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會飛的蝴蝶(短篇)

2017-01-16 13:37萬吉星
昭通文學 2016年4期
關(guān)鍵詞:三哥紅星麗麗

王小花像一具沒有魂的行尸走肉,邁著沉重的步伐從巷子的一頭筋疲力盡地緩緩走來,昏黃的路燈把她的影子拉得很細很長,像個四處飄蕩的孤魂野鬼。

她走到一個垃圾堆旁,“啪”,一個爛塑料盆被踩碎,把一只正在垃圾堆里找食的野狗驚得一下子竄出去兩三米遠,回過頭來對著她一陣狂吠,似乎在怪她打攪了自己吃年夜飯。天氣很冷,她用嘴向凍僵的雙手呵了呵氣,然后把最后一張尋人啟事貼在了一張房屋出租的廣告旁邊,呆呆地看著上面小欣欣甜甜的笑臉。樓上窗口飄來一陣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主持人向全國人民拜年的祝福聲。過年了!王小花抬起頭順著窗口往上看,房頂上的天空黑沉沉的,沒有一絲星光,像個黑漆漆的大窟窿,只看了一眼,心就掉了進去,陰森森的冷。

半個月前,王小花和老公伍紅星開在城郊結(jié)合部的童裝專賣店生意特別好,雖然周圍住的大多是農(nóng)民工,但誰家不給孩子準備一套過年衣服啊!上周才進的貨,一個星期就賣得差不多了。一大早,伍紅星開著面包車到批發(fā)市場補貨去了,店里就王小花一人照看,顧客來了一撥又一撥,搞得像農(nóng)貿(mào)市場買菜似的,王小花一人忙出忙進,剛開始還時不時的看一眼在門口玩布娃娃的小欣欣,后來一忙,也就沒功夫管了,等客人走得差不多了,出門一看,孩子不見了。

接到王小花的電話時,伍紅星感覺天塌下來了。從服裝批發(fā)市場駕車一路狂奔回來,一進門來不及喘口氣便劈頭蓋臉地問道:“孩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王小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泣不成聲、語無倫次,恐懼、悔恨、無助,一下子全傾泄出來了。

“會不會是跑到附近哪兒去玩了?”伍紅星不愿往壞處想。

“附近我都找遍了,沒有,聽隔壁的黃大姐說剛才有個女的在跟欣欣說話,但后來一忙也就沒注意了?!蓖跣』钡媚樣行┥n白。

伍紅星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一股不祥的感覺翻騰上來,他感覺到一陣眩暈,一分鐘以后,思維才恢復(fù)正常。

找,趕快找!伍紅星打電話叫了幾個同鄉(xiāng),大家以服裝店為中心,四散開去分頭找,可是直到傍晚,孩子就像石沉大海一樣,音訊全無。

“要不咱們報警吧?!蓖跣』ㄇ由卣f。

伍紅星一臉茫然與無奈地答道:“也只好這樣了。”

在派出所,值班的民警耐心地聽完王小花七零八落夾雜著一絲哭腔的訴說后,一臉愛莫能助地說道:“孩子失蹤到現(xiàn)在才七八個小時,按規(guī)定必須要24小時以上才能立案,你們還是再四處找找吧,說不定孩子貪玩忘了回家?!?/p>

兩人低垂著頭走出派出所大門,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街道兩旁亮起了幾盞昏黃的路燈,街邊支起了一排露天燒烤攤,簡易桌、塑料登橫七豎八把街道占據(jù)了一半,燒烤架上騰起一股股濃黑的煙霧,空氣中不時飄過來一陣陣烤肉的香味,四周此起彼伏地傳來喝酒猜拳的嚎叫,整個街道顯得亂糟糟的一片。這兒是城郊結(jié)合部,住的人也是三教九流,大家早已習慣了這種亂哄哄的環(huán)境。

伍紅星和王小花除了早上吃過一點東西外,全天未進一粒米,但他們卻感覺不到餓,空氣中彌漫的香味一點也勾不起他們的味蕾,甚至,連心也變得麻木了?!盎疖囌荆 蓖跣』ǖ哪X海里猛地跳出來一個地方。如果人販子要把孩子帶走,應(yīng)該坐火車。飛機安檢太嚴,汽車太慢,火車是最方便快捷的選擇。這個城市有南北兩個火車站,二人一商量,分頭行動,王小花往南,伍紅星往北。

雖是寒冷的冬夜,但臨近年關(guān),火車站依然像一鍋煮開了的餃子,沸騰著、喧鬧著,人推人、人擠人,亂麻麻一片。王小花在擁擠的人群中像只無頭的蒼蠅,亂碰亂撞。一看到四五歲的小孩,特別是衣服顏色和欣欣差不多的,便一步跳過去一把抓住,直到孩子父母大聲喝止才猛地醒悟過來。她的神經(jīng)已經(jīng)近乎崩潰的邊緣,看每個孩子都像自己的欣欣。

一整晚,夫妻倆手里都緊緊握著手機,期待對方找到孩子的好消息傳來。但這個奇跡并沒有出現(xiàn)。直到天亮,夫妻二人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店里。卷簾門只拉開一米左右的小口,像個黑咕隆咚的大口,吞沒了往日的歡樂。兩人一言不發(fā)坐在有些昏暗的店里,心情也一樣的變得灰暗。

伍紅星印了一千張尋人啟事。已經(jīng)過去半個月的時間了,兩人關(guān)了小店,在偶爾傳來的噼里啪啦的鞭炮聲中,在越來越近的年味中,把尋人啟事貼遍了這個城市大街小巷的每個角落:車站、農(nóng)貿(mào)市場、電線桿上、垃圾堆旁,有人能看到的地方都貼上了;電臺、電視臺、網(wǎng)站、報紙、QQ群、微信朋友圈,腦子里能想到的地方也都發(fā)出去了。

然而孩子卻像從人間蒸發(fā)了一般,音訊全無。這些天來,王小花承受著無比巨大的壓力和折磨,絕望、自責、內(nèi)疚、擔憂,每一天都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內(nèi)心背負著一個沉重的十字架,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破舊的面包車在崎嶇的山路上疾馳,車身兩側(cè)還張貼著“萬里尋子”“寶貝回家”的尋人啟事,經(jīng)過風吹日曬雨淋,已經(jīng)裉了色,但上面欣欣失蹤前的照片卻依然笑得很燦爛,胖乎乎的小臉,額頭上一道四五厘米的疤痕格外顯眼。面包車很多地方的漆已經(jīng)掉落,露出歲月的斑駁。七年了,行程已經(jīng)十多萬公里,伍紅星和王小花跑遍了十多個省大大小小的城市,而孩子卻音訊全無,偶爾接到一些陌生電話,對方總是要求先匯錢再告訴孩子的下落,經(jīng)歷無數(shù)次的上當受騙,夫妻倆開始變得有些絕望和茫然了。但兩天前突然接到“寶貝回家網(wǎng)”工作人員打來的電話,讓他們原本已如死灰的心靈重新又升騰起希望的火苗。電話里說,根據(jù)他們原來在網(wǎng)站上發(fā)布的信息和照片,有網(wǎng)友反映在榕城曾經(jīng)看到過一個十二三歲沒有腿的女乞丐,額頭上也有一條四五厘米長的疤痕,年齡和體貌特征與他們尋找的欣欣有些相似。

這個電話讓夫妻倆無疑像一個落水的人突然間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樣,激動、興奮,無以言表。榕城遠在數(shù)千里之外,但他們已經(jīng)顧不上那么多了,星夜兼程趕路,這些年來已是家常便飯。兩天來,伍紅星每天只睡四五個小時,累了就趴在方向盤上瞇一會兒;餓了,就啃兩個饅頭喝口礦泉水,只為早一點趕到榕城。

王小花有氣無力地靠在副駕駛座上。七年的苦苦找尋,七年的內(nèi)心煎熬,讓她原本俊俏秀麗的臉龐上多了一些歲月的滄桑。她曾是村里有名的一朵花,論樣貌、臉蛋、身材,都是屈指可數(shù)的美人,當初追求她的人足有一個排,但她最后還是看中了憨厚、老實、本分的伍紅星。雖然不算富有,但在二人的打拼下,日子倒也過得和和美美。但誰料想欣欣的突然失蹤,打破了家的寧靜,夫妻二人從此踏上了漂泊流浪的萬里尋子路。七年沒日沒夜的尋找,不但耗盡了他們辛辛苦苦打拼下來的家業(yè),也幾乎耗盡了他們的青春。王小花真的感到累了,夫妻二人曾想到過放棄,重新再生一個孩子,但自從欣欣失蹤以后,王小花一下陷入深深的自責和焦慮痛苦中,再加上沒日沒夜的奔波,生活毫無規(guī)律,她的月經(jīng)開始紊亂,不管怎么努力就是懷不上。

她輕輕搖下車窗玻璃,一縷涼爽的風吹了進來,把她的長發(fā)拂起。昨夜下過一場小雨,微風中透著一股泥土的氣息,正是初夏,公路兩旁的山林滿目蒼翠,那片嫩綠仿佛用手一擰就會出水,讓人十分憐愛。但王小花卻無心欣賞,她的腦海里全是那個沒有腿的小乞丐。她是欣欣嗎?她到底經(jīng)歷了些什么?無數(shù)個問題折磨得她兩天來幾乎沒怎么睡覺。在涼爽的微風輕拂下,她才真的感到有些困了。

伍紅星雙手緊握著方向盤,在心里默默計算著里程,根據(jù)公路邊的路牌提示,距離榕城應(yīng)該不到兩百公里的路程了。他感覺頭有些昏沉,胸口一陣陣發(fā)悶,伸手解開了勒在胸前的安全帶,深深地吸了幾口從窗外飄進來的清新空氣,感覺整個人清爽了一些。此刻伍紅星只覺得車速太慢了,他恨不得生出一對翅膀,馬上飛到榕城。他擔心去晚了孩子會被轉(zhuǎn)移到別的城市,他在網(wǎng)上看到過報道,說一些犯罪團伙拐賣兒童然后將其打殘扔到街上去乞討,為了防止孩子被家人找到,通常在一個地方不會呆太久,然后就會轉(zhuǎn)移到別的城市。雖然接到提供線索的電話僅兩天,但他還是覺得太久了,擔心夜長夢多。他用力踩了一腳油門,車輪飛速旋轉(zhuǎn)起來,駛過一片小水洼,車輛一陣顛簸,濺起一片混濁的水簾。

他感覺很困,上眼皮好像拴了一塊石頭似的,拼命往下墜,瞌睡就像夏夜里的蚊子,黑壓壓地一群一群朝他大腦沖來,聲音沉悶而持久。他用力甩了甩頭,大腦僅清醒了兩秒鐘,瞌睡又一陣陣襲來。就這樣,眼一閉,又猛地一下警醒過來,反反復(fù)復(fù)。前面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急彎,伍紅星眼睛盯著路面,頭腦卻是一片空白,直到車撞向路邊護欄的那一秒,他才下意識地猛踩了一下剎車,但一切都太晚了,車輛像一只蝴蝶,輕盈地飛了起來。

王小花睜開眼睛時,第一眼看到的是一根細長的輸液管,然后就是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湊過來用手指撐開她的眼皮,看了看說,總算醒了。王小花想坐起來,卻感到渾身疼痛,她活動了一下四肢,還好,手腳都能動。有一個年輕醫(yī)生過來說,只是皮外傷,沒有傷著骨頭,輸兩天液觀察一下就可以出院了。她努力地回憶著發(fā)生了什么,只記得伍紅星在開車,她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后來車子猛地顛簸了一下,她聽到伍紅星一聲大叫,后來就不知道了。對了,伍紅星呢?她猛地一把抓住身邊年輕醫(yī)生的胳膊問道:“我男人呢?他在哪兒?他怎么樣了?”年輕醫(yī)生怔了一下,沒有說話,王小花瘋了似的拼命搖著他的胳膊大聲地說:“快告訴我,他怎么樣了?”年輕醫(yī)生回頭看了看身后的老醫(yī)生,老醫(yī)生沖他點了點頭,他從床上抽出一個枕頭,墊在王小花的背后,扶她靠在床頭,說:“希望你要挺住,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誰也無法改變,你還得勇敢地面對,堅強地活下去?!蹦贻p醫(yī)生接著說出了事件的經(jīng)過,車禍發(fā)生時,她男人由于沒有系安全帶,胸部被方向盤猛烈地撞擊,導(dǎo)致肝臟和脾臟破裂大出血,120趕到現(xiàn)場時就已經(jīng)沒氣了。

醫(yī)生說這些話的時候,王小花已經(jīng)聽不進去了,她只感覺天塌下來了。孩子失蹤,老公也離她而去,她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呢?為什么不跟著老公一塊兒去,這樣不就一了百了?她眼前一會兒浮現(xiàn)出欣欣甜甜的笑容,一會兒又浮現(xiàn)那個沒有雙腿的小乞丐?!安荒芩?,一定要把欣欣找到?!壁ぺぶ蟹路饛奶祀H突然傳來這樣一句話,她無力地癱軟在床上。這些年的折磨,她的眼淚早已流干,她的心早已麻木了。此刻,雖然她很想大哭一場,但卻哭不出來。一個人一但傷心到了極點,便會像個白癡一樣,沒有了喜怒哀樂,仿佛靈魂已經(jīng)被掏空,變成一具行尸走肉。此刻的王小花,若不是心里還牽掛著欣欣,她真想從醫(yī)院的窗口一躍而下,跟著伍紅星去一個沒有痛苦的世界。

清晨的榕城透著一絲清爽和涼意,這是一個美麗的城市。王小花目光呆滯,漫無目的地在街頭游蕩著?;疖囌厩暗膹V場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沒有誰會去注意這樣一個失魂落魄的女人。她把一張尋人啟事有氣無力地張貼在一根柱子上,靠著柱子慢慢蹲下來。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乞丐很艱難地一步一挪地爬了過來,他抬頭看了看柱子上的尋人啟事,又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王小花,兩人目光相對時,王小花看到了他眼神中透出的痛苦與無奈。目光再往下,她看到小乞丐露在外面的雙腿,肌肉已經(jīng)全部萎縮,只剩下一張皮包著一根骨頭,像兩只筷子似的。屁股下面墊著一塊從汽車輪胎上剪下來的橡膠,雙手一撐,屁股便往前挪一尺。這讓王小花想起了自己的女兒,如果欣欣還在,應(yīng)該和這個小男孩差不多大了。想到這兒,她心里泛起一陣酸楚,幾滴眼淚不知不覺涌出眼框,她用手擦拭了一下,從衣袋里摸出一張五元錢的紙幣,扔進了小男孩面前的紙盒里,起身準備離開。這時小男孩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我們那兒有個小女孩頭上也有一道疤?!边@句話像一根繩子,一下子扯住了王小花剛邁出去的腳。她猛地回過頭來,蹲下來急切地問:“你說什么?你說的是真的?那個小女孩在哪兒?”小乞丐用舌頭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張了張口,目光向車站外面瞄了一下,突然臉色一變,驚慌失措地說“不說了,一會再說。”便急急忙忙地用雙手撐著地快速挪動著向別處爬去。王小花順著剛才小乞丐目光的方向,看到兩個五大三粗的中年男子,靠在車站進站口公路邊停放的一輛面包車上,正緊張地向著她這邊張望。王小花趕緊起身向車站候車大廳走去,很快融入到了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但她并沒有走遠,而是遠遠地緊盯著剛才那個小乞丐。他剛才說的那句話,像一根魚鉤似的緊緊鉤住了王小花的心,她感覺心跳得很厲害,像是要迸出來一樣。

整個上午,王小花就這樣躲在人群中,遠遠地跟著小乞丐,他是目前王小花獲得女兒消息的唯一希望。小乞丐離自己近在咫尺,然而王小花卻不敢冒然再次靠近他,這是一種無奈而且痛苦的等待和煎熬。直到中午12點過的時候,小乞丐面前的盒子里裝了大半盒5角、1元的零錢,王小花粗略估算了一下,應(yīng)該有好幾十元吧。小乞丐開始慢慢地向車站外面爬去,爬進了旁邊一條偏僻的巷道。隨后,王小花看到剛才靠在面包車上的其中一個男子手里拿著一瓶水和幾個饅頭跟了進去,幾分鐘后出來,兩人駕著面包車離開了。王小花直到車走遠,看不見了,才匆匆走進巷道。小乞丐正靠在墻跟腳吃著饅頭,看到王小花進來,他有些緊張地挪了挪身體,眼睛緊盯著巷口。王小花安慰他說:“面包車已經(jīng)走了。”孩子這才收回驚恐的目光,低頭啃了兩口饅頭,又喝了幾口水,才抬起頭來看王小花。王小花看到他面前盒子里的大半盒錢大都不見了,只有幾張1角的紙幣和幾個硬幣。王小花問:“都被他們拿走了?”孩子點了點頭。沉默了幾分鐘,小男孩才低低地說:“他們每天中午和下午來收兩次錢,如果要的錢多,就會獎勵一盒盒飯,如果要得少,就只有包子饅頭,如果特別少,晚上回去就會挨打?!?

“那你們晚上住哪兒呢?”王小花迫切地想知道女兒在哪里。

“住在一張中巴車上,上下兩層,有二三十人,但地點不固定,兩三天就換一次地方。”小乞丐的回答讓王小花有些失望,剛剛升騰起的一絲希望又變得渺茫了。

“你說的那個小女孩你知道她在哪兒嗎?她怎么樣了?”

小男孩眼神有些木納,有幾絲憐惜地說:“她好可憐,白天被丟出去要錢,晚上和大家一起睡在中巴車上,有的成年乞丐會‘欺負她,剛來的時候會反抗,但越反抗被打得越厲害,后來也就不敢反抗了。”

“那你們?yōu)槭裁床慌苣???/p>

“跑,往哪兒跑啊?”小乞丐摸了摸自己的腿無奈地說:“跑出去還不是要飯,也不知道家在哪兒,父母是誰,在這兒至少餓不死,晚上也凍不著?!?/p>

王小花的心里感到一陣酸楚??蓱z的孩子,他的身體和心靈都已經(jīng)麻木了。

小乞丐喝了一口水,望了望巷口接著說:“以前有幾個年齡大一點的乞丐曾經(jīng)跑過幾次,但被抓回來后打了個半死,后來就沒人敢跑了?!鳖D了一下,隨后又說:“三哥打人可兇了,那個頭上有疤的小女孩的腿就是三哥打斷的,她剛來的時候要的錢少,三哥就叫那些年齡大的乞丐‘欺負她,后來受不了她就跑,被抓回來后三哥就把她的腿打斷了,還在她的腿上潑硫酸,說樣子越慘給錢的人就越多?!毙∑蜇ふf這話時,眼神中露出幾絲后怕和驚恐。

王小花還想繼續(xù)問,但小乞丐收拾起東西說:“我得出去要錢了,他們中午去吃飯一兩個小時就回來,要是下午要不到錢,晚上又該挨打了?!毙∑蜇ふf完,雙手撐著地,推著那個盒子慢慢地向巷子外面挪去。

王小花無力地靠在墻上,慢慢向著墻跟腳滑下去,她雙手用力地拼命揪著自己的頭發(fā),眼淚開始像斷線的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她已經(jīng)好長時間沒有哭了,她的心已被痛苦折磨得麻木了。但剛才小乞丐的話,像一把尖刀,深深地插進了她的心,她為自己粗心沒有照顧好孩子,讓壞人有可乘之機而自責流淚,她的心為小乞丐所說的那個小女孩的遭遇而流血,雖然她無法判斷那個孩子是不是她的女兒,但作為一個女人,她更能體會到小乞丐所說的那個被眾多成年乞丐“欺負”的小女孩的那種痛苦、無奈與絕望。

紅新農(nóng)貿(mào)市場應(yīng)該是榕城最大的菜市場了,每天都有數(shù)萬人在這兒進進出出。王小花拿著一沓剛印好的尋人啟事,在農(nóng)貿(mào)市場的墻壁、柱子、垃圾堆旁邊到處張貼。自從那天那個小乞丐和她說完話爬出巷子以后,她獨自一人在巷子里哭得死去活來,等她再次回到車站廣場上時,那個小乞丐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之后的幾天,她又去過幾次車站,但依然沒有見到小乞丐和那張面包車。

今天一大早,王小花又去火車站轉(zhuǎn)了一圈,還是一無所獲,她走著走著就來到了紅新農(nóng)貿(mào)市場。農(nóng)貿(mào)市場的名字和她老公伍紅星的名字同音,這讓她冥冥之中感覺是老公在天上對她的默默指引。王小花里里外外的轉(zhuǎn)了無數(shù)圈,能貼尋人啟事的地方都貼上了。她感覺有些餓,在一個攤位前買了兩個饅頭,剛咬了一口,耳邊便又響起了小乞丐那天和她說的話“如果錢要得少,只有饅頭,如果特別少,晚上回去就會挨打?!?/p>

饅頭在她嘴里如同嚼蠟,沒有一點味道。她感覺一陣胸悶,眼前擁擠的人群像一個個虛無飄渺的影子,在眼前晃來晃去,她感到一陣眩暈,忙用手扶住墻壁。朦朧中,她仿佛聽到了一聲吟唱“南無觀世音菩薩……”

幾年來的萬里尋子,王小花從一次次充滿希望到失望,最后變成絕望、麻木、無助,當在現(xiàn)實生活中求誰都沒有用的時候,她選擇了求觀音菩薩,都說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是救苦救難的,于是她便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了這個看不見也摸不著的虛無飄渺的菩薩身上,逢廟必進,燃三柱清香,極為虔誠地雙手合十雙眼微閉,在菩薩面前跪定,恭恭敬敬地叩上三個頭,乞求菩薩保佑孩子能平安歸來,乞盼全家人早日團聚,并多次在菩薩面前許愿,只要能找回孩子,就算自己折壽多少年都愿意。

王小花有氣無力地靠在菜市場入口處的墻上,心想自己太累了,要不然怎么會出現(xiàn)幻聽?這首譜了曲的“南無觀世音菩薩”的佛號,在她來買的念佛機里就有,她和老公伍紅星在面包車上經(jīng)常聽??赡罘饳C在上次的車禍中已經(jīng)摔壞了,好久都沒有聽到了。

王小花苦笑了一下?!澳蠠o觀世音菩薩……”這一次,王小花聽真切了,不是幻聽,是真的有人在放這首佛號。王小花循聲向擁擠的人群中望去,透過人們身體間的縫隙,她看到了一個小乞丐,趴在一個兩尺多長的用木板訂成的小滑板車上,前面放著一個裝錢的小鐵皮桶和一個念佛機。她下意識地向小乞丐的身后望去,一雙腿從膝蓋以下沒了。小乞丐趴在滑板車上向她這個方向緩慢地爬過來,不時有手戴佛珠的人或是老年人往她面前的小鐵皮桶里扔錢。也許是念佛機里的佛號勾起人們的慈悲心腸,也許是孩子看起來太慘了,給錢的人很多,小鐵皮桶快要裝滿了。

王小花的心一下子揪起來了,這不就是火車站那個小乞丐所說的總被人們“欺負”的小女孩嗎?王小花三兩下?lián)荛_人群湊到跟前。這下她看真切了: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頭上的頭發(fā)像個亂雞窩似的蓬著,不知多少天沒有洗過了,一坨坨地粘在一起。臉上、手上、身上全是菜市場地下濺起的泥漿,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異常骯臟。下半身露出兩截殘肢,截口處有被強酸腐蝕過的痕跡,傷口處已經(jīng)化膿,不時有蚊蠅盯在上面,讓人看了慘不忍睹。剛到近前,王小花就聞到了一股酸臭味,像是什么東西放膄了一樣。

王小花輕輕地叫了一聲“欣欣!”小乞丐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沒有做聲,兩人目光相對時,王小花看到她的眼神混濁、空洞、呆滯,沒有一絲光彩。這哪是一個孩子應(yīng)有的眼神???王小花努力回憶著欣欣當初的眼神:清澈透明,像是一汪泉水,一對烏黑的眼珠,像算盤珠似的滴溜溜亂轉(zhuǎn),充滿著天真無邪。而眼前的這個孩子,眼睛仿佛被蒙上了一層灰,成了一種擺設(shè),黯淡無光。

然而盯著孩子的眼睛,王小花卻突然感到一陣莫明的心痛,從孩子黯然的眼神中,王小花看到了絕望、無助、恐懼,這不和自己內(nèi)心的感覺一樣嗎?看著孩子的眼睛,王小花從內(nèi)心升騰起一種久違的感動。突然,孩子的目光越過王小花,看向更遠處,臉上甚至露出了一絲笑容,王小花扭頭一看,看到在不遠處人行道上的花叢中,有一只五彩斑斕的蝴蝶正在輕盈地飛舞。她的耳邊頓時又響起了欣欣小時候常說的一句話:“媽媽,你看,會飛的蝴蝶!”每當這時,她就會問:“蝴蝶本來就會飛啊,為什么要說會飛的蝴蝶呢?”欣欣就揚起小臉滿臉認真地說:“你不常說我是一只快樂的小蝴蝶嗎?可我就不會飛呀!有一天,我也要做一只會飛的蝴蝶!”

王小花輕輕拂起小乞丐額頭上的頭發(fā),一道四五厘米長的疤痕出現(xiàn)在眼前。這疤痕她太熟悉了,這是伍紅星當年帶欣欣去服裝批發(fā)市場進貨時摔的,為這事王小花和伍紅星大吵了一架,說孩子破相了,以后還怎么嫁人?多少年了,孩子頭上的這道疤也就成了王小花心頭上的一道傷痕,她永遠不可能忘記。

正當王小花盯著那道疤發(fā)愣時,小乞丐突然嘰哩哇啦地叫了起來,一下子打開王小花放在自己額頭上的手,撐著滑板向人群中快速爬去。王小花驚呆了,孩子張口叫的那一瞬間,她隔得太近,一下子就看到了孩子的舌頭是被割掉的。她一回頭,看到街邊的一輛面包車上下來兩個中年男人,正急急忙忙地向她這邊奔來,腳步越來越快。王小花來不及細想,猛地沖上去把小乞丐抱起來,向著菜市場的另一個出口跑去。小乞丐顯然是被這個突如其來的陌生女人嚇到了。她一邊拼命抓扯著王小花的頭發(fā),一邊嘴里嘰哩哇啦地亂叫。王小花全然不顧,她發(fā)了瘋似的抱著小乞丐一路狂奔著,不管紅燈綠燈,不管有人沒人,不管東南西北,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跑了多遠,直跑到身上沒有一絲力氣了,她才癱軟在一個僻靜小巷的角落里。此時小乞丐似乎看出王小花并沒有惡意,安靜了許多,眼神中沒有了剛才的那種恐懼,她依偎在王小花的懷里,甚至揚起又黑又臟的小手,幫王小花擦拭著額頭上的汗珠。王小花緊緊摟著她,連叫了幾聲:“欣欣、欣欣……”小乞丐沒有應(yīng)答,只是有些怯生生地望著王小花,但眼神卻明顯的變得溫柔了起來。

她就是欣欣!她就是欣欣!母子連心,第六感覺告訴王小花,這個沒有雙腿、被割去舌頭受盡折磨的小乞丐,就是她尋找了七年之久的女兒伍嘉欣。

七年的找尋、七年的痛苦、七年的壓抑,在這一刻終于像火山一像爆發(fā)了。王小花把孩子死死摟在懷里,生怕一撒手,她就變成一只會飛的蝴蝶,偷偷飛走了。仰起頭,望著頭頂上灰蒙蒙的天空,王小花放聲大哭,哭得那樣驚心動魄,哭得那樣蕩氣回腸。

梳洗過后穿上新衣裳的孩子與前一天蓬頭垢面的小乞丐盼若兩人,連王小花都幾乎不敢相信,這是一個漂亮的大姑娘了,眼神開始有了幾絲神采,只是俊秀的臉龐上透著太多的疲憊,身體軟綿綿的沒有一點力氣,也許是前一天受到了驚嚇,到了晚上,還發(fā)起了燒。在抽完血做DNA親子鑒定的同時,醫(yī)生對她做了全面的檢查。王小花還沉浸在找到孩子的喜悅中,雖然DNA鑒定結(jié)果還沒有出來,但她相信自己的感覺,女兒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不管事隔多少年,她相信這種母子連心的感覺是不會錯的。雖然孩子現(xiàn)在沒有了雙腿,也不能開口說話,但她就是孩子的全部,她要用自己的下半生來彌補自己的過失,讓孩子永遠幸福地生活下去,那怕是自己做牛做馬,她都愿意,把自己背負了七年的良心債,用一生的時光來加倍償還給孩子。

幸福總是很短暫,而痛苦卻始終如影隨行想甩也甩不掉。王小花找回孩子的幸福剛起了個頭,卻被醫(yī)生的一席話無情地掐滅。那天早晨,醫(yī)生查完房后,把王小花單獨叫到辦公室,有些婉惜地說:“經(jīng)過檢查,孩子處女膜早已破裂,并患有重度宮頸糜爛,雙腿截肢處的傷口長期潰爛、感染,沒有得到及時有效的處理,導(dǎo)致了敗血癥,加之孩子長期營養(yǎng)不良,免疫力低下,引發(fā)了肝腎等多器官不可逆轉(zhuǎn)的衰竭?!贬t(yī)生用愛莫能助的眼神望著王小花,接著說:“現(xiàn)在我們也只有對癥治療,但孩子的情況十分糟糕,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現(xiàn)在給你下達病危通知書,請你在上面簽個字?!闭f著,把病危通知書和筆遞到了王小花面前。

剛剛還熱情似火沉浸在喜悅之中的王小花一下子掉進了冰窟窿,大熱的天,她卻打了一個寒戰(zhàn)。她撲通一聲跪在醫(yī)生的面前,泣不成聲地說:“醫(yī)生,求求你救救孩子,她太可憐了,我不能沒有她,我做牛做馬來報答你。”

醫(yī)生急忙將她扶起來坐到椅子上,安慰說:“你別這樣,我們一定會盡最大的努力,但孩子的情況十分糟糕,你要提前有個心理準備?!?/p>

王小花默默走回病房,重新把孩子摟在懷里。晚上,孩子燒得更厲害了,王小花用醫(yī)生給的酒精兌了些溫開水,用棉球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著孩子的后背、胳肢窩、手和腳,直到凌晨,孩子的燒退了些,昏昏沉沉地睡了。王小花走到窗前,雙手合十,望著浩渺的夜空,心里默默念叨:“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求你一定要保佑孩子渡過難關(guān),我下半生一定吃齋念佛行善積德?!?/p>

到了下半夜,孩子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嘴唇燒得干裂起了殼,小嘴很費力地張了幾下,用很大的勁,從喉嚨里模模糊糊地擠出兩個字,但王小花聽清楚了,孩子是在叫她“媽——媽!”等醫(yī)生來時,孩子已經(jīng)睡著了,永遠地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醫(yī)生給王小花送來了DNA親子鑒定報告書,王小花瞥了一眼最后的鑒定意見一欄寫著:依據(jù)DNA檢測結(jié)果,檢測樣本生物學親緣關(guān)系成立的可能為99.9999%。王小花把鑒定書慢慢地撕成長條,再撕碎,從窗戶里扔了出去。那些碎紙片迎著燦爛的朝陽在空中飛舞著,像一只只蝴蝶,上下翻飛。王小花嘴里默默念著:“欣欣最喜歡蝴蝶了!”

王小花對著鏡子精心地描著眉毛,最后再拿出一支玫瑰色的口紅,均勻地涂抹在有些蒼白的嘴唇上?!斑@是美國進口的口紅,500多一支,是三哥送給我的,現(xiàn)在給你了?!碑敵觖慃愓f這話時,一提到三哥就眉飛色舞的。

王小花仔細端詳著鏡子中的自己,這還是原來的王小花嗎?這明明就是一個美人,一個時髦的摩登女郎,一朵美得有些驚艷的交際花。自從十多年前嫁給了伍紅星以后,她就整天柴米油鹽的為這個家操勞著,有了欣欣以后,更是一邊帶孩子一邊經(jīng)營服裝店,根本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打扮,更別說用這么貴的化妝品了。

而鏡子中的這個女人,一經(jīng)打扮,除了有一些無法掩蓋的滄桑以外,是那樣的艷麗:細長的柳葉眉,一雙眼睛流盼嫵媚,秀挺的瑤鼻,妖艷欲滴的唇,完美無瑕的瓜子臉?gòu)尚吆?,特別是今天專門選了一件低胸的白色連衣裙,讓一對高傲挺拔的乳房若隱若現(xiàn),一條深深的乳溝讓男人只看一眼,便醉倒在里面爬不上來。

這還是王小花嗎?王小花不只一次地問自己。一個多月前,欣欣走了以后,她對這個人世間也生無可戀了。老公孩子先后離開了她,只留下她孤苦伶仃的一個人。那個黃昏,就在那個殘陽如血的黃昏,如果她不遇到三哥,她可能已經(jīng)平靜地離開了這個世界,那現(xiàn)在一家三口就應(yīng)該在遙遠的天國團聚了。可她偏偏就遇到了火車站小乞丐所說的那個名叫三哥的人。

當時,她正沿著城郊那條小河邊的公路慢慢走著,她想找一個清靜的地方,讓清澈的河水洗去自己身上的罪過與自責,一了百了。可就在經(jīng)過路邊停放著的幾輛面包車旁邊時,一輛寶馬車急馳而來,“嘎”的一聲停在了面包車前面,從面包車上下來幾個人,王小花一眼就認出了其中有兩人就是她在紅新農(nóng)貿(mào)市場遇見欣欣并抱著她跑時,從菜市場門口面包車上跳下來的那兩個人。王小花急忙把頭扭了過去,故意放慢了腳步。顯然對方并沒有注意到她,而是把焦點聚集到了寶馬車上下來的那個中年男子身上,大家齊聲叫了一聲:“三哥?!蓖跣』ㄐ念^猛地一怔,偷偷回過頭去瞄了一眼,被大家叫做三哥的這個人長得五大三粗,一臉橫肉,看著就讓人心生畏懼。天氣熱,只穿了一件T恤,胳膊上紋著兩條張牙舞爪的龍,脖子上吊著一條又粗又大的金項鏈,在夕陽余暉的照耀下,閃閃發(fā)光,高調(diào)地炫耀著主人不同尋常的身份和地位。

面包車上下來的幾個人急忙圍了過去,眾星捧月似的簇擁著那個叫三哥的人。他掏出一包煙散給大家后,笑著說:“兄弟幾個辛苦了,這幾天收成不錯,剛才麗麗打電話來說,夜未央夜總會新來了幾個小妞不錯,她們經(jīng)理叫哥幾個去捧一下場,樂呵樂呵,雜樣?走!”“走!”眾人興致高昂地附和著,轉(zhuǎn)身上了車,漸漸遠去。

王小花突然改變了主意,她不想就這樣一走了之,她要替欣欣完成最后一個心愿,她扭頭向城里走去。

夜未央夜總會在榕城最繁華的中心地段,一大片區(qū)域全是酒吧、夜總會、KTV、游戲廳和燒烤店,白天死氣沉沉,鬼都打得死人,一到晚上,人們就像突然間從地下冒出來的一樣,紅男綠女、奇裝異服,街邊停滿了豪車,一派歌舞升平,一片醉眼朦朧。

王小花基本沒費什么力就應(yīng)聘到夜未央夜總會當上了一名陪酒女郞,這樣的風月場所,每天都有人走,同樣每天也都有新人來應(yīng)聘。進了夜總會沒幾天,她便主動要求和那個叫麗麗的風騷女人上一個班。由于大家相互間會爭搶客人,因此每個人之間的感情并不好,王小花處處維護著麗麗,沒過多久,兩人便成了無話不談的閨蜜。王小花從麗麗的嘴里知道了三哥的許多事。今天晚上三哥又要帶弟兄們過來捧場,麗麗一上班就告訴王小花叫她打扮一下,到時和她一起去陪三哥他們。

王小花看了一眼鏡子中的自己,臉色有些蒼白,她往臉上撲了點腮紅,這樣看起來臉色要紅潤一些。她把化妝品收拾好,從桌上拿起一盒煙,彈出一支,給自己點上。她以前是從不吸煙的,也最痛恨女人吸煙,但自從進了夜總會,不得不吸,不吸姐妹們說你裝清高假正經(jīng)會排擠你,不吸客人不高興說你不好玩,就沒辦法再呆下去,于是她學會了吸煙,學會了紙醉金迷。多少個夜晚,每當想欣欣和伍紅星時,她就拼命喝酒,把自己灌醉,這樣就不痛苦了。放縱自己,只為等待一個機會。

麗麗帶著王小花和幾個姐妹走進包房時,三哥和他的幾個弟兄早已等候在里面了。麗麗一步三搖地扭動著她那豐滿而性感的屁股走到三哥面前,不容分說一屁股坐到三哥的大腿上,又手勾住他的頭,把一對豐滿的乳房在他眼前直晃悠,嬌嗔地說:“三哥你好久都沒來了,想死人家了?!比缭邴慃惖钠ü缮夏罅艘话眩f:“這不是來了嗎,小寶貝!”就是靠這點身材資本和床上功夫,讓三哥在她身上大把大把的花錢,一點也不心疼。

麗麗回過頭來對王小花說:“莎莎,過來認識一下三哥,他可是我們的上帝哦?!比缓笥洲D(zhuǎn)身對三哥說:“這是莎莎,剛來沒多久,是我的閨蜜?!比缈戳艘谎弁跣』?,包房里的燈光是粉色的,更映襯出王小花的天生麗質(zhì),三哥的眼睛緊緊盯著王小花外露的深深的乳溝和衣服里高高隆起的乳房不放。王小花看到他的喉節(jié)動了一下,應(yīng)該是往下咽了一口口水。她湊了過去把手搭在三哥的肩上,有意無意地把乳房貼了上去,說:“早就聽麗麗說起三哥你了,以后還要請三哥多關(guān)照??!”三哥順勢用另一只手摟住了王小花的腰,手有點不安分地在她的屁股上游動,說:“只要聽話,好說好說?!丙慃惡屯跣』ㄒ蛔笠挥业刈谌绲膬蓷l腿上,旁邊有兄弟起哄說:“麗麗,是閨蜜?。磕侨缇涂梢詠韨€一龍戲二鳳了!”麗麗隨手抓起沙發(fā)上的一個靠墊扔了過去嗲嗲說:“去死吧!”包房里一陣哄笑。

三哥帶著麗麗和王小花一行人走出夜總會時,已是晚上十二點過,但對于這群人來說,夜生活才剛剛開始。大家都喝得東倒西歪,卻意猶未盡,三哥一手摟著王小花的腰,扭頭說:“大家先去吃燒烤,我和莎莎單獨聊聊。”麗麗嘟著嘴假裝不高興地說:“那我呢?”三哥從包里抓出一疊鈔票塞給她說:“你先和他們?nèi)コ詿荆乙粫碚夷?。”說完在她粉嘟嘟的臉蛋上狠狠親了一口,見麗麗還不高興,又說:“聽話,明天帶你去買LV的包?!丙慃愐幌伦颖阆残︻侀_了,說:“那我們等你,快點來啊?!彪S行的幾個兄弟不懷好意地望著王小花說:“三哥慢慢聊,不急?!?/p>

三哥帶著王小花去了附近的一家星級酒店。這是王小花第一次和一個陌生的男人去酒店開房,她一直低著頭,雖然這個城市她沒有一個熟人,但她總感覺每一個服務(wù)員都在對她指指點點。她的內(nèi)心緊張得不得了,心怦怦直跳,幾次都有扭頭奪路而逃的念頭,但一想到欣欣,她又忍住了。為了欣欣能安息,別說身體,就是靈魂她也愿意出賣。

一關(guān)上房門,三哥便猴急地一把將她摟起來,嘴在她的臉上脖子上亂親,一雙手在身上亂摸,并強行將她往床上推。王小花費力地將他推開,妖嗔地說:“你急什么嘛,反正今晚人家都是你的人了,還在乎這一小會兒嗎?先去洗個澡,一會包你醉生夢死?!闭f完將極不情愿的三哥推進了衛(wèi)生間。

衛(wèi)生間里響起了放水的聲音,同時傳來了三哥跑調(diào)的歌聲。王小花靜靜地在床沿上坐了兩分鐘,從房間的酒柜里拿出一瓶紅酒,倒了兩杯,又拉開隨手攜帶的小包,拿出幾粒白色的藥片,丟進酒杯中,泛起幾串白色的氣泡,她拿起酒杯輕輕搖了一下,便消失得無影無蹤,然后一動不動地靜靜坐著,望著紅酒杯發(fā)呆。

七八分鐘以后,三哥下身裹著一塊浴巾出來了,也許是酒喝多了的緣故,眼睛紅紅的,走路也有些踉蹌,餓狼般地向坐在床邊上的王小花撲來,王小花輕輕一轉(zhuǎn)身,三哥撲了個空,有些肥胖的身軀重重地落到軟軟的床墊上,壓得大床顫了幾顫,等他坐起身時,王小花已把一杯紅酒遞到了他的嘴邊,并用自己的杯子輕輕碰了一下。三哥有點不情愿地說:“還喝啊?”王小花撒嬌地依偎在他懷里說:“人家還想喝嘛,喝點紅酒才有情調(diào)?!比缍挷徽f一仰脖子一干而盡,然后把杯子一扔,翻身把王小花壓在了他肥胖的身體下面。

但沒過幾分鐘,便響起了如雷般的鼾聲。王小花穿上衣服,搖了搖他,卻睡得跟死豬似的,王小花連叫了幾聲都沒有答應(yīng)。她站在床邊愣了幾分鐘,拿過手提包,從里面摸出一塊薄如蟬翼的刀片,這是她平時用來削眉筆的,異常鋒利。

王小花捏著刀片,猶豫了一下,上牙緊緊地咬著下嘴唇,深深吸了一口氣,猛地向床上死豬般的三哥的頸部劃去,一股鮮血噴涌而出,就像高壓水槍突然爆了一樣,猛地沖到了天花板上,床單上像一瓶打翻的紅酒,一抹殷紅慢慢地向前推進,吞噬著、浸潤著那片雪白的領(lǐng)地,王小花心里突然閃過一絲莫明的快感和解脫。

她走到衛(wèi)生間,打開花灑,水溫剛剛好,細密的水珠如絲綢般柔柔地滑過她的每一寸股膚,她拼命地搓洗著、拼命地往身上擠淋浴露,反復(fù)地沖洗著,卻始終覺得自己的身體臟、內(nèi)心臟,甚至連靈魂也臟,無論洗了多少遍,她還是感覺很臟。一直洗到皮膚都有些辣生生的疼了,才筋疲力盡地穿上衣服走出來。她從手提包里拿出一沓信箋紙,上面密密麻麻地記滿了這一個多月來,通過麗麗了解到的三哥和他的兄弟們控制一些被拐兒童乞討的一些具體情況與線索,她把信箋紙壓在桌上,拿出手機,按下了“110”三個數(shù)字。

坐在酒店18樓的天樓邊沿,王小花點燃一根煙,深深地吸了一口。榕城的夜真美啊!寧靜、深邃,霓虹閃爍,天空中繁星滿天,對著她一閃一閃地眨著眼睛。但她不屬于這兒,她的家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不遠處,在閃爍的霓虹燈下,有一排警燈正閃爍著七彩的光芒向酒店奔來。天樓的風有些大,她站了起來,風拂起她的裙擺,她張開又臂,腦海中出現(xiàn)了《泰坦尼克號》中露絲站在船頭迎風飛翔的鏡頭。閉上眼睛,她看到伍紅星正牽著欣欣的手,在天空中微笑著向她走來。王小花感覺自己真的變成了一只會飛的蝴蝶,乘著蒼茫的夜色,她輕飄飄地飛了起來。

作者簡介:萬吉星,男,漢族,1976年生于云南巧家,現(xiàn)居昆明。文學作品散見于《小說月刊》《散文百家》《邊疆文學》《滇池》《散文詩》《散文詩世界》等刊物。曾獲中國作協(xié)《文藝報》社“九六之春”文學筆會三等獎。

猜你喜歡
三哥紅星麗麗
三哥的麥地
紅星閃閃迎國慶
畫一畫
三哥的眼鏡
《咔嚓!老田就愛高麗麗》
拯救
I love my family
麗麗的周末
一類導(dǎo)函數(shù)流行題的診斷
閃閃的紅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