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莉/ 文 莉莉安/圖

風鈴國度

麻貓精靈的“另類工作”

李莉/ 文 莉莉安/圖

一

我是一只麻貓精靈，住在村莊邊山上的洞穴里。陽光燦爛的時候，我和其他麻貓精靈會在洞穴里，透過茂盛的草叢，看著小孩子們在草地上嬉戲、玩耍。我真想加入他們，同他們成為好朋友。

但是，我只能遠遠地看著他們。因為在我很小的時候，媽媽就告訴我，作為麻貓精靈，我們的工作就是嚇唬小孩子。把小孩子嚇得越厲害，就越成功。

為什么要嚇唬小孩子??？我皺起眉頭，想不明白。這么可愛的人類，為什么我們不能和他們做朋友呢？

每當我這樣問媽媽，媽媽便會摸摸我的頭說：“小麻貓，不是每一份工作都是自己想做的，有些大家都不愿意去做的工作，也得有人去做啊?！?/p>

切，嚇唬小孩子這么丟臉的事，還弄得這么神圣？這就是大人，我真是不懂他們。

晚上，我們隱藏在水塘邊的大樹下，戴著青面獠牙的面具，披著厚厚的毛外套，數(shù)著天上的星星。只要有小孩子跑到水塘邊，我們便對著小孩子揮舞雙手，張牙舞爪地跳起“麻貓舞”，大叫：“我是麻貓，我要吃了你！”孩子便會嚇得瞪大眼，驚叫著轉(zhuǎn)身跑回家。

“麻貓?zhí)膳铝?，晚上不要出去啊。”被嚇到的孩子會告訴其他孩子，聲音發(fā)抖。聽到這話的孩子會告訴其他孩子，也是聲音發(fā)抖。就這樣，每個孩子都知道麻貓很可怕了。

其實，他們不知道，我們的樣子同普通人一樣，而且我還是很漂亮的精靈。我的臉如月光般皎潔，眼睛像星星般明亮，一笑起來，就露出貝玉般整齊的牙，許多精靈都夸我長得好看呢。

這么漂亮的模樣，不為人類所知，你說我委屈不委屈？我常常噘起嘴，垂著頭，嘴里嘟囔著。

媽媽撫摸著我的腦袋，勸慰我說：“這些孩子，晚上獨自跑出來玩，有的會失足掉進這附近的水塘里，失去生命。我們讓他們知道這地方可怕，他們就不會來這兒了，這就保護了他們。幫助了別人，你應(yīng)該感到快樂，而不是委屈?！?/p>

可是，我還是委屈。

二

在麻貓家族里，十歲就可以去工作了。當我十歲時，媽媽讓我獨自守著洞穴值班，聽聽人類有什么需要幫助的。

在一個星星鑲滿夜空的晚上，一個穿著天藍色裙子的年輕媽媽來到我們的洞穴外，溫柔地請求：“麻貓精靈，我想請你們幫助我。我的孩子小敏現(xiàn)在已經(jīng)七歲了，還不肯自己睡覺，每晚讓她自己睡，她都會溜到爸爸媽媽的屋里來。我真擔心她太依賴父母，沒法獨立生活?！?/p>

“你要我怎么幫你？”我問。

“你躲在我屋里嚇她吧。我以前告訴過她，我屋里有麻貓，讓她在自己的屋里睡，她就是不信。你去現(xiàn)現(xiàn)身，她見到我屋里真的有麻貓，就不會過來了?！?/p>

“好吧。”第一次接受任務(wù)，我還是有點兒興奮。

那天晚上，我拿著面具，待在這個年輕媽媽屋里的柜子里。一會兒，門被推開了，透過柜子的縫隙，我看到一個扎著兩個羊角辮、模樣很清秀的孩子，她的腦袋從屋外探進來，細聲細氣地對年經(jīng)媽媽說：“我一個人睡，怕?！?/p>

“怕什么？”

“怕麻貓?！?/p>

“你那屋里是沒有麻貓的，爸爸媽媽的屋里才有。”年經(jīng)媽媽說。

按照劇情的需要，我該出場了。我把面具蓋在臉上，穿上厚厚的毛外套，突然推開柜子門，從里面跳了出來。

小敏嚇了一跳，傻傻地看著我。我使盡了渾身解數(shù)在屋里上躥下跳，做出可怕的樣子，發(fā)出怪聲音：“我是麻貓，我要吃了你！”

“小敏，快跑！跑到自己的屋里?！蹦杲?jīng)媽媽叫了起來。

如果小敏轉(zhuǎn)身就跑，我的任務(wù)就完成了，我就能成功地幫助一個孩子獨立了。

可是，小敏竟然沒有跑?！皨寢?，你別怕，我會救你的?！彼灰а?，沖到屋角，拿起一把掃帚，朝我沖了過來，然后，不顧一切地朝我打來。

我一邊敏捷地躲著小敏的掃帚，一邊想：怎么可能發(fā)生這樣的事情？這不是一個膽小的孩子嗎？她怎么可以這樣兇悍？

我繼續(xù)齜牙咧嘴地撲過去嚇她，她嚇得淚水都出來了，一邊哭，一邊繼續(xù)打我：“不許你嚇我媽媽，你快出去！”

作為一只精靈，我身手敏捷，左躲右閃，她肯定是傷不了我的?？墒牵矣泻軓姷拇鞌「?。她竟然不怕我，她竟然敢打我？！是什么讓她這樣勇敢？她這樣勇敢，為什么會哭呢？我突然明白了，她肯定是害怕的，只是，保護媽媽的念頭讓她勇敢起來。們麻貓的聲譽，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毀在了這個小黃毛丫頭的手里。

三

年輕媽媽一下抱住了小敏，說：“謝謝你，女兒?！?/p>

我徹底敗下陣來，準備放棄了。我說：“你不用擔心你女兒不獨立了，你看到了，今天她有多勇敢！”

“嗨，小敏，你贏了，我被你打敗了。我得走了。”我輕輕一躍，輕盈地跳上窗臺，又跳到漆黑的屋外。

身后，傳來小敏得意的聲音：“媽媽，不用怕的。你看，麻貓都怕我，被嚇跑了。所以我要陪你睡，保護你。”我不僅沒有完成任務(wù)，而且，我

后來，我們的洞穴外總會有一個小女孩提到我，讓我哭笑不得。

“我很勇敢，我趕跑過麻貓。你敢嗎？”

“麻貓沒什么嚇人的，它膽子小得很，我一拿掃帚，它就嚇跑了……”

每當這小女孩顯擺時，媽媽總是斜著眼看我微笑，好像在說：“你看你，多沒出息，被小孩子嘲笑？”

這樣挺好的，我才不想讓別人怕我。希望孩子們都像小敏一樣，不怕麻貓，最好能同我們做朋友。

那天，孩子們在洞穴外談?wù)撀樨垥r，我忍不住說了一句：“我就是麻貓。我們麻貓本來就不可怕，我們長得很漂亮的。”

外面突然靜了，有個孩子小聲地問：“漂亮？真的嗎？那你能讓我見見你的真面目嗎？”

“可以啊，”我馬上說，“七月初七牛郎織女相會那天，按照我們的慣例，所有的精靈都不用戴面具。那天你們到洞穴外，看看我吧。”只有那天，我們才能以真面目示人。

“好啊?！?/p>

我盼望著那天，我能想象他們見到我漂亮模樣時的那種歡喜。我甚至希望，他們因此和我做朋友。

七夕節(jié)來臨了，村莊里家家戶戶的女子都跑到月亮下穿針引線，乞求月神能賜予自己心靈手巧的能力。幾個小孩子背著大人，如約來到我的洞穴外，小聲地叫：“漂亮的麻貓，出來吧?！?/p>

我在洞穴的水潭里看看自己水里的倒影。沒錯，多漂亮的精靈，不戴面具，就是人見人愛的樣子。

當我正要走出洞穴時，突然聽到一陣兇惡的狗叫聲，然后是孩子們驚慌的叫聲。

不好，是野狗。這兒的野狗十分兇惡，曾經(jīng)咬傷過一個孩子。

我停住了腳步，回過身，迅速拿起掛在洞穴墻上的面具戴在臉上，披上了長毛外套。

我飛快地沖出洞穴，見那只野狗正一步步朝這幾個孩子靠近，孩子們嚇得臉色蒼白。

我躍到了野狗面前，擋住了所有孩子，嘴里發(fā)出震耳的怪叫聲，面具立即瞪著大大的紅色的眼睛，齜出尖尖的牙。我聳起外套上的毛，在野狗面前張牙舞爪，竭力做出兇惡的樣子。

野狗愣了一下，突然一下炸開毛，嗷的一聲夾著尾巴跑了。

哈，原來我嚇人的功力不怎么樣，嚇野狗還是可以的。我高興地回頭看孩子們。

“啊，麻貓真的太可怕了。”孩子們恐懼地叫起來，啪啪啪地跑了。任我怎么叫他們，他們也不回頭。

我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月亮靜靜地朝我微笑，我卻哭了。我知道，他們不會相信我是一只漂亮的麻貓了，我交不到自己的朋友了。

這時，媽媽走到我身邊擁抱我，在我耳邊低聲說：“媽媽為你感到驕傲?！?/p>

四

早上，我發(fā)現(xiàn)洞穴外綠色的草叢里隱藏著一個金色的盒子，在陽光下閃爍著光芒。

我打開盒子，里面竟然是一顆顆花花綠綠的糖，散發(fā)著甜甜的香味。糖上有一張紙條，寫著：

麻貓，謝謝你昨天救了我們。真不好意思，你長得有點兒可怕，我們有點兒膽小，所以被嚇跑了。不過，你真的很可愛呢。我們想和你做朋友。

你的朋友

一群喜歡你的孩子

我的目光久久落在署名上：“你的朋友一群喜歡你的孩子。”

朋友？我終于有朋友了，而且，他們不是因為我漂亮才同我交朋友的。我的眼眶一下子濕了，心里就像旁邊的河水一樣，正在唱著歡快的歌。

回到洞穴，我微笑著，撫摸著面具，決定好好地嚇嚇那些孩子。是的，沒錯。我決定繼續(xù)幫助那些爸爸媽媽，好好地去嚇那些不知危險也無視危險的孩子。

如果你的爸爸媽媽指著某處危險的地方，神神秘秘地說，“那兒危險，有麻貓，不要去”，你要知道，你的爸爸媽媽也許就是我的朋友。我們一起營造著恐懼，守護著你的安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