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 劉淳
藝術史不該忘記的人物——簡評王奐早期的寫實主義繪畫
山西 劉淳
近日,已故畫家王奐之子王曉兵送我一本《王奐山水畫》(山西人民出版社2006年12月版),畫冊集中了王奐不同時期的作品,畫冊凝聚他一生的心血、智慧與才華;每一件作品,都展現了一種無華之樸實,蘊藏著一種雄渾之壯麗,流露出一種磅礴之大氣。所有這一切,都源于畫家的性情與修養(yǎng),以及對藝術的孜孜不倦的探索和追求。對我而言,在先生的作品前,深感自己人生蒼白,碌碌無為甚至一事無成。另外,在先生的作品中,無論是山水、木刻還是速寫,每一筆,都鑲嵌著藝術家的精神與品格,都流淌著藝術家的風骨與良知,無論中外古今,這是一個人的最高境界與終極追求;相比當今,國中許多青年藝術家早已失去對前人精神之繼承,在金錢的刺激下陷入無邊沼澤,在泥濘中永遠迷失。于是,王奐先生的精神與品格就更顯得罕見而珍貴,特別在當代,成為一種榜樣和楷模。
王奐先生早在抗日戰(zhàn)爭時期就參加了抗日文化活動團體,后來參加八路軍,烽火歲月造就了他的藝術才能。正如他自己在一篇回憶文章中所說:“在我的手中便有了兩件武器——步槍和刻刀,這一切為我的藝術生涯,銘刻下永生難忘的印記。”畫冊中我最喜歡的部分是先生不同時期的戰(zhàn)地速寫,那是先生冒著槍林彈雨在戰(zhàn)場上完成的,有抗日戰(zhàn)爭、解放戰(zhàn)爭,還有朝鮮戰(zhàn)場,記錄了不可回追的戰(zhàn)斗生活,成了永遠也無法彌補的“活教材”。在這些速寫中,我感受到王奐先生對現實主義的深刻理解,也感覺到他對寫實主義繪畫的追求。先生曾這樣寫道:“在那殘酷的戰(zhàn)爭年代,我目睹一個個英勇的戰(zhàn)友在進攻和突圍中倒下,我真正體會到什么是血與火的洗禮。戰(zhàn)士們的英雄形象和事跡永遠感召并激勵著我。由此而滲化支配著我的審美傾向——追求藝術的壯麗、雄渾之美?!毕壬脑捳Z,深刻反映出他對現實主義繪畫的向往與追求。
從藝術史的角度上說,中國的寫實主義繪畫潮流形成于抗日戰(zhàn)爭時期,也就是說,抗戰(zhàn)的槍聲打破了中國人以往的平靜,也改變了每一個中國人的生存狀態(tài)和日常生活,使中國的藝術家開始接觸更真實的現實,了解更真實的民生狀態(tài)。特別在國難當頭之際,完成了從象牙之塔到十字街頭的全部過程。隨著藝術為抗戰(zhàn)服務的呼聲和為人民服務的需要,寫實主義繪畫得到空前的發(fā)展和壯大。在經受戰(zhàn)爭考驗的進步青年身上,人們看到了一種覺醒——藝術家們配合戰(zhàn)爭時期的體制轉型主要體現在回歸現實的態(tài)度上,這是不容忽視的事實。無論國畫、油畫、版畫還是速寫,藝術家普遍將關注的焦點轉移到現實社會中人的因素上來——這是20世紀以來中國藝術所發(fā)生的重大變化,其根源在于每個藝術家在民族存亡的關鍵時刻所迸發(fā)的激情。在以往的多種藝術史中,我們知道徐悲鴻在抗日戰(zhàn)爭時期極力倡導寫實主義繪畫,并且使這種風格在這一特殊時期得到空前的發(fā)展和壯大。我們知道徐悲鴻、司徒喬、唐一禾、呂斯百和吳作人,我們知道馮法祀、莫樸和秦宣夫等,但藝術史還沒有記載王奐,這是一個缺失,也是一個遺憾。
我以為,王奐早期的寫實主義繪畫(主要是速寫)最突出的特點是自然、生動、樸實,無論在戰(zhàn)前動員會上、急行軍途中、坑道里,還是硝煙彌漫的戰(zhàn)場,畫家以他敏銳的目光記錄了那些瞬間,時代感和生活氣息非常強烈,成為永久的“歷史片段”。徐悲鴻先生當年這樣評價馮法祀在戰(zhàn)爭期間的繪畫,他贊揚道:“以急行軍之作法,描繪前后方之動人景象,題材新穎,作法深刻?!蔽蚁?,徐悲鴻的這些話同樣適用于王奐。因為,先生在烽火歲月中,以他的真情和實際行動完成了那么多速寫,它在今天尤其顯得珍貴,它讓我們在畫面上感受了當時的情景,同時,也見證了歷史最真實的資料。
回望國中當代藝術,盡管眼下已和一元、一律的時代徹底告別,多元、多樣的追求已經成為現實,但是我想說,雖然多元和多樣能夠賦予藝術家更多的想象力并激發(fā)更大的創(chuàng)作自由,但是,藝術畢竟不僅僅是想象力和自由的疆域,藝術更需要嚴肅的態(tài)度和孜孜不倦的努力。這一切,都在王奐先生的作品中得到充分展現。王奐是一位寫實主義畫家,也是一位凡人。他的一生,留下了負重疾行與孜孜追求的精神形象。從他的作品中我發(fā)現,他是一步步從麻木走向清醒,從禁錮尋求突破,從貧瘠漸入豐富……特別是轉型時代與渴望變革的畫家相因相長,終于走出一條獨特而具有代表性的藝術之路。寫到此,畫家的品格、境界,已經完全進入我的心靈。
閱讀先生的畫集,是我今生之幸運。我會珍惜,也會從中汲取養(yǎng)分。對于我,那將會是終生受用。
作 者:
劉淳,著名美術批評家,《黃河》雜志副主編。編 輯:
趙際灤 chubanjiluan@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