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文捷
北京的春總像是摸不透脾氣的孩子,一時間吵嚷著跑過來,可一瞬間卻又跑遠了,讓人捉摸不透這春天到底要不要來,生怕一眨眼,它已經(jīng)跑到了我們身后,冬天未盡,夏天已到,到頭來只剩下一日春光了。
正是因為捉摸不著春天的脾氣,因此“我”才說,要“吞咽”這春天。只是“我”做好了準備,春天卻遲遲不來。冬天的冷、長讓人疑心春天也許永遠也不會來了,伴隨這漫長冬日的,除了一片漆黑,還有消極怠慢的心情。只有經(jīng)歷過漫長無望的冬天的人才能體會到這種等待的倦怠與滴血殺人般緩慢的絕望。就像在北歐的冬天里,終日無光,生命龜縮在“每一個細胞的深處”,人們蜷縮在火爐旁烤火,等待著那個也許永遠不會到來的春天。
人們也曾樂觀地感慨,“冬天來了,春天還能很遠么?”一切跡象都表明春天近了,湖上的冰消融了,樹枝上也有了點點花苞,可才從衣柜里翻出春天的衣裳,一夜寒風又把大家刮回了厚重的棉襖里。于是人們只能戴著口罩頂著黃沙,凄苦地等待著那個好似傲嬌少女般的春天。
春天是這樣的喜怒無常,總是不肯現(xiàn)身,可一旦出現(xiàn),就會來得轟轟烈烈。幸好,它仍是有征兆的。春的消息,總是藏在千樹萬樹浪漫的花苞里?!熬攀汗庵形ㄒ坏拇禾臁?,就藏在那無香的花苞里?;ú皇怯阌?,濃烈而艷俗的香讓人頭痛,不如無香。于是在那爛漫而清冽的無香海棠中,“我”總算是感受到了春的氣息。
這樣的春不濃烈,卻恰到好處,像是遲到的撫慰,讓“我”對春遲的憎惡消失殆盡。這樣的春淡然,卻活潑,繁忙的枝頭上綴滿了大自然可愛的作品,好像幼稚園里放學的孩童們,有些吵鬧,卻總讓人感受到生命的萌發(fā)和青春的活力。
那是一種讓人不自覺泛出笑意的生命情懷。輕盈,年幼,卻昭示著盛大生命的到來。而這就是春,它短促,縮在冬天的腳底遲遲不來,又在夏天面前迅速跑開,可它的余味卻是這般悠長,讓這口吞咽留有“余香”,讓“我”對春的一切煩躁無望的等待感到釋然。
這就是為什么熬過北歐冬天的人類,在迎來春天冰融的時刻,會不顧一切地狂歡。因為人們知道,春的短促一瞥,意味著絕望的冬日終于過去,我們終將迎來夏日無盡的狂歡。我們感激著春的到來,品味著春的氣息,明白自己牢牢握住這春并確信它不再溜走之后,突然開始抱怨:早知道你要來,那你為什么非得吊著我,而不早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