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若魚
酒窩沒有酒,卻醉人
文◎陳若魚
不一定是在自行車上笑,寶馬車上哭,其實也可以在寶馬車上笑啊。
蘇尾失業(yè)了。
一周前,她工作了三年的房車旅館突然要倒閉了,老板何茂臣把蘇尾叫去辦公室,把工資遞給她,還多發(fā)了一萬塊獎金。
“為什么?”蘇尾問,難道是良心發(fā)現(xiàn)了。
何茂臣翻個白眼說,“去年你不是說想去日本玩兒,又天天哭窮嗎?”
蘇尾笑起來,何茂臣你太帥了!何茂臣一臉嫌棄,把蘇尾趕出辦公室。
晚上公司吃散伙飯,蘇尾早早就到了,還特地化了個妝,櫻花粉的口紅配她的巴掌臉很好看,何茂臣到的時候盯著她看了好半天,憋出一句:“原來你還會化妝啊”,后來又加了一句:“你化妝挺好看的?!?/p>
蘇尾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那天她竟然有一點兒害羞,何茂臣也穿了隆重的西裝,還扎了領(lǐng)結(jié),帥得有幾分耀眼。只有這種時候,蘇尾才相信他是個富二代。
說是散伙飯,其實只有蘇尾和何茂臣,畢竟只有三臺房車的房車旅館并不需要太多的員工,所以何茂臣的散伙飯訂在市區(qū)最高檔的法式餐廳。蘇尾頭一次來這么高檔的餐廳,對面西裝革履的何茂臣跟平時只穿大褲衩的形象簡直判若兩人,她舉起紅酒杯說,感謝他終于倒閉了,不然她還吃不上這么貴的餐廳。
何茂臣不生氣反而笑起來,他就喜歡蘇尾這樣的毒舌,真實不矯情。
一頓散伙飯吃到餐廳打烊,蘇尾和何茂臣一起走出來,夜風(fēng)徐徐,燈海朦朧,蘇尾呼了口氣,明天她再也不用轉(zhuǎn)兩趟車去上班,再也不會叫何茂臣起床,再也不用在房車里幫情侶收拾用過的安全套了……
可是,她竟然有些傷感,跟何茂臣走了一段路,誰也不說話,蘇尾覺得連路過的每一棵樹都有些傷感了。
何茂臣把她送上車,蘇尾朝他揮手,卻說不出一句再見。
蘇尾去了日本,體驗了小說和電影里出鏡率很高的日本電車,原來和地鐵的感覺沒什么區(qū)別,去了中國人最多的池袋,吃了傳說中的刺身料理,發(fā)現(xiàn)每一個會說中文的日本人都覺得好驚喜。
可是站在富士山下的時候,她想起了何茂臣,不知道他怎么樣了。
日本之旅很快結(jié)束,她坐在陽臺上逗彬豆,彬豆是一只老貓,老得連逗貓棒都沒興趣了。蘇尾逗得沒意思,又想起房車旅館,順帶想起何茂臣。三年前一畢業(yè)她就去了何茂臣的旅館工作,只因為他在招牌簡歷上說,放假可以開房車出去旅行,她是第一個應(yīng)聘的人,何茂臣留下了她。
頭一年,何茂臣倒是真的兌現(xiàn)過招牌啟示上的承諾,開著房車帶唯一的員工蘇尾去旅行。他們穿過城市穿過森林,把車停在河邊,吃完了干糧兩人回到車內(nèi)休息,月光幽幽地照進來落在他們的臉上,窄小的空間里,聽得見彼此的呼吸,忽然間氣氛就尷尬了。
最終,兩人一夜未眠,那以后蘇尾再也不敢說要開房車去旅行了。
蘇尾無聊轉(zhuǎn)了兩趟公交車到了房車旅館,可是大門緊鎖,何茂臣也不知去向,她想打電話給他,想了想又放下了手機。蘇尾回家逗了幾天彬豆,決定再找個工作。她大學(xué)學(xué)的是酒店管理,有三年的工作經(jīng)驗,雖然只是管理三輛房車,有時候一個星期都沒幾個客人來住,但好歹也算工作嘛,只是沒有酒店肯收蘇尾。
有時候她真的很羨慕何茂臣,他是個富二代,投資幾百萬的房車旅館破產(chǎn)了,他只要揮揮手就可以東山再起,可是她除了一只快死掉的貓和快到期的房子之外,什么也沒有。
最終,蘇尾在一家公司找到了文員的工作,一個月不到就辭職了。
后來她又換了很多工作,依然做不長久,她趴在陽臺上逗貓,鼓起勇氣發(fā)微信給何茂臣問他有沒有繼續(xù)創(chuàng)業(yè),她想去給他賣命。
何茂臣沒回消息。
翟曉在寢室群里宣布訂婚是夏天了,蘇尾跟風(fēng)發(fā)了一句恭喜。
翟曉是當年寢室里最好看的姑娘,大三的時候找了一個高富帥男友,寢室里的妹子都跟著享福,吃的用的都是進口貨,只是蘇尾并不覺得羨慕,她覺得翟曉跟高富帥一定不是真愛,也一定會像小說里描述的一樣分手,最多給她一筆分手費,高富帥都是這個德行。
而蘇尾一定是要奔著真愛去的,再有錢的富二代也不是她的菜兒,她要在自行車上笑,絕不在寶馬車上哭。
其實,何茂臣喜歡過蘇尾,也表白過,雖然只是在上班無聊趴在辦公室的沙發(fā)上玩消消樂的時候,他說了一句:“蘇尾,要不咱們湊一對吧?!?/p>
蘇尾蹭地從沙發(fā)上跳起來說,“想都別想!”
何茂臣愣了愣,問為什么,蘇尾說,她討厭富二代。
事后何茂臣沒有再提過,蘇尾只當他開玩笑。
可是現(xiàn)在翟曉的例子分明在告訴她,不一定是在自行車上笑,寶馬車上哭,其實也可以在寶馬車上笑的啊。
翟曉訂婚那天,寢室里的姑娘都到了,因為翟曉說是她們見證了她的幸福,蘇尾慚愧地不敢看她,只埋頭喝酒。
翟曉還是那么漂亮,高富帥還是那么帥,蘇尾拐著彎的想起了何茂臣。
“喂,好久不見?!庇腥伺牧颂K尾的肩。
她回頭一看是何茂臣,他西裝革履地站在她面前,手里舉著酒杯,頭發(fā)上噴了橙花味的摩斯,蘇尾愣了愣,很想笑,卻忍住了,還調(diào)侃他:“呦,幾個月不見人模狗樣了啊?!?/p>
何茂臣佯裝生氣,“怎么說也是你前老板,會不會說話。”“前老板又不是前男友”,蘇尾說。何茂臣一怔,哈哈大笑起來。
蘇尾那天才知道,翟曉的男友原來也是何茂成的大學(xué)同學(xué)。酒宴到后半場,何茂臣一直坐在蘇尾旁邊,兩人一邊聊天一邊喝酒,酒宴結(jié)束后,何茂臣又開車載她回家。到了蘇尾樓下,何茂臣突然問她最近怎么樣,蘇尾說好的要死。
“哦?!焙蚊佳劾锏墓獍迪氯?,他還以為蘇尾會說不好,那么他就有理由跟她說,他新開的公司一直給她留著位置呢。他也不知道怎么了,自從被蘇尾拒絕以后他就沒有勇氣,像個老板那樣跟她理直氣壯的說話了。
蘇尾想問他為什么沒有回微信,但沒問出口,畢竟他真的只是前老板不是前男友。
蘇尾的房子到期了,她搬去了更小的房子。
剛搬過去兩天,彬豆就死了,蘇尾是早上醒來發(fā)現(xiàn)彬豆不動了,她拿逗貓棒逗它,又拿前兩天買的多春魚放在它嘴邊,可是它再也沒有睜開眼睛。
蘇尾終于意識到它死了以后,一個人坐在地上發(fā)了一會兒呆,然后嚎啕大哭,彬豆是一年前多以前,何茂臣在房車底下發(fā)現(xiàn)的,它生了病,他們一起把它送去治療,恢復(fù)以后何茂臣說不如養(yǎng)著它吧,蘇尾就把它抱去了家里,他們一起給它取了名字。
彬豆所有的貓糧都是何茂臣買的,偶爾也會拍張照發(fā)到朋友圈,蘇尾覺得她有責(zé)任告訴何茂臣一聲。
蘇尾打電話告訴何茂臣說彬豆死了。何茂臣二十分鐘之后出現(xiàn)在她的小房子樓下,蘇尾的眼淚還掛在臉上,他們一起把彬豆埋在了郊區(qū)的山上。
下山的時候,蘇尾想撲進何茂臣的懷里大哭一場,可最終只是無聲無息地掉眼淚。直到何茂臣突然從身后握住她的手,然后把她攬進懷里,她才放聲大哭起來。
何茂臣輕拍她的背,說了很多安慰的話。
那天開始,何茂臣每天都去找蘇尾,陪她吃飯,陪她散步,陪她說話。
這些蘇尾都看在眼里,也放在心上,三年的朝夕相處,她見過他為了救一只流浪貓而鉆進房車底下,也見過他把跟小三開房的男人趕出旅館,連第一次去酒吧都是蘇尾帶他去的,她見過他最邋遢的樣子,也見過他最意氣風(fēng)發(fā)的時候,她早該知道何茂臣和每天出現(xiàn)在桃色新聞里的那些富二代不一樣。
那天蘇尾問何茂臣為什么不回微信,何茂臣撓撓后腦勺問,什么微信?
蘇尾拿出手機跟他對質(zhì),何茂臣也拿出手機,蘇尾看了一眼罵了一句,該死的信號!但心里卻是無窮無盡地歡喜,原來他不是沒回復(fù),而是沒收到。
蘇尾還是和何茂臣戀愛了,這一次是她表白的。
那天傍晚,何茂臣又來看她,兩人坐在陽臺上,晚霞成片,他問她要不要去他的新公司工作。
而蘇尾卻答非所問地問,“你還喜歡我嗎?”
何茂臣還沒回答就聽見蘇尾說,“我喜歡你。”
蘇尾也問過自己是什么時候喜歡上何茂臣的,大概是第三年吧,何茂臣穿著大褲衩用水管沖洗房車的時候,她趴在辦公室的窗口看著他,明明是見慣了的場景,忽然間就心跳加速了,從那天開始她看他的眼神就不同了。
何茂臣提出給蘇尾換個大點的房子,蘇尾歡歡喜喜地答應(yīng),搬家那天他說,“還以為你會跟言情小說里的女主角一樣,扭捏地說不花我的錢呢?!?/p>
蘇尾大咧咧地說,“我可不是省油的燈?!?/p>
蘇尾又問他,“你媽會不會像小說里寫的那樣甩給我一張支票讓我隨便填,只要我離開她兒子?!?/p>
何茂臣問,“那你收嗎?”
“當然收啊”,蘇尾頓了頓才狡黠地說:“但是我會分你一半?!碧K尾自顧自地笑起來,露出好看的小酒窩,何茂臣看著她的笑,想起三年前蘇尾來面試的時候,也是像現(xiàn)在這樣的笑,一下子就融化了他剛失戀的心,所以他才會留下她,但是如今,他卻深陷在她的酒窩里,沒有酒,他卻醉了。
編輯/張德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