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海艷
摘 要:盜竊罪和搶劫罪作為最古老的財產(chǎn)性犯罪,一直是實物界和學界關注的重點,自《刑法修正案八》將“入戶盜竊”以獨立的犯罪形態(tài)成為盜竊罪的犯罪構成要件之后,“入戶盜竊”更成為學界的討論重點,將該“戶”與“入戶搶劫”中的“戶”進行比較也是刑法學的熱點問題之一。入戶盜竊和入戶搶劫中的“入戶”一個作為入罪條件,一個作為家中條件,應該存在一定的區(qū)別,在認定的過程中也應存在差異,這樣才能做到罪行相適應。
關鍵詞:入戶;盜竊;搶劫
中圖分類號:D924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6)11-0107-03
入戶盜竊,是指非法進入供他人私人生活的且與外界相對隔離的住所進行的盜竊行為。入戶搶劫是指為實施搶劫行為而進入供他人私人生活的與外界相對隔離的住所。從定義上來看這兩個“戶”的定義是一樣的,均指他人生活的與外界相對隔離的住所。入戶盜劫是《刑法修正案八》中增加的罪名,相對于“盜竊公私財物,數(shù)額較大”的普通盜竊行為,成立特殊類型的盜竊罪,不要求達到數(shù)額較大的標準。所以在未達到數(shù)額較大時,“入戶”就成了盜竊罪與非罪的標準,入戶盜竊是盜竊罪處罰范圍的擴大。“入戶搶劫”是刑法第263條搶劫罪的加重情節(jié)之一,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無期徒刑或者死刑。所以是否認定為“入戶”是關系到搶劫罪法定基本刑罰的,是三到十年,還是十年以上、無期或者死刑。所以無論是從其所保護的法益還是認定的結果,入戶盜竊和入戶搶劫中的“戶”都不應適用完全相同的認定標準。
一、保護法益
刑法之所以處罰“入戶盜竊”行為,且并不以數(shù)額較大為標準,“入戶盜竊”被作為一種獨立的盜竊犯罪的類型,其主要原因在于,“入戶盜竊”不僅侵犯了公民的財產(chǎn)權,而且還侵犯了公民的居住權和與房屋密切相關的人身權,因此,相對于普通盜竊而言,“入戶盜竊”的違法性較高。黎宏教授認為:“與外界相對隔離的生活場所,通常被人們認為是生活最安全的地方,在這種地方搶劫,會破壞人們生活的最后底線,因此,在他人的戶內(nèi)犯罪,其社會危害性遠比在其他場所實施犯罪大?!盵1]因此,對于我們居住中的平穩(wěn)和安寧,值得刑法特別加以保護。
搶劫罪所侵犯的法益并不是單一的法益,既侵犯了財產(chǎn)權,同時也嚴重危及了公民的人身權利,因為搶劫罪的嚴重侵犯人身權利的性質,所以搶劫罪的法定刑重于其他財產(chǎn)犯罪的法定刑。入戶搶劫之所以被作為搶劫罪的法定加重情節(jié),說明入戶搶劫對被害人的財產(chǎn)權及人身權造成了更加嚴重的危害程度?!皯簟蓖ǔ碚f都是我們居家的地方,里面住著我們的家人,包括老人和小孩,里面也放著我們大部分的財物,一種能夠危及人身的財產(chǎn)性犯罪,發(fā)生在一個封閉的空間中時,這個空間中的人可能有弱勢群體,這個空間中的財產(chǎn)可能比其他相對較多,在這個封閉的空間里人獲得救助的可能性相對較低,那么在這個空間實施搶劫的社會危害性就更加嚴重。
從二者保護的法益來看,明顯入戶搶劫罪保護的法益更加復雜和重要,排除搶劫罪本身保護的法益就比盜竊罪復雜的原因,入戶搶劫行為要比入戶盜劫行為的社會危害性更重,如果說入戶盜竊是除了侵犯財產(chǎn)權還影響了我們居住中的平穩(wěn)和安寧的話,那么入戶搶劫就不是影響生活的平穩(wěn)和安寧那么簡單了,其嚴重影響了住宅中人的人身安全,在自己的住宅中被危及人身安全,可能造成的后果也比入戶盜竊嚴重,這樣的行為無論是從對被害人的保護還是從社會危害性來講,都是很嚴重的,所以對入戶搶劫的法定刑更重,從而對其“戶”的認定也應該更加嚴格。入戶盜竊罪之所以在不要求數(shù)額的前提下就認定為盜竊罪,就像多次盜竊、扒竊一樣,是對其行為的一種處罰,正如上文所說的,除了財物,“戶”也成為入戶盜竊罪的一種行為對象。綜上所述,入戶盜竊的“戶”的范圍應比入戶搶劫中的“戶”的范圍寬泛一些。
二、“戶”的界定
關于入戶盜竊罪中的“戶”法律沒有特別明確的規(guī)定,但是在2013年兩高出臺的司法解釋中做了具體的規(guī)定。①根據(jù)該司法解釋的規(guī)定,“戶”的基本特征可以概括為兩點:一是與外界相對隔離,二是供他人家庭生活之用。這一司法解釋對入戶盜竊的戶做出了相應的判斷標準。
關于入戶搶劫罪中的“戶”,司法解釋有著相對于入戶盜竊中的“戶”更加明確的規(guī)定,2000年和2005年最高法院先后出臺了兩個關于入戶搶劫的司法解釋。②司法解釋給入戶搶劫的“戶”做了和入戶盜竊相同的解釋,另舉了一些屬于此類的戶,對搶劫罪中的“戶”做出了很詳細的規(guī)定,但是很明顯能從這兩個解釋中看出,對入戶搶劫而言,戶的規(guī)定要更加嚴格,更加詳細。這也與入戶作為盜竊罪和搶劫罪的不同情節(jié)有關,對于作為一個重罪的加重情節(jié)而言,在規(guī)定上應該更加謹慎。
如上所述,在“戶”的含義上,司法解釋在盜竊與搶劫中用的定義是一樣的,均為供他人私人生活的與外界相對隔離的場所,但搶劫罪的司法解釋更為詳細些,盜竊罪就只有概念上的規(guī)定。這說明在搶劫罪中認定入戶搶劫要比在盜竊中認定入戶盜竊在法律上更加慎重,在司法實踐中也更加謹慎。
相比入戶搶劫,入戶盜竊中的“戶”應做延伸解釋,具體還應包括集體宿舍、旅店賓館,以及機關、團體、學校等禁止他人進入的辦公地點或者是非正常營業(yè)時間內(nèi)的商業(yè)場所。因為這些地方也是相對封閉的場所,在這樣的場所實施盜竊行為,對這些場所中的人同樣存在潛在的人身安全威脅,這種案件的發(fā)生也會增加社會成員對安全問題的恐懼,社會危害性大,這些都符合入戶盜竊罪規(guī)定的立法初衷。所以這些把搶劫罪明確排除在外的“戶”,應該符合入戶盜竊中的“戶”。
三、幾種特殊類型的戶
在具體的生活中,除了典型的家庭住宅以外,還有一些特殊的場所在確定是否屬于“戶”的問題上并不能很明了地做出判斷,入戶盜竊和入戶搶劫行為在這幾種特殊的“戶”面前顯得更加難以判斷,下面將選取四類在實務工作中較為常見的特殊場所進行分析。
(一)旅館酒店
根據(jù)最高人民法院的關于搶劫罪的司法解釋:一般情況,旅店賓館等不應認定為“戶”,但特殊情況下,如果具備了供家庭生活和與外界相對隔離的兩個特征時,也可以認定為“戶”。所以在實踐中判斷是否為“戶”,要將特殊情況下的旅館酒店和其他普通旅店賓館分開來看,就要結合“戶”的兩個特征加以辨別。
旅館酒店大多是為人們提供短暫性休息的地方,很少會成為家庭生活的場所,旅館酒店的人員流動性也很大,經(jīng)常會有不特定的人隨時進出,而且大多數(shù)的居住者也沒有長久居住的意愿,所以一般不認定為“戶”。但有些觀點認為:“有的人被外派到其他城市學習工作,為了這些人員更好地學習和工作而租用的旅店、賓館顯然是為了長期居住,這與租來的房子沒有什么區(qū)別,有的賓館、旅店還提供了日常生活所需的必要的簡單的生活設施和設備,在此種情況下,租用的客房就和一般意義上的住宅沒有什么本質的區(qū)別,它具有戶的功能特征和場所特征,因此,應該認定為刑法意義上的戶。”[2]
在這種情況下,盜竊和搶劫就要分開來看了,如果要是盜竊罪的話,就都算入戶,搶劫罪就要分長期還是臨時居住。按照盜竊罪保護被害人財產(chǎn)及人身的法益和居住者平穩(wěn)、安寧的生活的目的來看,在旅館酒店居住的人也會有同樣的希望居住環(huán)境平穩(wěn)、安寧的要求,這種在酒店居住的人如果受到入戶盜竊的話,對于他的傷害可能比在自己家里的傷害更大,而且這種事情發(fā)生后他就會對整個大環(huán)境的安全問題產(chǎn)生懷疑,這樣也不利于對受害人的保護。從立法目的來看,將入戶盜竊不考慮金額就成立盜竊罪就是為了威懾和懲罰犯罪人,如果將旅館酒店這些地方均排除在“戶”的范圍之外,那么就不會對犯罪分子的行為起到威懾和懲罰作用。
對于搶劫罪而言,因為搶劫罪在旅館酒店屬不屬于戶的問題上有明確的司法解釋,所以按司法解釋,短期的不算,具有供人家庭生活和與外界隔離著兩個條件的,就如上述所說,長期租用供生活起居的房間,與家人一起住在這里,長期將酒店的包房作為居家住所,而且還添置了必要的生活物品在房間內(nèi)的。在這種地方搶劫的就算入戶搶劫。
(二)臨時簡易建筑物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搶劫罪的司法解釋也同樣說明了臨時簡易建筑物:在一般情況下,臨時簡易建筑物等不宜認定為“戶”,但特殊情況下,具備家庭居住和與外界隔離兩個條件的,可以認定為“戶”。
對于臨時搭建的簡易建筑物而言,就要按照具體情況區(qū)分,判斷這類房屋屬性時主要看其是否融入了生活的元素并具有相對私密性。根據(jù)具體情況來分析這類房屋的屬性,工地上為看護建筑材料而搭建的臨時工棚,如果看護工人僅僅是在這里值班,自己又有其他的固定的“家”,那么就不能認定該臨時值班室為“戶”,但如果值班工人單身或者是全家人沒有其他住處,把工棚當“家”來使用,那么該工棚就應當認定為“戶”。關于瓜棚,有些果農(nóng)差不多在瓜果成熟的整個季節(jié)都居住生活在瓜棚中,大概有幾個月的時間,白天照看銷售瓜果,晚上瓜棚就成為其家庭生活的相對較封閉場所,這時的瓜棚就可以被認定為“戶”。要是在晚間進入就屬于“戶”,但是在平時賣瓜果時就是一個公共場所。但是對于那些在建筑工地上臨時搭建的供工人休息的工棚,由于其人員的復雜性和不確定性,缺乏家庭居住的相對私密性,故不能認定為“戶”。
對于臨時簡易建筑物的認定,盜竊罪和搶劫罪應該是一致的,如果具備供人家庭生活和與外界隔離著兩個條件的,就算是“戶”。如果人員流動很大,不固定的,就不能算是“戶”。
(三)職工、學生的宿舍
宿舍,是指機關、學校、企事業(yè)單位的單身職工、學生居住的房屋。這種房屋是為了學習或工作的方便,由不特定的多數(shù)人共同居住生活的場所。一些學者認為與一般意義上的生活住宅相比,宿舍的隱私性和排他性都沒有那么高,所以一般來說是不能認定為刑法意義上的戶的,因為宿舍主要是給人們提供休息的地方,并沒有日常生活中人們需要的一些必需的工具和設施,不具有我們通常所說的家的特征。而且相對于我們平常意義上的家來說集體宿舍的人員流動性大,住在集體宿舍中的人相對于整個集體宿舍中的人員來說,個人的私人空間相對受到限制,個人的排他性相對也受到很大限制。所以基于上述觀點,認為集體宿舍不能算作是法律意義上的“戶”。但是大多數(shù)觀點都認為合租的房屋算是法律意義上的“戶”,無論是對盜竊還是對搶劫。就上述幾個特征而言,集體宿舍和合租的房屋有很大的相似性。在合租的房屋內(nèi),其中一個承租人也沒有絕對的阻止另外的承租人帶陌生人進入合租的房間的權利,一些合租的房屋較小的房間的合租人也是沒有相對獨立的空間的。所以對集體宿舍排除的法律上的“戶”之外是不合理的。
對于盜竊罪而言,職工、學生的宿舍都應該算作入戶盜竊罪中的“戶”,理由與酒店賓館類似。對于搶劫罪來說,就要看職工、學生的宿舍的具體情況,但是認定條件不應該僅限于具有家庭生活居住和與外界隔離。尤其是家庭生活居住,有些職工宿舍因為空間有限,沒有生活用品,比如做飯的用具之類的,但是里面卻是一家人居住,這種情況應該算是搶劫罪中的“戶”。其他的不具有家庭生活居住和與外界隔離兩個特征的就不能算是搶劫罪中的入戶。
(四)前店后院式的場所
前店后院式的場所是指集家庭生活和生產(chǎn)經(jīng)營于一體的場所,對于這種兼具家庭生活與生產(chǎn)經(jīng)營功能的場所能否認定為戶,主要有以下兩種觀點:第一種觀點認為,這樣的商住兩用場所能不能認定為刑法意義上的“戶”應以時間加以區(qū)別。如果是在營業(yè)的時間內(nèi),也就是體現(xiàn)該場所的商業(yè)用途時,他人是可以自由出入該場所的,不能認定為戶;如若是在非營業(yè)時間內(nèi),即該場所發(fā)揮的是家庭用途時,他人是不可以自由出入的,屬于私人領域,就可以認定為戶。第二種觀點認為,能否認定為“戶”應該按照地理位置區(qū)分,前面的店是經(jīng)營場所,后面的院是生活場所的,生活和營業(yè)的場所從地理位置上已經(jīng)分開,如果有犯罪人因盜竊或者搶劫行為侵入后院,就是侵入了被害人的比較私人的空間,應該認定為戶,如果犯罪人侵入的是前店,那么就應該認定為公共場所。
就從這兩種觀點來看,其實都很有道理,但是在現(xiàn)實中,一般生活和經(jīng)營的場所區(qū)分不是特別明顯。有時即使區(qū)分得很明顯,一般經(jīng)營和生活的場所之間為了方便都會有一個很便捷的通道或者門,有些時候店主可能去了生活的區(qū)域,來的客人看不見人時就會自覺不自覺地通過那個便捷的門或者通道進入生活區(qū)域喊店主出來。這種情況下生活區(qū)域也是很容易進入他人的。所以按照區(qū)域分可能會很不好區(qū)分。按照經(jīng)營的時間來說的話可能相對簡單一點,在營業(yè)時間就是一個公共場所,在非營業(yè)時間就是個人生活的私人空間。
對于這種既是生產(chǎn)經(jīng)營又是生活居住的場所,入戶盜竊和入戶搶劫應該是一致的,在營業(yè)時間是法律意義上的“戶”,在非營業(yè)時間不是法律意義上的“戶”。
綜上所述,關于特殊類型的戶與入戶盜竊和入戶搶劫的關系如下。
參考文獻:
[1]黎宏.刑法學[M].北京:法律出版社,2012.
[2]袁萍.論入戶搶劫之戶的認定[J].湖北警官學院報,2012(5).
[3]蔣玲.刑法中“戶”的界定及其實踐展開[J].政治與法律,2013(9).
[4]羅娟娟,張勇輝.入戶搶劫之“戶的認定”[J].今日南國,2008(2).
[5]溫登平.論“入戶盜竊中的”“戶”[J].四川警察學院報,2015(2).
[6]黃齊中.論“入戶搶劫”的法益保護[J].海峽法學,2014(6).
[7]張明楷.論入戶搶劫[J].現(xiàn)代法學,201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