。”許臨風站起來，看著程也萌笑，“小萌，你要喝什么？”

蘇冰冰站在廚房門口，一切盡收眼底。

冬末春初，仍然夜長晝短，吃過晚餐，窗外已經(jīng)滿世界霓虹。程也萌飲過一杯茶后告辭，許臨風一下子從沙發(fā)上躍起來：“我送你。”

程也萌晃了晃手里的車鑰匙：“心領了，謝謝?！?/p>

“哦?！痹S臨風慢慢地坐下來，“那你路上小心噢。”

程也萌一走，蘇冰冰即刻揭穿表弟：“許臨風你不太對勁啊，心里想什么呢？”

男生正襟危坐：“我想的都表現(xiàn)出來了?！薄澳憧蓜e發(fā)瘋！骨頭輕飄的我饒不了你！”“姐，我在你心里是這樣的人？”

蘇冰冰笑出來：“那就祝你好運了。希望我不會和你翻臉?！?/p>

“敬請放心?！?/p>

“那你可以講一講你們?nèi)绾蜗嘧R了。”

“是。”年夏末的時候，本市聯(lián)合兄弟省市舉辦行業(yè)青年人才交流臺課程滿滿，彼此都是在飯桌上熟識起來的，以茶代酒后便可談天說地稱兄道姐。

初見的第一餐，彼此自我介紹完畢后，程也萌發(fā)現(xiàn)通訊軟件上有個叫“許臨風”的發(fā)了好友申請給他。

這個名字她兩分鐘前才聽到，于是即刻抬頭將桌上的人掃視了一遍，隨即發(fā)現(xiàn)一個學生氣濃厚的少年正眉眼彎彎地看著自己，她回了個微笑給對方，隨即按下“通過”鍵。

本以為這只是個禮節(jié)性的互動，結果對方卻即刻發(fā)了條問候過來：“程老師，我們家住好近的哎。感覺好親切。”

“你??？”

對方立即報上地址。

程也萌禮貌應對：“確實蠻近?！?/p>

“所以回去以后可以抽空—起喝茶?！?/p>

程也萌在心里冒了滴冷汗，心想：現(xiàn)在的年輕人很熱情嘛。

結果更熱情的還在后面，對方問她：“程老師，我看你吃得不多啊，是不合胃口嗎？要不然等下叫幾個人一起去吃夜宵？”

“不了吧。”

“噢。”對方語氣甚是悵然。

程也萌疑心自己失禮，也許許臨風不會再找她。但不消多久，對方給她發(fā)來語音：“幸好你沒來！好氣噢！我們都走了五個街口了'才看到—家賣烤串的！”聲音輕快，吐字清晰，有—種少年特有的氣息，像充滿無盡活力。

程也萌面無表情地聽完，不由自主地按了一遍重播，然后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太奇妙了，男孩子的聲音像有一種魔力，瞬間能讓人心無設防地年輕起來。她回復對方：“那你要努力了，吃得少了可不夠本?！?/p>

“是！一定竭盡所能！”

基于這些聊天內(nèi)容，程也萌認定許臨風是個交際小能手。但很快，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認知是錯的——這日參觀行業(yè)內(nèi)金牌單位，所有人都三三兩兩組成小團體，只有許臨風獨自活動。他發(fā)消息給程也萌：“都是哥哥姐姐，我這個年輕人看起來好傻哎?！比畟€人，平均年齡三十出頭，連程也萌都算小的，何況大學剛畢業(yè)的許臨風。

程也萌忽然起了逗他的念頭：“你的意思是，我們這些比你大的都不是年輕人嘍？”

“不不，你是小萌，又小又萌?！?/p>

“……”

大概是太無聊，為期五天的會議，許臨風逮著一切機會和程也萌聊天，吃飯、開會、參觀…一

臨走前夜的散伙飯氣氛熱烈，有^借著酒勁揶揄許臨風：“時時捧著手機，想必是和女朋友聊天吧？”

許臨風極輕地抬頭看了一眼程也萌，沒有應答。

有男士喝多了拉著許臨風勸酒，他倒也不推辭，只是喝得很節(jié)制，始終挺著脊背保持盡司能的清醒，直到他身旁的人和程也萌換了座位，他緊繃的脊背才松馳了下來。

男孩子一身酒氣，咧著嘴對她笑的時候傻得特別純真，醬香型白酒的氣息飄在空氣里，他眉眼之間瞬間就有點男子漢的樣子了，程也萌的心忽然顫了一下。真是奇怪呢，她忽然有點懂，為啥男人都喜歡年輕姑娘了。

從蘇冰冰家出來，許臨風給程也萌發(fā)了個信息：“小萌，去吃夜宵嗎？面條怎么樣？”

程也萌握著手機失笑：“你吃了那么多都沒飽嗎？”

“你以為我真的想吃面嗎？”

“嗯？”

“我只是想見你。一面。”

“年紀不大，套路不少??！”

“不是套路，發(fā)自肺腑?！?/p>

可惜程也萌不吃這一套：“早點睡吧，睡著了就什么面都不想了?！毙×免榇罅脗?，沉迷年輕美色可不是什么好現(xiàn)象，況且要是真的連這么年輕的都不放過，那她程也萌可就有點禽獸了。

但是對許臨風來說，不給他的表達以反饋和回應，才是禽獸。是以，他一計不成又生一計。

一大早，他候在程也萌樓下：“一起去吃早飯啊！”

程也萌嚇一跳：“你怎么在這里？”

“你的朋友出賣了你?！彼ピ绮偷辏瑢W偶像劇里的霸道總裁，豪氣干云，“看中什么，盡管點！我包了！”

程也萌是沒忍住笑出了聲，但很快，她說：“小朋友，你這樣很不成熟啊?！?/p>

“是，我知道。可是小萌——我倒是希望你不成熟一點?！?/p>

程也萌盯著他。

男生回望她，眉眼彎彎，眼角平坦，盡是青春光華：“不如改天一起去游樂園玩啊，迪士尼怎么樣？”

程也萌站起來：“太遺憾了，我要上班。”

許臨風并不善罷甘休，苦思冥想，終于在情人節(jié)傍晚放了個大招。

他給程也萌打了個電話：“小萌，我發(fā)燒了。我爸媽去旅游不在家。”煢煢孑立，楚楚可憐。

程也萌剛想質(zhì)疑哪有人春節(jié)剛過就去旅游，許臨風即刻帶一點鼻音小聲問：“是不是打擾你約會了？”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真是我聽猶憐。

程也萌棄械投降，順著地址上門，許臨風躺在沙發(fā)上招呼她：“你來啦？”

程也萌沒好氣：“怎么不去床上睡？”

“怕你來我不能第一時間看到你?！?/p>

程也萌瞪了一眼，摸他額頭，只是她手指冰涼，許臨風縮了一下，很快用他微燙的手握住對亢仰頭抵住對方額頭，語氣仍然一派天真：“你覺得我燒退了嗎？”

發(fā)燒的大概是程也萌了，她站直，語氣生硬：“去床上睡。”

許臨風把手伸出來：“你拉我一把?！?/p>

程也萌猶豫了一下，把手遞給對方，許臨風緊握住她手，然后幾乎是躍起來一般，給程也萌一個熊抱。屋里太安靜，彼此心跳如擂鼓，血液一瞬間仿佛都沖到頭上，無暇思考。

許臨風撫了撫程也萌的腦袋，笑意綿長：“我想過了，大好節(jié)日，不能浪費，反正你也沒節(jié)目，不如我們湊合一下？”

程也萌哼了一聲：“玫瑰都沒有，就想打發(fā)我？”

“大意了！”許臨風跳起來，把一早準備好的巧克力塞進程也萌懷里，“稍等?！彼麤_進廚房，雕一朵手藝堪憂的胡蘿卜玫瑰出來，“還請女王陛下將就一下，準許微臣回頭再補。”

“既然如此，準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