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謙

對于很多在外打工的農(nóng)民工來說，最幸福的時刻莫過于每天睡覺前盤算自己掙了多少錢，等到月底的時候從老板手里足額領到手。如果能拿到現(xiàn)金那就再好不過了，因為打在銀行卡里沒有捏在手里感覺踏實，畢竟為了這些錢付出的辛勞和汗水只有自己最清楚。

而來自宣威農(nóng)村的農(nóng)民工蔡榮禮和浦紹平年初以來就再沒有過這種幸福感，雖然他們不愿相信，但事實就是自己幾個月的血汗錢被拖欠了。第一次踏上討薪之路，兩位年邁的農(nóng)民工走得也不是那么順暢……

打工就像“打游擊”

對于很多農(nóng)民工來說，過完年就意味著一段全新的打工生活即將開始。當別人還在享受春節(jié)假期的時候，他們早已在心里計劃著要去哪里找工作。

而為了讓找工作和打工的歲月不那么孤單，他們一般會約上幾個老鄉(xiāng)一起出發(fā)，一方面可以獲取更多的工作信息，另一方面也可以相互有個照應。

如果沒有別的渠道能找到工作，他們一般就會選擇到勞務市場去蹲守，因為這里經(jīng)常會有承包工程的老板來招人。打工就如同打游擊，一般都是一個工程干完就要重新去找活干，如果運氣好遇到一個比較靠譜的老板，就有可能會一直跟著他走南闖北到處找活干。

而本文的主人翁蔡榮禮和浦紹平2016年的打工生涯就是從昆明的南壩人力資源市場開始的，二人均來自宣威的同一個鄉(xiāng)鎮(zhèn)，嚴格說來還有一定的親戚關系。

兩人雖然都已經(jīng)超過50歲，但由于家里均有孩子在上大學，正是需要花錢的時候，僅靠在家里種地那點收入無法滿足整個家庭的開支，因此他們選擇帶著妻子到昆明打工，妻子在餐館做洗碗工，收入雖然不高但比在農(nóng)村種地好一些。為了多掙點錢，他們兩人決定到工地上去找點活干。

由于年齡偏大，很多來招人的老板都更樂意挑選年輕一些的農(nóng)民工，他倆一開始的幾天都沒找到合適的工作。不過多年的打工生涯里兩人也看出了一些門道，只要耐心等待，工作機會總會有的。

最終他倆被一個四川籍的老板馬榮輝選中，馬榮輝說他在云南各地都承包了工程，只要好好跟著他，保證他們一年四季都有活干。有了“小馬哥”的承諾，兩人也就鐵了心跟著他。

討薪難于“上青天”

2016年2月25日，蔡榮禮和浦紹平二人被馬榮輝帶到晉寧縣古滇王國建設項目的一個工地上做工，主要負責澆筑混凝土。為了能給老板留個好印象，二人臟活累活都和年輕人一起搶著干，一天下來雖然很累，但有活干有錢賺心里也還是很快樂。

10天以后，馬榮輝說他在蒙自承包了一個大項目，如果他們二人愿意到那邊去干活，他可以每天給他們開120元的工錢，加班工資另外計算，最重要的是可以在那里連續(xù)做好幾個月。而對于這10天的工資卻絕口不提。

才干了10天就要換到新的地方去，并且這個地方還離昆明有幾百公里，兩人起初有些猶豫不決。主要的顧慮就是自己的妻子在昆明租房上著班，把他們帶過去那邊肯定不現(xiàn)實，如果把他們單獨留在昆明又不太放心。

考慮到自己這個年齡找活干也不是那么容易，而且老板開出的價錢也還不錯，二人最終還是狠下心來決定放手一搏，畢竟掙錢養(yǎng)家糊口才是壓倒一切的重任。

3月6日，兩人跟著馬榮輝來到紅河州蒙自市經(jīng)開區(qū)，這里正在建設一個科技孵化工業(yè)園，馬榮輝和另外一位姓李的老板共同承包的工程主要負責建廠房，他們兩人的工作主要是給技術人員攪拌砂漿、搬運建筑材料等雜活。

每上完一天班或者加一次班，他們都會認真記錄在自己的本子上，每晚睡覺前都要翻開盤算一下掙了多少錢，在計劃著怎么花這筆錢的美妙時光中，一天的勞累似乎也減輕了許多。

工作滿一個月的時候，按照正常的程序老板應該要找他們核對考勤和加班工時，然后拿著老板簽字的表格到財務處結算當月的工資。但這次老板卻遲遲沒有任何要結算的跡象。

直到第二個月滿的時候，按捺不住情緒的兩人才主動找馬榮輝要求結算工資，得到的答復是再過一段時間一起結算，也沒有在他們的工資單上簽字。

到了6月20日，馬榮輝又提出要讓他們到另外一個工地上去上班?？紤]到這三個多月的工資還沒有結算，兩人要求先把賬結清再走，不料這卻惹惱了馬榮輝等人，大聲斥責二人既然不相信他，那就不要來上班了。

既然和老板鬧翻了，那就只能結賬走人。但事情遠沒有他們想的這么簡單，馬榮輝以工程款未到賬為由拒絕結算工資，也不在他們的工資單上簽字，只說了一句到賬會通知他們。

眼看和老板協(xié)商不成，兩人只得去找主管該項目的財務人員，得到的答復是他們的工資必須要有老板簽字的工資單才有效，老板沒簽字無法給他們結算。隨后，他們找到項目部經(jīng)理，但事情依然沒有得到妥善的解決。

隨后，他們到了當?shù)氐膭趧訄?zhí)法部門，聽完他們的情況介紹后，負責接待的工作人員表示他們的項目屬于住建局主管，要他們?nèi)プ〗ň謱で蠼鉀Q的辦法。

幾天的時間里，他們討要工資反復遭遇碰壁，身上的錢也幾乎花光，無奈兩人只得向工友借了點路費先返回昆明。對于從未遇到過類似情況的二人來說，討要工資簡直難于上青天。

有困難找工會

出門打工三個多月卻身無分文回到妻子身邊，兩人心里的憋屈和壓抑無處訴說，只得一遍又一遍撥打老板的電話，希望他早日把自己的工資結算清，但每次得到的答復都是等著。后來，老板干脆就不接他們的電話。

工資拿不到，生活還得繼續(xù)，浦紹平在昆明找了一份保安的工作，蔡榮禮也到昆明東川區(qū)的工地上打工。但是一直苦等到9月份，兩人被拖欠的工資還是沒有拿到。

隨后，兩人打聽到工會可以為農(nóng)民工討要工資。9月2日，云南省總工會專職負責信訪接待的工作人員李瑞華接待了二人，他詳細了解清楚了整個事件的發(fā)生過程，特別是對拖欠工資的數(shù)額、計算依據(jù)以及拖欠工資的單位名稱和負責人身份信息等作了詳細記錄。

在接待現(xiàn)場，浦紹平拿出了打工期間記錄上班天數(shù)和加班時間的本子，上面登記的數(shù)據(jù)顯示從3月6日到6月20日，他一共上班91天，加班153個小時，按照每天120元和加班每小時15元的標準來算，他被拖欠的工資一共是13215元；蔡榮禮雖然未攜帶著本子，但是他清楚地記得扣除各類生活支出后，老板還欠著自己9200余元。

李瑞華現(xiàn)場撥打了兩位老板的電話，均無人接聽。據(jù)浦紹平介紹，這兩位老板還欠著二十多個工友的工資，所以一般都不會接電話。隨后李瑞華根據(jù)兩位農(nóng)民工提供的電話號碼打通了項目部經(jīng)理的電話，對方表示會在近幾天把工錢結算給他們。

本以為事情到此就能告一段落，誰知蔡、浦二人回去一等又是半個月，工資依然毫無著落。

9月20日，二人再次來到省總工會信訪接待室，蔡榮禮打通了馬榮輝的電話，馬榮輝很不耐煩地說：“你去找姓李的包工頭要錢去，我不管這事?！?/p>

隨后，記者接過電話亮明身份準備跟他溝通，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工會有權管拖欠工資的事？”得到肯定的答復后態(tài)度很快發(fā)生了轉變，說不存在拖欠工資的情況，并以自己在外出差，現(xiàn)在正在加油站加油為由掛斷電話。

李瑞華查明該項目屬于省內(nèi)某建設集團下屬的一家子公司的項目，眼看私下解決沒有作用，李瑞華當天就給該建設集團工會發(fā)了一份解決拖欠農(nóng)民工工資的函，并附上相關登記情況。

10月10日，還未拿到工資的二人第三次來到云南省總工會，李瑞華通過與該建設集團工會聯(lián)系得知已經(jīng)轉給所屬的分公司盡快處理，當天該分公司負責信訪接待的紀委書記易某接待了兩位農(nóng)民工，并現(xiàn)場組織了項目負責人和班組長（老板）進行情況調(diào)查，查明兩位農(nóng)民工所反映的情況基本屬實。項目負責人現(xiàn)場表示會在10月25日之前把事情解決。

截止發(fā)稿前，記者再次致電該分公司紀委書記易某和兩位農(nóng)民工，易某的答復是已經(jīng)責令項目負責人盡快結清拖欠的工資，而兩位農(nóng)民工說他們還未拿到錢。為了討要工資，蔡榮禮辭去了東川的工作，在昆明城郊找了一份保安的工作，他說無論如何一定要給自己和家人一個答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