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正權(quán)?オオオオ?
龍吳東退休后第一件事,是把警服收起來,全部鎖進(jìn)衣柜里。
劉米秀說有那必要么,玩堅壁清野似的。
龍吳東眼一瞪,怎么沒必要,你不是說家里客人都被這身衣服嚇跑了嗎?
劉米秀說嚇跑客人的不單這身衣服,還有你這賊一般的眼神。
我眼神賊?龍吳東不服氣,那叫一身正氣!
豈止一身正氣,我洗那些警服時都洗出兩袖清風(fēng)了!劉米秀嘴巴高高撅起,說你賊是抬舉你,只有賊才知道怎么防賊的!這話有出處,一個外地流竄人員到龍吳東轄區(qū)踩點兒,還沒下手,就被龍吳東抓了。
局長問龍吳東,你怎么曉得他是賊的?
龍吳東說,他眼神賊啊。
局長看著龍吳東,照這么推理,你眼神更賊,只打個照面曉得人家吃哪碗飯。
政委在一邊補(bǔ)充,應(yīng)了那句老話,賊知道怎么防賊。
賊知道防賊這典故就這么傳開的。
龍吳東不好意思搓搓手,難為你了,跟我一同防這么多年賊,連個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
女人之間能有什么知心話,嚼舌頭而已。張家長李家短的,家里有個警察,還是所長,誰家婆娘還敢上門說是生非,鬧不好,就成了犯罪嫌疑人。
眼下,龍吳東不在其位自然不謀其政,逐漸有了客人來串門。
這點跟別人下臺后恰好相反,別的干部是門庭冷落車馬稀,龍吳東家,反倒車如流水馬如龍。那些婆娘來來去去的,坐流水席一樣,都是問龍吳東抓壞人那些事。
小鎮(zhèn)壞人不多,扳著指頭可以數(shù)得清,龍吳東當(dāng)所長這么多年,能提得上臺面的壯舉也寥寥無幾。
最值得小鎮(zhèn)人口口相傳的,是抓疤棍兒那次,疤棍兒的好勇斗狠人所共知,他亮出了隨身攜帶的彈簧刀,龍吳東亮出的不是手銬,也不是警棍,更不是手槍,他亮出了自己胸脯。
疤棍兒眼里明顯閃過一絲怯意,臉上卻兇相畢露,信不信我一刀給你戳出個大窟窿。
信!龍吳東眼光逼視著疤棍兒。
信你擋老子的財路?
財路?龍吳東冷笑,財路有時也是死路,人為財死你不會沒聽說過。
疤棍兒手顫抖了一下,就一下,足夠了,龍吳東的手迅速搶上前,一招空手奪白刃,疤棍兒的彈簧刀掉自己腳尖上,搬石頭砸腳,打那以后,疤棍兒走路就有點兒踩短。
腳踩短不要緊,路走正了就行。
路走得正沒正,沒人知曉,從所里拘留出來,疤棍兒去了省城討生活,很少在鎮(zhèn)里露面。
人在省城,名氣還留在鎮(zhèn)里,吃江湖飯的,哪個不是雁過留名。
龍吳東是在退休第十天在街頭碰見疤棍兒的,龍吳東說,回來了?
疤棍兒腳顛了一下,不歡迎?
龍吳東笑,葉落歸根,怎么不歡迎。
歡迎就請家里坐啊?疤棍兒這話帶著挑釁,咱們之間還有一筆賬沒了呢。
當(dāng)了一輩子警察,龍吳東可不想落個有賬沒了的名聲。再次亮出胸脯,龍吳東頭前帶路,疤棍兒一瘸一瘸跟在后面。
看熱鬧的人綴了不少在身后,疤棍兒眼神橫掃了大家一眼,咋的,想跟我添一筆新賬?一句話,所有人正了步。
兩人的賬是怎么了的,沒人知道。
小鎮(zhèn)人只知道,疤棍兒家里重新開了煙火,第一天,有不三不四的人上門,然后灰溜溜貼著墻根走了。第二天,有賊眉鼠眼的人在門口張望,跟著悄無聲息繞道而行。
第三天,人是晚上來的,月黑風(fēng)高夜,很應(yīng)景,偏偏,三長兩短暗號剛剛響起,疤棍兒的屋門大開,滿院子燈光泄了出來,亮如白晝,殺人放火顯然不適宜,屋外人倉皇而逃。
這就算金盆洗手了。還洗得那么徹底。
小鎮(zhèn)的一幫長舌婆娘再一次聚在龍吳東家,希望得到答案。
龍吳東的嘴巴,能掏得出答案才怪。
倒是劉米秀在六月六龍曬衣這天發(fā)現(xiàn),龍吳東的警服少了一套。
有那細(xì)心的婆娘就想起來,每次她從門縫看進(jìn)去,疤棍兒家的院子里,都掛著一套警服。
疤棍兒逼走你一套警服才算跟你了完賬?劉米秀不服氣地問龍吳東,虎落平陽被犬欺呢,你這是。
什么叫虎落平陽,咱這是虎死不倒威!龍吳東得意地一笑,疤棍兒不是改邪歸正了嗎,他借我警服震懾那些狐朋狗友呢。
這個疤棍兒,省城混了幾年,居然水深不見底了!劉米秀感慨。
啥水深不見底,不就是賊知道怎么防賊么?龍吳東胸脯再次一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