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多吉被揉進一個暖烘烘的懷抱里,它舒服地拱了拱腦袋,在奶香中更加甜蜜地睡了過去。
等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對。
多吉的腦子驟然清明:我可是一頭24K純大象,腿如木樁身似墻,打從落地就獨立自強,和親媽都不大膩歪,現(xiàn)在誰敢揉我腦袋?!
“乖乖,媽媽要去覓食嘍,很快就回來?!卑殡S著一個甜蜜的女聲,剛剛給予它溫暖的身體慢慢拉開距離。
多吉一言不發(fā),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這顯然是在一個洞穴里,一只長鼻子“老鼠”蒼蠅般嘮嘮叨叨??床灰姴菰?,找不到族群,難道,大象多吉被劫持了?
怪事一籮筐
多吉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這只“老鼠”嘮叨完就離開了,這態(tài)度不像是對待劫持對象,更像是對家人。不過多吉還是忍不住抖落自己的一身雞皮疙瘩。許多大象都患有老鼠恐懼癥,和它們同處一室,太煎熬了。
多吉決定先了解了解周邊情況。
多吉邁開步子,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步幅小了不少,但是整個身子格外輕巧,只要加快速度,便能四腳騰空——真是奇怪,長到3歲,多吉還沒聽過哪頭大象能跑呢,自己怎么一覺醒來就實現(xiàn)了這個“不可能”?
很快,多吉就發(fā)現(xiàn)了更多古怪——
自己的鼻子依然很長,但為什么卷不起任何東西?
這里是原始森林嗎?為什么聳入云端的樹長得那么像草?
這個和自己身軀一般大的“怪鳥”怎么看起來像蝴蝶?
那個一身黑的怪動物,滾的怎么像是糞球?
最奇怪的是,多吉發(fā)現(xiàn)自己全身是毛!
多吉還是原來的多吉嗎?它隱隱有些不安,但又十分抵觸去確認某些事。
世界那么大
那只“老鼠”一直沒有回來,并且最終也不會回來。彼時的多吉還不知道這些,它只是覺得饑餓難耐。它嘗試著吃了些鮮嫩的草尖,但那種撓心撓肺的饑餓感并沒有得到緩解,多吉又嚼了一片好看的花瓣,隨即又吐了出來。
這時,一只蚱蜢落到不遠處的草葉上。多吉鬼使神差地跑過去,一把將它裹進嘴里?!笆置牢??!币猹q未盡的多吉不禁咂巴咂巴嘴,頓覺身心滿足。
多吉還沒來得及思考為什么一頭大象忽然喜歡吃肉了,便覺得身后傳來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膻味兒。多吉連忙回頭:“媽呀,哪來這么大的巨蜥?這是要成精了嗎?現(xiàn)在它吐著舌頭搖頭擺尾地向我靠近,這是要吃我?”
多吉一個激靈跳起來,拼了命地往前跑。
好幾次,它甚至感覺到巨蜥滑膩的舌頭已經(jīng)挨上自己,一個拐彎或側(cè)身,多吉竟奇跡般地躲過。
可是巨蜥和它的距離仍然在縮小,多吉急得都快哭出來了。
媽媽,外婆,象女王,救救我!
沒人聽見多吉的求救。
饑腸轆轆的巨蜥伸出濕答答的舌頭,一個彈舌,觸到多吉的后腿。多吉危急之中奮力將身子向前一掙,趁勢滑出一段。也許真是命不該絕,多吉幸運地跌進一處洞穴里。
驚魂未定的多吉喘著粗氣看著自己毛茸茸的小爪子,然后木然地扭過身看看后背再瞅瞅肚皮,它終于意識到不是世界變大了,而是自己變小了。它成了象,一只悲哀的、弱小的、自己從前似乎都沒注意過的小可憐。
世界那么大,到處都可怕,多吉總算是體會到了。
全新的自己
關(guān)于自己的身份,還是其他鄰居告訴多吉的。
多吉覓食時看見一只蝴蝶在腐肉上停留,對方兇巴巴地對它說:“蠢象,看什么看,沒見過蝴蝶吸取礦物質(zhì)和鹽分??!”
隨后,蜣螂又進行了知識加強:“廢物象,連可口的糞都產(chǎn)不好,你說你有什么用?”
多吉心里也不滿,可是吵贏了又能怎樣。作為一只象,它太忙了,要不停地覓食,要躲避形形色色的敵人,還要找機會重新做回一頭大象。
有只大象好猥瑣
“嗡嗡嗡,哎,你聽說沒,最近有只特別猥瑣的大象老在附近活動?!?/p>
多吉吃飽喝足后,癱在一處草叢下,無聊地聽著兩只蒼蠅在八卦。
“嗡嗡嗡,大象是怎么個猥瑣法?”
“那頭象走路姿勢很詭異,腦袋和尾巴總是一點一點的,看起來像抽風(fēng),不過它自己說那是在“跑”;它特別不合群,見了其他大象就跟見了鬼似的,各種閃躲;它不用長鼻子卷東西,沒事就聳動象鼻……”
多吉越聽越激動,身體由躺著變成站著,最后甚至興奮地跳起來:“那頭象的身體里肯定住著象的靈魂!我要找到它換回身體?!?/p>
結(jié)伴同行
多吉巧妙地穿梭在草叢中,靈敏地躲閃過其他野象的巨腿,驚飛了一群討厭的蝴蝶,撞翻了一只不看路的蜣螂,在草原上轉(zhuǎn)了好大一個圈,終于看見了那頭世界上最好看的大象。
多吉看見它的時候,它正抬著腿,一邊小心翼翼地閃避那些受驚的小動物,一邊可笑地在草叢中清出一條光潔平整的小道,笨拙又可愛。
“你好,請問你原本是不是一只象?”多吉扯著嗓子,使出吃奶的力氣吼道。
大象聽見后倏地停下動作,四處找尋了一番,終于看見了腳底下比自己指甲還要小若干倍的多吉?!澳憬K于來了,我是象多米,我一直在找你。你的這具大身體用起來真是笨重?!?/p>
多吉沒想到它們的名字竟然如此相像,命運真會開玩笑。
“我們要不要搭個伙?我來教你當(dāng)大象,你來教我做象?這樣我們生存的希望都大些,有機會我們再換回來?”
多米憨憨地點點頭,突然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委屈地抱怨道:“之前有一次我好不容易在草叢中清理出一條隱秘的小道,方便覓食和逃跑,可我還沒用幾次,就被你們大象一腳踩平了;我的哥哥還被你們踩成了肉餅……”
多吉想說的話一下子被堵在了嗓子里,半天過后,它才說:“多米,對不起。你在我們換回來之前就做關(guān)注弱小的體貼大象好嗎?而我,就努力做一只霸氣穩(wěn)重的氣派象。”
最好的我們
在這件詭異的互換靈魂事件發(fā)生之前,象和大象從來沒想過對方的生活怎么過,更加不曾站在對方的角度去想問題。
多吉:“我真不知道世界上還有動物會有這么多天敵,好像是個動物都能欺負象?!?/p>
多米:“我真不知道大象其實沒我想象得那么霸道和殘暴,強大如它們,根本意識不到自己一腳下去會有多少亡魂?!?/p>
多吉:“象其實特別勤勞,還懂得‘要加速,先修路,很有生活智慧?!?/p>
多米:“大象的家庭真友愛,彼此團結(jié),互相幫助,很有團隊意識。”
多吉:“我要做一只遇事冷靜不慌張的高智商象。”
多米:“我要做一只關(guān)心其他動物、樂于助人的熱心大象?!?/p>
我們,要努力成為最好的、最無害但又無比強大的象·組合。
真正的大象
日子就這樣過了下去,一頭大象和一只象成了最好的伙伴,它們彼此欣賞和理解,是草原上最獨特的一道風(fēng)景。
一天,干旱許久的草原上突然著了火,坐在多米腦袋上的多吉遠遠看見后趕忙叮囑它避開。
“不,多吉,我要去救火。你不知道這樣的大火會對象這類小動物帶來怎樣的傷害。這里沒有高樹,草都沒有我的小腿高,我會把它們都踩滅的?!倍嗝椎恼Z氣很堅決。
多吉無奈地搖搖頭:“可你現(xiàn)在不是象,你是大象!你沒必要救火,你還有可能會受傷!”
“可我的靈魂是象?!?/p>
看到多米如此固執(zhí),多吉也生氣了:“多米,你是不是越來越享受成為大象了?畢竟、畢竟大象真的很強大。你是不是不想做回象了?你是不是要真正地取代我了?”
多吉一邊說著,一邊順著象鼻穩(wěn)穩(wěn)地滑到地上,它仰著頭神色復(fù)雜地盯著多米。
多米聽到后愣了一下,隨即搖搖頭:“我現(xiàn)在是什么不重要,我心里是什么我知道。你在這里等著,我這就去滅火?!闭f完,邁開腿奔向遠處。
多米回來了
火勢沒有蔓延,多吉即便看不見多米也知道,它確實做到了它自己想做的。
多米一直沒有回來。多吉的情緒從最初的氣憤慢慢變?yōu)閼岩?,后來又變成自我否定,最后腦海里不斷回響的只剩下多米的話。
我現(xiàn)在是什么不重要,我心里是什么我知道。
遵從內(nèi)心,勿忘初心。
曾經(jīng)弱小的多米內(nèi)心竟如此強大。
不遠處響起了多米小心翼翼又無比堅定的腳步聲,多吉覺得那是世界上最好聽的聲音。
象鼩后遺癥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命運又一次跟多吉和多米開了個玩笑——它們的靈魂被換回來了。多米很快適應(yīng)了象的小身體,無論是抓蚱蜢,還是修小道,都一個頂倆。如今身軀如小山似的多吉則搞笑地得了“象后遺癥”,具體癥狀就是走路愛看腳底下,看見巨蜥就踹它,哪里有火往哪殺……
草原上關(guān)于一頭“愛跳芭蕾舞”的大象和它的象伙伴的故事,在蒼蠅的鼎力宣傳下,走進千家萬戶。
小哥白尼·野生動物畫報2016年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