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謝添樂 雅禮中學(xué)
望綠一棵樹
文丨謝添樂 雅禮中學(xué)
自有了人類以來,不知度過了多少日落時光。突然有一天,看著西方的落霞,有人“呀”了一聲,人類的文明自此開始。
——懷海德
窗外的這棵懸鈴木,是被我一點一點望綠的。
起初,這棵樹好像還有點不太適應(yīng)。他好像沒有想到,滿院子的樹,要他先綠,就像危急關(guān)頭的“好漢先上”。
其實,在這之前,迎春花已率先展開了笑顏,梅花也早已掏出了白色的小手絹,可是這些花的開放,總給人一種姿態(tài)感,好像他不登臺,春天就不敢來似的。因此,對于這棵樹有所期待也就理所當(dāng)然了。
這棵樹的生長環(huán)境也算不上好。正當(dāng)著風(fēng)口子,最先遭罪的也總是他??捎幸惶扉e暇時我才發(fā)現(xiàn)他的奇異之處。根部泥土因風(fēng)吹雨淋總是淤青色,但樹底的泥土卻不知為何黝黑發(fā)亮,瑩潤而有光澤。
我就靜靜地望著他。不知哪天,一粒幼嫩的苞芽擠了出來,好似這趟春天列車上的小小站臺,而樹枝則是鐵軌。春天的列車駛到這里時,是否也要停頓一會兒?這列車開得如此之快,每天都有新芽、新葉。
我越是凝望他,就越覺得有意思。冬天的時候,樹光禿禿的,便會有兩三只麻雀在枝頭叫。即使沒有麻雀,他也在日光下一遍遍用枝干描摹自己的影子。總之,他從不曾浪費時間,總能于空中幻出耀眼的七彩,再將自己的心思綻成一粒芽,一片葉,一團綠。
于春之伊始,有意無意地望綠了一棵樹,好像將時光都存進了春天的銀行,那一瞬間脫貧致富的感覺,也許本身就是一種利息。
有些樹,是被春天刷綠的,但我相信我們也能把樹望綠,或者,我們的目光玉樹相逢,目光也變成了刷子……
“啊,詩人,你說,你做什么?
——我贊美
但是那死亡與奇詭,你怎樣擔(dān)當(dāng),怎樣承受?
——我贊美
怎么狂暴和寂靜都像風(fēng)雷與星光似的認(rèn)識你?
——因為我贊美”
這首詩若換一種理解方式,我們便可以在多少不美中發(fā)現(xiàn)至善至美?同樣的,我們可以望碧一株草,望綠一江水,望紅一朵花,望白一片云……我們同樣也能夠在失意中想到勇氣,在落寞中想到奮起,在挫折中想到機遇……
正如那株懸鈴木,在黑暗的冬天想到早春的翠碧。
點評
“望綠一棵樹”,標(biāo)題讓人疑惑,樹豈是“望”綠的?但作者便是以這種陌生化的語言來表現(xiàn)自己對一棵樹的審視,在自我與樹之間建立起奇妙而互動的關(guān)系,賦予了“望”超乎自然卻切合思想的力量?!斑@棵樹好像還有點不太適應(yīng)”,這種微妙細膩的感覺既源自樹與其他植物的比較而顯現(xiàn)出的狀態(tài),又是“我”內(nèi)心期待的表現(xiàn)。正因為有了這份期待,“我就靜靜地望著他”,細微到“一粒幼嫩的苞芽擠出”,感受到生命如同在鐵軌上疾馳而來的蓬勃生機。所以,作者才深有感觸地說,“我越是凝望他,就越覺得有意思”。這種意思,就淺層而言,則是以目之審視而得到的真切之美,就深層來說,則是通過仔細觀察一事一物,實現(xiàn)自我與自然的交融,于細微中獲得崇高的審美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