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橋

父親成了“植物人”，

悲情少年逆境中變得堅強

佟大為1979年出生于遼寧撫順一個普通市民家庭，父親佟振軍是一名交警，母親白潔在當?shù)貓D書館工作。姐姐佟玲比佟大為大3歲。

1985年6月的一天，佟振軍執(zhí)行緊急公務時遭遇車禍，當場昏迷。經醫(yī)院緊急搶救，雖僥幸保住了生命，但因顱腦受損嚴重，成了植物人。

時年34歲的白潔精神幾乎崩潰，每天疲憊地奔波在單位和醫(yī)院之間，無暇照顧佟大為姐弟。一天，白潔意外看到一雙兒女正從垃圾桶里翻找爛水果吃，不禁萬分心疼，她突然意識到自己肩負的責任：不但要照顧好丈夫，更要把一雙兒女撫養(yǎng)成人。

佟大為和媽媽

當時，佟振軍無自主進食功能，食道附近開個口子，插根導管，白潔每天都要通過導管將流質食物“喂”給他。為了讓兩個孩子也得到照顧，白潔只能把佟大為姐弟帶到醫(yī)院，醫(yī)院就成了他們的第二個家。

佟振軍在醫(yī)院住了兩年，始終不見復蘇跡象，只好回家休養(yǎng)。家庭變故讓佟大為變得早熟，小小年紀就懂得替媽媽分憂：一放學就主動做飯，打掃房間，幫父親翻身、擦臉、清潔口腔。每晚臨睡前，他還要檢查一遍門窗、液化氣閥門等是否關好……

那時，佟大為和姐姐的學費、一家人的生活開支，讓白潔不堪重負。為減輕母親的負擔，佟大為從不亂花一分錢，過年掙的壓歲錢，一分不少全交給母親。一次學校組織春游，同學們玩得興高采烈，佟大為卻跟在后面一路撿礦泉水瓶，一個瓶子能賣3分錢。

轉眼6年過去，佟振軍依然沉睡不醒，連眼皮都不會眨一下。白潔才40歲，親友都勸她放棄丈夫，重新尋找幸福。但為了一雙兒女，她一口回絕了。

初中畢業(yè)時，佟大為本來以優(yōu)異成績考取了市重點高中，但為了早點掙錢養(yǎng)家，他進入沈陽經濟管理學院學習會計專業(yè)，這樣讀滿三年就能參加工作。1996年春，有個劇組到學校拍外景，聽說當群眾演員每天能掙20塊錢，佟大為毛遂自薦。那時他已長成1.80米的英俊小伙，導演拍著他的肩膀說：“你長相帥氣，不當演員可惜了，去報考藝術院校吧！”周末回家，佟大為吞吞吐吐對母親說：“媽，我不想讀中專了，想考藝術院校當演員?！卑诐嵰恢睘闆]讓兒子上高中考大學感到后悔，現(xiàn)在兒子有新的追求，她怎能不支持？

就這樣，佟大為從沈陽經濟管理學院退學，每天潛心在家復習功課。1997年9月，他以高出分數(shù)線120分的優(yōu)異成績考入上海戲劇學院表演系。拿到錄取通知書，他含淚告訴父親：“爸，姐姐已考取北京師范大學，我又被上戲錄取了。你睜開眼醒來吧，兒子陪您喝杯喜酒?！备赣H卻沒有任何回應。

在上戲，經濟條件好的同學很多，不少人穿名牌、開名車，出手闊綽，佟大為穿的T恤10元錢一件，吃食堂里最便宜的飯菜。一些同學得知他爸是植物人后，十分好奇，問他：“植物人真的不能眨眼嗎？你用牙簽扎他手指他也沒感覺？”對方雖無惡意，但佟大為聽了心里難免生出自卑。

1998年3月的一天，佟大為黯然在電話里向母親吐露心結。白潔擔心兒子會出現(xiàn)心理問題，一周后趕往上?？赐麅鹤?。她將親手腌制的麻辣牛肉干分給兒子的同學，身著舊衣服坦然在校園里走來走去;她主動與同學們談起植物人丈夫，臉上寫滿堅強和淡定。媽媽的所作所為感染了佟大為，從那以后，他內心變得強大了，開始與媽媽共同支撐風雨飄搖的家。

從大二開始，佟大為利用業(yè)余時間配音、拍廣告、演話劇，掙學費和生活費，不再向媽媽要一分錢。而且，他還經常給媽媽寄錢，一個學期加起來不低于4000元。佟大為也不再對植物人父親諱莫如深，坦然向同學講述自己照顧父親的點點滴滴。暑假回家，他給父親拍了十幾張照片。夜闌人靜，他經常拿出爸爸的照片，含淚與父親進行心靈對話：“爸，總有一天我要讓你醒過來！”

好男兒撐起一個家，

火熱孝心將父親喚醒

2001年1月，佟大為回老家度寒假。一天，表姨來家里對媽媽說：“看來老佟蘇醒不過來了，你照顧他10多年，已經仁至義盡了。以前你為兒女著想，現(xiàn)在孩子們大了，你離開老佟再成個家吧！”這些年的艱難生活，讓白潔明顯比同齡人憔悴，她黯然道：“這么大的事，容我考慮考慮。”

佟大為和妻子

佟大為正在書房看書，母親和表姨的對話他聽得清楚。他來到父親床邊，黯然說：“爸，到今天為止，您已經整整昏迷了16年。媽媽寸步不離地照顧了您16年，青絲熬成了白發(fā)，臉頰有了皺紋。一個女人的艱難，兒子都看在眼里。爸，如果媽媽去尋找自己的幸福，您會怪她嗎？您說話呀，不說話就是同意了?！辟〈鬄橐换仡^，發(fā)現(xiàn)媽媽滿眼淚水站在身后。白潔哽咽著說：“兒子，媽想了很久，還是丟不下你爸。”佟大為知道媽媽有顧慮，誠懇地說：“媽，如果您再成家，沒有人會怪您，到時候我?guī)е职秩ド虾Ｉ蠈W。將來我結了婚，可以讓爸爸跟我一起生活，您放心吧！”壓抑多年的委屈再也無法抑制，母親將頭埋在兒子胸前暢快淋漓地哭了一場。

哭過以后，白潔鄭重地對兒子說：“孩子，我們一家四口是個整體，誰也不能少。這輩子我不會拋下你爸不管。”佟大為緊緊攬住了媽媽，含淚道：“爸已沒有能力回饋您的付出了，就讓我替他承擔這份責任吧！”說完，母子相擁而泣……

這年7月，佟大為從上海戲劇學院畢業(yè)，為尋求更大的發(fā)展，他來到北京闖蕩。此時佟大為已22歲，他告訴母親：“從今以后，我來養(yǎng)家！”白潔覺得兒子有這個能力，便將養(yǎng)家的重擔交給了他。

為掙錢養(yǎng)家，佟大為接戲不講角色大小，不論片酬多少;即使拍攝環(huán)境再艱苦，他也從不挑剔。那時，佟大為經常同時在三個劇組來往穿梭，有時下了戲來不及卸妝，一邊趕路一邊啃著冷面包去另一個劇組。很長一段時間，他白天黑夜連軸轉，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累得尿血，還兩次因低血糖在片場暈倒。

2002年秋，電視劇《玉觀音》在北京懷柔影視基地開拍，佟大為扮演男一號。為追求逼真的拍攝效果，導演讓他摔倒在地時頭要撞到地板上。一連拍了幾遍，導演都認為摔得太輕，動作太假。最后一次，佟大為結結實實摔在地板上，“咚”的一聲，腦袋撞出一個大包，昏厥長達5分鐘。

但是，所有的苦和累佟大為都自己扛著，從不向媽媽透露。

2004年，佟大為給在北京工作的姐姐買了一套房;父母在撫順住的房子他也重新進行了裝修，并添置了各種家用電器。他還為父親買了一輛不銹鋼助力輪椅。春節(jié)回家，碰上天氣不錯，佟大為推著父親下樓，陪父親靠著墻根兒曬太陽。

6歲那年父親就成了植物人，如今已經19年過去，佟大為與父親再沒有過交流。作為兒子，他有多少話要對父親說呀！春節(jié)過后，佟大為即將返回北京，臨走前他特意送給父親一部專用手機。此后，遠在北京的他，每周都會給父親發(fā)條短信，訴說對父親的思念，講述自己的事業(yè)和生活：“爸，我好想聽您親口叫我乳名，像小時候一樣撫摸我的腦袋，可我知道這只是遙遠的夢?！薄鞍?，我上個星期榮獲中國電視‘金鷹獎最受觀眾喜愛的男演員稱號，如果您清醒過來，我抱著獎杯與您一起合影，咱們共同分享喜悅?！彪m然從未收到過父親的回復，但與父親分享自己生活的點點滴滴，對佟大為來說就是一種幸福！

《玉觀音》讓佟大為一舉成名，他曾經為之苦惱的單眼皮、小眼睛，反而成了他在眾多男星中獨樹一幟的標志。此后，他片約不斷，短短幾年相繼主演了《奮斗》《非常浪漫》《蘋果》等數(shù)十部影視劇，成為當紅小生。

一次，佟大為從一名醫(yī)學專家那里了解到，針灸對植物人有促醒作用。他便買了30多枚長短不一的針灸針，以及《黃帝內經》《針灸要匯》等醫(yī)學光碟。為了學會針灸，他經常把自己關在書房里，對照光碟在身上找穴位、行針。因手法生疏，加上找不準穴位，他腰部多處被扎出血。白潔很擔心，叮囑他：“兒子，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萬一扎錯穴位，有個三長兩短可咋辦？”佟大為卻說：“能讓爸爸蘇醒，我愿意付出代價?！苯涍^半年摸索，佟大為在自己身上留下近千個針眼后，終于掌握了針灸技法。隨后，他開始為父親進行針灸治療，在他的背部、四肢的手三里、大柱、風池等30多處穴位行針，每次兩個小時。

功夫不負有心人！親情撫慰加上針灸治療，最終創(chuàng)造了奇跡：2006年10月的一天，沉睡21年之久的佟振軍在佟大為準備出門趕赴劇組時緩緩睜開了眼睛，含糊不清地說道：“大為，別太累了，注意身體?！?/p>

佟大為激動萬分，抓住父親的手說：“爸，您終于說話了！我終于盼到這一天了！”白潔也激動地拍著丈夫的手背說：“我都成老太婆了，你還認識我嗎？”佟振軍艱難地點點頭，熱淚盈眶。

組建“暖心團”，

為“空巢父母”排憂解難

鑒于佟大為的火熱孝心，他無可爭議地當選為“演藝界十大孝子”，并被全國老齡委、全國婦聯(lián)、民政部等相關部門聘為關愛老人公益孝心大使！

2008年4月，佟大為與同為遼寧籍的美女演員關悅在北京舉行婚禮。兩人的女兒出生后，佟大為將父母接到北京養(yǎng)老，三世同堂，幸福圓滿。

佟大為與妻子做了分工：關悅與保姆負責照顧女兒，他與媽媽護理父親。當時佟振軍已經能坐輪椅，有了模糊的意識，并能說少量簡單的詞語。一見兒子，他就興奮得咿咿呀呀。佟大為給父親讀報紙、講故事，陪他聽收音機;天氣晴朗的日子，他還用輪椅推著父親到樓下曬太陽。

佟振軍雖然恢復了意識，但智力只相當于8個月的嬰兒。佟大為給父親買了一大堆花花綠綠的玩具，教他辨認數(shù)字和動物模型。每個星期，他都會送父親去博愛醫(yī)院進行認知意識鍛煉。每一次，用輪椅將父親推到樓下，進停車場的一段路上有15級臺階，輪椅無法通行，他只能背著父親艱難攀登，總是累得滿頭大汗。

白潔和丈夫在兒子家一住就是5年。5年中，佟大為始終對父親關懷備至，讓父親的智力水平、身體靈活程度都大為提升——能自己看報紙，能用手機通話，右手能握筷子吃飯，在同類患者中堪稱奇跡！

2013年，佟大為與關悅已經有了兩個女兒，一家6口擠在100多平方米的空間里顯得有些擁擠。關悅在北京電影學院任教，忙里偷閑接拍影視劇;佟大為是專業(yè)演員，一年四季片約不斷。這些年為了照顧父親，夫婦倆放棄了很多外地片約，事業(yè)頗受影響。11月份，白潔向兒子提出想回撫順生活，說：“你爸身體好多了，我一個人完全能照顧。你倆那么忙，我們不能再加重你們的負擔?！辟〈鬄椴煌猓骸拔野稚畈荒茏岳?，你們身邊沒個親人怎么行？”白潔說：“兒子，你和關悅都很孝順，但我們還是想擁有獨立空間。其實盡孝沒有固定模式，并非把父母接到身邊才是盡孝。就算我們在老家生活，只要生活舒心，你孝心就算到位了?！辟〈鬄橛X得母親說的有理，答應了。

2014年4月初，佟大為把父母送回了撫順老家。這樣一來，父母就成了“空巢老人”，佟大為一時難以放心，每三個月要回一趟老家，每次都替父母買足生活用品，添置換季衣物。然而，父母獨自生活還是有諸多不便。一次，白潔下樓扭傷了左腳，被鄰居送往醫(yī)院。白潔住院一個星期，是鄰居照顧佟振軍，去醫(yī)院給她送飯。了解到這些，佟大為有了心結：爸媽一天天老去，自己和姐姐不可能長期在身邊盡孝，一旦父母有什么意外，孤立無援，束手無策。很長一段時間，佟大為一直在思索，如何解決這個難題。

2015年，佟大為從電視上得到啟示，決定將老家的親戚、鄰居組成“暖心團”，請他們幫忙定期看望父母，幫助二老應對突發(fā)事件。佟大為在撫順有多位表舅、表姐等遠房親戚，以前因為忙來往不多。此后每次回家，佟大為都帶著禮物去親戚家走動，聯(lián)絡加深感情。父母樓上樓下的鄰居，他也挨家挨戶送禮物，拜托他們對父母多一些關照。

小時候的佟大為與父母和姐姐

而且，親戚、鄰居的孩子來北京找工作、求學、看病，佟大為和關悅都熱情招待，不但請他們到家里做客，管吃管住，還盡最大努力幫他們解決問題。2016年端午節(jié)，佟大為夫婦專程趕回撫順，邀請親戚和鄰居聚餐。夫婦倆在酒店擺了4桌，并且送每戶親戚和鄰居一臺豆?jié){機和400元紅包。在這次聚會上，得知“暖心團”中有人還沒去過北京，佟大為和關悅包了一輛車，熱情地接他們到北京旅游了三天。雖然前前后后花銷不菲，但佟大為倍感踏實。從某種程度上說，為父母組織“暖心團”，又何嘗不是以一種特殊方式盡孝？

此后碰上佟母買米買油，會有人主動替她搬上樓。每天傍晚，白潔推著老伴去院子里遛彎，鄰居都會搭把手。2016年10月6日，佟振軍感冒發(fā)燒，“暖心團”成員主動將他送往醫(yī)院，大家自發(fā)做了分工：有的為他掛號買藥，有的陪床，有的給他們送飯……佟振軍住院4天，白潔一點沒有作難。

為父母組建“暖心團”，讓佟大為沒有了后顧之憂，有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事業(yè)上。他的這份獨特孝心，也為天下兒女樹立了榜樣！

〔編輯：馮士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