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孫建平
文藝園地
靈山的啟示
文 孫建平
一座什么樣的山峰,當(dāng)?shù)闷稹办`山”之稱謂?隨著車輪滾動,疑問不時浮上我的心頭。
靈山有七十二峰,呈條狀由北向南再向西蜿蜒,似一條盤旋的巨龍,又像一尊觀音臥像。峰巒起伏,峽谷深邃,瀑布飛濺,草深林密,云霧繚繞?!稄V信府志》稱:靈山又名靈應(yīng)山,是上饒人的圣山,古云“降魔伏虎,祛病消災(zāi),澇年防洪,旱歲施雨,有求必應(yīng),是為靈山”。自古以來,靈山寺院、宮觀林立,香火縈繞。歷朝文化名人,如王安石、王貞白、辛棄疾、夏言等,為靈山留下300多篇佳作,戎馬一生的宋代詞人辛棄疾,盛贊靈山“疊嶂西馳,萬馬回旋,眾山欲東”“雄深雅健,如對文章太史公”。
時至今日,寺院與道觀,已消失在歷史的煙塵中。但靈山依舊遺世獨立,被圣山的光環(huán)所籠罩,令每一位仰望她的人心神往之。
昔日的靈山,山高路險,荊棘密布,游人須奮力攀登5個多小時,方能見靈山一隅的風(fēng)貌。如今有了纜車,修了環(huán)山棧道,靈山的大雄大美,終于得現(xiàn)于世人面前。
登上東臺峰,巨大的造型石地貌向我涌來,胸臆間頓時盈滿驚嘆。造型石,又叫倒石,億萬年前的地殼運動,將滄海隆升為高山,堅硬的花崗巖,在億萬年的風(fēng)雨侵蝕中斷裂、崩塌、率性滾落,然后又被億萬年的風(fēng)刀霜劍雕刻打磨,于是就有了這個巨大的、奇形怪狀的倒石陣。
觸目皆是鬼斧神工之杰作。倒石有的像魚兒,有的像大象,有的像人猿,有的像金龜、蟒蛇、貓頭鷹……更有一塊奇石,宛如剝離了顱骨的人腦,腦溝皺褶惟妙惟肖。在棧道攀登,走幾步便會心跳加速,一枚鋒利的巖石,如利劍突兀斜出,險些毀人容顏;纖細(xì)的石筍上,橫臥著一塊巨石,搖搖欲墜,似乎風(fēng)稍大便會狠狠砸下;頭頂?shù)膽已逻?,矗立著一塊滾落的大石,令人情不自禁縮著脖子快步穿過;轉(zhuǎn)過一道彎,心中又是一懸,一塊重型卡車大的倒石,居然被一株枯樹支撐著,斜斜地倚靠在懸崖。
登上數(shù)百級臺階,我瞠目結(jié)舌了。偌大的一片山谷,被大大小小崩塌的亂石所填滿。倒石的棱角,已被歲月磨圓,億萬年的雨雪沖刷,石面上留下了縱橫交錯彎彎曲曲的溝壑。我看看倒石,又仰望巔峰,禁不住五味雜陳。靈山的巔峰在崩塌之前,該是更加巍峨,才得以震天動地橫空出世吧?如此堅硬的花崗巖,經(jīng)歷了什么樣的苦痛磨難,才從母體上撕裂、折斷,然后頹然倒下?遠(yuǎn)古山崩地裂的轟轟烈烈,以及接踵而來的一片狼藉,活像勇士征戰(zhàn)時氣吞山河的呼嘯,粉身碎骨之犧牲,原來山與人一樣,若無凌云壯志,便難成高山仰止;若無浩然正氣,絕難稱得玉碎一詞。一時間,我竟然弄不清,寧折不彎與委曲求全,哪一種境界,更加令人由衷贊嘆。
棧道由東南轉(zhuǎn)向西北,隔著峽谷,一道長條形的陡峭巔峰,在棉花糖似的云朵中沉浮,靈山的精華景點——“中華龍脊”,以驚世駭俗之雄姿,展現(xiàn)在游人面前。裸露的花崗巖山體,呈“S”型延綿20余公里,兩邊的坡度幾乎垂直,即便飛檐走壁之人,也休想蹬踏頂峰半步,這份了不得的神奇與神圣,當(dāng)?shù)闷稹褒埣埂眱勺帧?/p>
我凝視著龍脊發(fā)呆,乳白色的云霧飄忽纏繞,巨大的龍脊似乎在動,是那種慢鏡頭排山倒海般的起伏涌動,猶如神話里的龍王在騰云布雨。這是山嗎?若是山,哪來如許靈動之氣?若不是山,怎堪億萬年風(fēng)霜雨雪的鞭笞摧殘?
棧道漸向左轉(zhuǎn),白茫茫的云海中,一座黝黑的山峰時隱時現(xiàn),靈山海拔最高的云梯峰,如蓬萊仙島,迎來送往,毫不在意游人的驚嘆。
黃褐色的花崗巖,赤身裸體,如一根根巨大的銅柱緊密排列,拱衛(wèi)著巔峰,直插云霄。經(jīng)年累月的風(fēng)蝕,在巖石上割裂出毫無規(guī)則、長長短短的皺褶,只有蒼松能在皺褶里扎根。青松遒勁的枝干隨意扭曲,以墨綠的色彩映襯著巖壁,給雄渾的山體抹上了溫馨的生命印記。
與水相比,我喜歡山。以往說不清緣由,是山的堅實穩(wěn)???是山的曲徑通幽?抑或是山的深邃與高聳并存?今天靈山告訴我了,山對我的誘惑,更主要來自于云遮霧罩的重巒疊嶂,她時時刻刻引誘著我去探求未知的境界,就像我一生都在渴望解開靈魂深處的奧秘,欲罷不能。
云梯峰下的竹棚里,背著登山包的青年男女在嬉笑玩鬧,身后的棧道上,傳來了游人的說笑聲,我該踏上下山之路了。再看一眼昂首向天巋然不動的云梯峰,我突然想哭,是那種悲喜交集的哭。就在這一刻,靈山已然成為我心中的圣山,這與妙趣橫生的倒石無關(guān),與雄渾靈動的龍脊無關(guān),甚至與仙山似的云梯峰無關(guān)。我與靈山心有靈犀,我似乎讀懂了大山的密語,從而心悅誠服地接納了靈山與我的啟示。
責(zé)編/沐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