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素蓮
雨,從昨晚就淅淅瀝瀝地,至今下個不停,詩意但悲涼,讓人莫名地心疼。
今天是七夕,難道這就是牛郎織女灑下的淚滴?
女人擠下車,兩個多小時的路程讓她有點疲憊,一綹頭發(fā)無精打采地緊貼額頭。她東張西望了一下,似乎先辨明方向,然后,擎起傘,走出車站。
褲管已被打濕,雙腳也沾滿了泥,但女人懷抱的籃子卻安然無損,她幾乎把傘全罩在了籃子上,還不放心地把蓋著的油紙布一掖再掖。
出了車站,拐了兩個彎,進(jìn)入了鬧市區(qū),女人的腳步忽然急匆了起來。起風(fēng)了,傘被刮翻了過去,籃子上蓋的油紙布也被掀起了一角,露出了一簇紅色的玫瑰。
“啊,玫瑰!”對面走來的小伙眼睛一亮,上前從籃子里抽出一支,“紙折的……哇,還有字!好有創(chuàng)意,怎么賣呢?”
“不賣!”女人慌忙奪過來,小心插回到籃子里,蓋好。
“為什么?我付你雙倍的價錢?!毙』锖竺娓F追不舍。
“不賣!”女人頭也不回。
“我給你五十!真花兒才十塊錢一支了?!?/p>
“不賣!”
“那你折這么多干嗎呀?”小伙納悶地望著女人遠(yuǎn)去的背影。
女人的腳步更快了。打不成傘,女人索性淋著,但卻躬著腰把籃子在懷里死死護(hù)著。
穿過鬧市區(qū),又拐了兩個彎,女人來到了一建筑工地上。女人緊繃的神經(jīng)這才松馳了下來。女人瞅著一排排的鋼筋水泥架,凝神了片刻,然后把額頭那綹頭發(fā)抿上去,撐開傘,在工人的工棚前蹲了下來。
女人掀開籃子,清清嗓子喊道:“玫瑰花,賣玫瑰花了,七夕情人節(jié)了啊?!?img alt=""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17/02/25/xxyk201703xxyk20170302-1-l.jpg" style="">
今天下雨,工人都窩在工棚,聽到有人喊,都好奇地跑了出來。首先是那個小年輕鋼子,他抽出一支在手里端詳,這朵精心用紙折成的玫瑰依附在一截青青的楊柳枝上,很是逼真,特別是玫瑰上的那一圈字更讓鋼子喜歡,“俺掙夠了錢就回家娶你!”這簡直道出了他的心聲?!翱上疾辉谏磉叄λ退??”鋼子著急而遺憾地說。
“用信封寄,”女人說,“它不會凋謝,況長短我是特意比了信封大小的?!?/p>
“對呀!”鋼子高興得對玫瑰親了一下,“俺買一支,多少錢,大姐?”
“五毛。”
鋼子拿著玫瑰高興地自言自語,大伙都被他感染了,就問女人,“有寫有其它話的嗎?”緊接著也都面帶羞澀地蹲下挑選著適合自己的。
老李挑了一支“這輩子跟著我,讓你受苦了!”
小林拿了支“老婆,好日子就在眼前!”
小王找的是“咱就好比那牛郎和織女!”
……
籃子一會兒就空了,工地上九十九個工人都根據(jù)自己的年齡和心意拿到了適合的玫瑰,然后進(jìn)工棚嬉鬧起來。女人聽著他們的嬉鬧聲,眼圈紅了。突然,女人拉開外套,從懷里掏出一個裹得整整齊齊的紅色塑料袋,然后一層層打開,卻又是一支玫瑰。女人把它托在手心,小心翼翼地把每個花瓣又一一侍弄了一遍。
過了一會兒,工棚里年齡最大的老李忽然喊了一句,“她該不會是根子嫂子吧?你們不記得了?我們初來那年的七夕,根子就給他老婆折了支紙玫瑰寄走了。”
大伙一愣,呼啦啦又跑出工棚,看到的只是女人弱小的背影。
去年的今天,根子從腳手架上摔下來,去了。
大伙又扭身轉(zhuǎn)向那座已竣工的大樓,樓前真插著一支玫瑰。他們跑過去拿起,已洇濕的字跡依稀可辨:“根子,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