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東生

宋朝年間，木節(jié)鎮(zhèn)有片扈家魚塘，水美魚肥。這日天剛向晚，一青壯漢子身背個耄耋老婆婆走至魚塘邊，向塘邊的一對父子道：“大哥，這可是你家的魚塘？天氣好熱，俺走了一天路，一見這魚塘就邁不動步了，能不能讓俺進(jìn)這魚塘洗個澡消消暑氣？”

父親扈塘主點(diǎn)點(diǎn)頭，將二人引至塘窩道：“兩位若是要消暑解乏，可進(jìn)塘窩暫歇，切莫下水。這塘里有蹊蹺，俺不能坑害于你！”青壯漢子正疑惑，又走來一人，此人白臉鷹眼，氣宇不凡，扈塘主立即笑迎上去。

白臉男人開口道：“今日塘里可又有異樣？”扈塘主趕緊道：“有、有，那對男女又興風(fēng)作浪了，攪得魚兒驚慌，我正要去請仙師來驅(qū)魔，仙師就自來了?！?/p>

被稱作仙師的男人脫去衣衫，道：“貧師算定這對鬼魅定不肯甘休，待我收拾他們?nèi)ィ　闭f罷走出門，“撲通”躍入黑暗中的魚塘里。青壯漢子也跟出來，問道：“你這塘里有鬼魅？”

扈塘主嘆口氣道出原委：扈家本是木節(jié)鎮(zhèn)的殷實之家，全因了這片魚塘，水美魚肥。忽有一天，一對青年男女也喜歡上了這片魚塘，待到天黑避人耳目，相攜到塘邊戲水玩耍。扈塘主見他二人情真意切，不忍打攪，就隨他們?nèi)チ?。哪料一次女子忽失身落水，男子跳入相救，結(jié)果雙雙溺水而亡。扈塘主報官后找人來打撈，忙來忙去，卻生不見人，死不見尸了。后來，那男女竟化作水鬼，把塘里攪得魚兒不得安生，日漸消瘦，這殷實的扈家，就要名存實亡了！扈塘主停頓一刻，看著魚塘展展眉頭，又道：“多虧這趙仙師，聞聽此事便來為俺驅(qū)魔除邪，驅(qū)一回那魚兒就好些?！?/p>

這時黑暗的塘中央，傳來“嘩嘩”翻動水浪聲響，忽聽到一聲女子尖叫，緊接著又是一男人吼聲，水中動靜開始愈大起來。

只聽仙師道：“貧師才去幾日，你倆又來作亂。你們既已溺亡，就該順應(yīng)天緣，魂魄到另一世界去安身立命，為何又來攪擾扈家，還不快快離去！”那書生嘆道：“俺與娘子溺亡魚塘，這魚塘便成了俺倆洞房，俺倆在自家洞房嬉戲，何錯之有？”

仙師道：“一派胡言！”

那女子也開口了，道：“就算是他扈家的魚塘，也該花些銀兩修繕吧！你看這魚塘邊滿是浮草，才不慎讓小女子滑落水中，還害了我家情郎一同葬身。”

扈塘主聽到這里急了，向岸前邁一步喊道：“這位小女子，道理可不是這樣講呀。一處魚塘，難不成也要修得富麗堂皇嗎？況且你與你情郎來塘邊花前月下，已敗風(fēng)化，俺念你倆年輕意濃，可是未驅(qū)趕過一次??！”

那女子道：“你不驅(qū)趕，是被小女子美色所吸引。你個大男人躲在暗處偷窺，誰不知道你這心思？”那書生一聽此言暴怒了，道：“這家塘主還覬覦你美色？這回俺更要攪得塘里魚兒都活不成！”接著傳來奮力攪水聲響。

“你、你們……”扈塘主大驚失色，話都說不出了。這時卻聽仙師大聲喝道：“住手！有貧師在此，哪容你們胡作非為！”只聽“啪”一聲響，有人著了一掌。

那女子尖聲喊起：“小女子今夜與你拼了！”即刻，黑暗的魚塘里水花亂響。接著又戛然而止，一會兒仙師竟一個人水淋淋走上岸來。扈塘主趕緊上前，作揖不迭道：“仙師辛苦，今夜還請務(wù)必為扈家除去這對邪魔！每次驅(qū)魔俺給六兩紋銀，這回俺付八兩！”說完便將準(zhǔn)備的銀兩奉上。仙師接過銀兩，卻面生難色：“不是貧師不愿，實是那男女神魂又增了魔力，貧師已被耗盡精力了??！”

扈塘主無奈道：“那仙師只能明夜再來驅(qū)魔了？”仙師露出更為難的樣子道：“可明晚貧師已應(yīng)允了另一家。那家娘子歲長無孕，貧師疑是有石魔作梗。本想今夜徹底打散塘中男女魂魄，明晚正好為那家驅(qū)魔，二十兩紋銀都收下了，怎好違約！沒想到你這塘中的男魔女鬼變得難纏，竟一時難以搞定……”

扈塘主忽地一跺腳，道：“想那不孕娘子，驅(qū)魔結(jié)果也非三兩日之功。俺愿出三十兩紋銀，懇請仙師趁熱打鐵，明晚先為俺來驅(qū)魔?！闭f完迅速從塘窩里抱出個沉甸甸的木匣，正要塞給仙師，在一旁始終未說話的青壯漢子一把攔住扈塘主，道：“驅(qū)個魔邪三十兩紋銀，貴了些吧？不瞞扈塘主，我也習(xí)過些許玄技，收妖驅(qū)魔也略諳一二，剛才仙師與兩水妖苦斗，已大傷對方，俺就借仙師前功，再去續(xù)斗，將水妖捉來，到時塘主只付俺碎銀一兩即可?！?/p>

扈塘主和仙師還未回過神來，青壯漢子已脫去衣衫，躍入水中，向塘中央去了。霎時間，黑暗的塘水里先有了書生的聲音道：“哪里來的大膽賊人？”那女子也恨聲道：“知趣的快快離去，否則讓你有來無回！”又是一陣攪動水響，還有如狼嚎般的嘯叫聲音，把清涼潔凈的水塘攪擾得如沸騰了的魚鍋，恐怖至極。

再聽那青壯漢子，一邊打斗，口中卻笑了，道：“你這書生，不去遮風(fēng)避雨地讀書，也來干這水鬼營生，簡直是班門弄斧。”忽然，書生罵聲斷了，改作“咕嚕咕嚕”的水響，必是被按入水底去了。見此情景，那女鬼急了，沖向青壯漢子道：“住手！你要把他淹死了，小女子非抓破你臉……”忽然女鬼話音打住，又一陣“咕嚕咕?！钡穆曇?，塘里安靜下來。

驀地，青壯漢子游回岸邊，雙手拎著的一對男女早被灌得只剩半條命。扈塘主回過神來，上前探看：“原來你們還活著，你們不是鬼啊！”

“這世上哪有鬼?！鼻鄩褲h子喝斥男女，“還不道出實情，還想回去喝塘水嗎？”男女跪在地上，向扈塘主如實道來。原來，這男女乃是木節(jié)鎮(zhèn)的混世潑皮，因世道艱難，又想不勞而獲，便與人合計，假意溺死后裝神弄鬼，為的是從扈塘主手中騙出銀兩來，沒想?yún)s被青壯漢子撞破，栽了跟頭。扈塘主這才恍然大悟，回頭看去，那仙師已不知所蹤了。

“他跑不了！”突然，與漢子同行的老婆婆拄拐走來，“有這兩個人犯在，定會索回仙師?！彼仲澷p地看向青壯漢子，“吾兒，干得好！”

原來，青壯漢子跟隨公明哥哥被招安后，因擅穿龍袍戲耍被貶，便攜老母回梁山泊石碣村來捕魚過活，沒想路經(jīng)木節(jié)鎮(zhèn)先顯了身手。

“原來壯士竟是梁山水軍頭領(lǐng)，人稱‘活閻王的阮小七，難怪一見面，就喜歡塘里的水啊！”那對男女聞聽扈塘主贊嘆，驚得渾身打起冷戰(zhàn)……

選自《今古傳奇故事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