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智潭

喚醒：蒸騰師生向上向善的情懷

■徐智潭

一直以來，我總覺得，管理一所學校，就像侍弄一方田畝——要耐得住寂寞，下得了氣力，想得出法子，才能有個好收成。莊稼的生長，除卻松土灌溉之外，須得關(guān)注其生長環(huán)境的氣候變化，小心經(jīng)營，細加呵護，方可助其禁得住嚴寒，頂?shù)米】崾?。而師生的共同成長，也正是如此。作為校長，不但要為他們創(chuàng)造一個美麗的校園環(huán)境，更要想方設(shè)法走進他們的心靈，使師生向上向善的情懷得以氤氳，躍動，而后蒸騰。我想，教育本身就是一種有溫度的存在。

每一個孩子，從蹣跚學步的幼年，到蹦蹦跳跳的童年，再到意氣風發(fā)的青少年時代，他成長的每一個瞬間，都在對身邊的人和事進行主觀積極的觀察與審美。向往美好，追求幸福，是每一個生命成長的內(nèi)在需求。到了初中階段，之所以不同孩子呈現(xiàn)出不同的知識能力與人格修養(yǎng)，只因其成長過程中客觀環(huán)境熏陶與引領(lǐng)的迥異。事實上，每個孩子的身上都有著各種長久沉睡的潛能——如同一座座沉睡的活火山，只需某一個適宜的契機，就完全有可能一觸即發(fā)。

此時，教育者要做的便是喚醒。溫柔地喚醒，拒絕簡單與粗暴。這，似乎應(yīng)是孩子的家長與老師的職責，之于校長，卻近乎強行事必躬親的勉為其難之事了。其實，校長更有義務(wù)也更有能力去完成這件事。且不說宏偉敘事背景下的校園文化構(gòu)建等話題，即便是直接地和孩子面對面交流，也應(yīng)是學校管理者日常教育行為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關(guān)于交流，我的做法是“邂逅”與“相約”。邂逅是一件極美的事——每當進入課堂聽課的時候，我總會下意識地打量身邊的某個孩子?；蚴枪鉂嵉念~頭，或是唇上呈蓬勃生長狀的微絨毛，都能讓人感受到一種青春的溫暖和力量。聽課結(jié)束時，我會隨意地翻翻他的筆記本，竭力發(fā)掘其中的亮點，大加贊美。直到孩子抬起他羞澀的腦袋，眼中露出驚喜的亮光。我以為，通過這種短暫的交流，告訴孩子他有多棒，這是最簡捷精致的喚醒。當然，這種方式，不可能澤被所有孩子；但日積月累，也是數(shù)量可觀的。我覺得，哪怕那一個瞬間，只喚醒了一個孩子向上向善的靈魂，也是教育的大造化。除此之外，我在校園的每一次投足，都可以完成一次與孩子的心靈邂逅——或是擦肩而過時的微笑，或是駐足相詢時的真誠，都可以讓孩子感受到一份濃淡相宜的愛。而愛，恰是最好的喚醒。

至于“相約”，似乎有些刻意。也正因為此，更需要校長去彎下身子親近孩子們。每周三、周五的下午第四節(jié)課，便是我設(shè)定的“校長交流進行時”。我隨機選擇交流的孩子，即興確定交流的話題，無關(guān)分數(shù)，只談“瑣事”，曲徑通幽，娓娓道來。這種交流方式，是達成“青春不設(shè)防”目標的有效方式。孩子在與我分享快樂、向我傾訴郁結(jié)的同時，自然還能受到激勵，得到中肯的建議。此外還有一個衍生效應(yīng)，那就是，我對學校、班級的現(xiàn)狀以及孩子的所欲所求，有了更為深刻的了解。于是，喚醒孩子的同時，我也喚醒了自己。我與孩子共同收獲了一份成長。

當然，欲喚醒孩子，激發(fā)其生命感、價值感，最為深遠而持久的方式，莫過于閱讀。這些年來，無論在我原先工作的開發(fā)區(qū)中學，還是置身如今的東洲國際，我都對所有班主任提出同一個要求，那就是“不要讓圖書角成為擺設(shè)”。幾乎每個學校的每個班級，都有一個圖書角，但形同虛設(shè)的現(xiàn)象絕不在個別。究其根本，除了考試科目的時間擠壓，導致孩子無暇閱讀，更重要的原因，恐怕是教育者的觀念淡薄，乃至空白?！皶侨祟愡M步的階梯”，這似乎已經(jīng)成為一種常識。但對于我們教育人而言，最可怕的莫過于對常識的冷漠。所以，喚醒孩子，首先得喚醒常識。我非常贊同新教育提出的“晨誦、午讀、暮省”的口號，一直以來，堅持在做，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因為，這是豐盈孩子精神家園、喚醒孩子自我成長的必經(jīng)之路。具體細節(jié)，大同小異，在此不必贅述。最想說的，只有兩個字，就是“堅持”。

游戲，是孩子的天性。一味地言說，即便不是正襟危坐，一本正經(jīng)，即便再多的口吐蓮花，柔情似水，單一了，久了，也總會讓孩子疲累生厭。于是，活動便成為喚醒孩子最具感召力和感染力的方式。一直以來，我把學校及班級組織豐富多彩的活動當作一門課程，或可以謂之“喚醒課程”。以學校層面為例。許多年來，創(chuàng)設(shè)既能讓孩子們鍛煉能力、鑄造人格，又能讓孩子們突破審美疲勞的活動平臺，是我和政教處及所有班主任每個學期都絞盡腦汁而后收獲驚喜的必做之事。耳熟能詳?shù)睦收b、課本劇、大合唱等多種形式的比賽，自不必多說。除此之外，“校園民族運動會”上，孩子們身穿各個民族的多彩服裝，載歌載舞，歡聲笑語；“校園奧運會”上，異域風情，撲面而來；“校園夢想秀”中，各種職業(yè)的前世今生，在孩子們一個個精心打造的節(jié)目中，得以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校園藝術(shù)節(jié)”更是流光溢彩，精彩紛呈……所有的這些活動，都是孩子們智慧和汗水的結(jié)晶。老師們更樂于做一個觀眾，更善于做一個顧問，而不是一個主導者。每一次這樣的活動，都是孩子一次靈魂的釋放，生命的狂歡。個性張揚，青春飛翔，不正是他們自我喚醒最為熱情的方式嗎？

就這樣，交流、閱讀、活動，這三者構(gòu)建了我所理解的“喚醒課程”。

喚醒孩子，離不開老師的引領(lǐng)。一位好老師，尤其是優(yōu)秀的班主任，足以成為孩子們的人生導師。其實，老師與孩子一樣，所有人都有著向上向善的內(nèi)在生命需求。我想，這也是新教育所提倡“師生過一種完整幸福的教育生活”理念的理論前提。然而，教育生活的現(xiàn)實卻是，不乏“以己昏昏，使人昭昭”的現(xiàn)象存在。這堪稱教育的鬧劇，更是悲劇。試想，一個沒有夢想、沒有追求的老師，自己尚在混沌度日，怎么去喚醒孩子的生命成長？為了避免這種鬧劇和悲劇的發(fā)生，如何去喚醒絕大多數(shù)老師，便是學校管理者亟待研究的課題了。

或許，我可以不吝淺陋地簡單說說自己的若干想法和做法。我以為，還是“交流、閱讀、活動”三個關(guān)鍵詞。

與教師交流，可以不論場所——辦公室，走道旁，路燈下，一應(yīng)俱可。而最重要的，當是真誠。教師不同于孩子。他們的教育經(jīng)歷和人生閱歷提醒我們，無須低下身子，但也不可居高臨下。其交流方式，用“不卑不亢”形容未必準確。我想，類似于兄弟姐妹間的拉家常，是最能走進對方心靈的途徑。不過，再多言語的交流，不如一次實質(zhì)行動上真摯的相慰相助。譬如教師老家有急事難事，我會派校車全程接送；教師家里有婚慶喪事，我必親自到場祝賀或吊唁；教師子女選擇在本校就讀，我盡己所能給他們提供最好的教育資源。其他事項，不一一贅舉。“女為悅己者容，士為知己者死”。而老師則會為關(guān)愛他的校長“賣命”。還是那句話：愛，是最好的喚醒。

讓教師閱讀，這一提法多少有些尷尬。照理說，教師與書籍，本就應(yīng)結(jié)下一輩子的情緣。然而現(xiàn)實很尷尬——一線教師中，只讀教參不讀書者，大有人在。于是，引領(lǐng)教師去閱讀，也是一種回歸常識之舉。我以為，閱讀有兩種方式：一種是有聲閱讀，一種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無聲閱讀。有聲閱讀，不是當下網(wǎng)絡(luò)流行的“聽讀”，而是我利用每周政治學習的機會，和教師共同學習一篇對當下教育教學極富指導意義的文章。通常的模式是：我一邊讀，一邊根據(jù)學校教育實際進行延伸闡發(fā)；教師們一邊聽，一邊品味思考。閱讀完畢之后，或共同討論，或各自撰寫心得。這樣的群體閱讀，既帶有行政命令式的強制，又洋溢著沙龍式的人文氣息。這樣的喚醒，我以為是有效的。當然，傳統(tǒng)意義上的無聲閱讀，是最為深入持久的方式。每個學期至少發(fā)給教師三本教育教學類書籍，是我無論在哪所學校做校長始終堅持的一件事。因為，我堅信，讓教師閱讀，是喚醒他們的愛心、決心、耐心和成就一番教育事業(yè)的雄心的最佳方式。

至于活動，對于教師而言，與孩子們無異，都是一個個真情流露、生命狂歡的舞臺。在這方面，我自認為是頗動了一些腦筋的。比如，三八婦女節(jié)，我讓后勤在操場鋪上紅地毯。所有男教師恭列兩旁，夾道歡迎女教師走上紅地毯，然后給她們獻花。我想，此時此刻，在大伙兒的歡聲笑語中，躍動悅動的是女教師們那一顆顆感動的心。若是有夫妻都在我們學校工作的話，我會“攛掇”老公給老婆獻花，贈送巧克力，乃至情書。此時，于詼諧的氣氛中搖曳的，當是愛情的芬芳了。每年教師節(jié)聯(lián)歡會，我都會提前了解到在9月10日前后一周過生日的老師有哪些。然后，教師聯(lián)歡搖身一變，就成了生日聯(lián)歡。我曾目睹某位女教師在全體老師生日祝福的歌聲中當場落淚……

喚醒，不只是鼓點式的靈魂敲擊，也是一個線性的教育流程。我更愿意稱之為一場有關(guān)生命成長的教育散步。因為，喚醒之后，必是相信——相信孩子，相信老師，相信他們由內(nèi)而外的生命拔節(jié)。相信的同時，便是守候。而這一切，都需要時間，都需要等待——等待師生向上向善情懷的自我蒸騰。面帶微笑，靜待花開，當是我們教育人日常持有的神態(tài)和心態(tài)。

（作者為江蘇省海門市東洲國際學校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