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短房
導語:高曉松聲稱在錄制“曉松奇談”第二期節(jié)目時“因談及‘魁獨、‘第一民族(即原稱‘印第安人的加拿大原住民)等‘敏感問題而‘遭到加拿大有關部門強烈阻撓”,引發(fā)國內濃厚興趣和廣泛爭議。盡管事態(tài)已趨于平息,但“曉說”是否真是加拿大的“政治正確”禁忌,如果不是,什么才是,卻是有必要好好說道說道的。
正文:
事實上許多熟悉加拿大情況的北美華人朋友早已預言,“曉松奇談”事件最終會虎頭蛇尾,不了了之,因為盡管個中可能有種種內情,但高曉松所言的“魁獨”和“第一民族”,都并非什么“政治正確”禁忌。
先說“魁獨”
加拿大是一個年輕的國家,16-17世紀法國、英國殖民者先后來到這里,建立了一些殖民地,1763年,英國戰(zhàn)勝法國,奪取原為法國占領的魁北克,但為了安撫當?shù)胤ㄒ崛员A袅水數(shù)氐姆▏审w系和法語使用習慣。不久北美獨立戰(zhàn)爭爆發(fā),英屬十三個殖民地成立了美利堅合眾國,在那些殖民地上數(shù)以百萬計仍然效忠英國的居民北上加拿大,改變了當?shù)氐恼Z言和民族結構,于是英國殖民者在1791年將魁北克一分為二,建立了上加拿大(今安大略?。┖拖录幽么螅ń窨笨耸。?,前者使用英語和英國法律行政體系,后者繼續(xù)使用法語和法國法律行政體系,1868年加拿大獨立時,這兩個省是當時僅有的4個省中最大、最強的。
由于加拿大立國基礎就是英、法裔基于資源的聯(lián)合,因此“魁獨”聲索的權力屬于聯(lián)邦最底層的權力,并被寫入《人權憲章》(實際上就是加拿大憲法)。1977年,魁北克省通過“法語憲章”(Charte de la langue fran?aise,Loi 101),規(guī)定法語為魁北克唯一官方語言;1980年和1995年,根據(jù)憲法規(guī)定,魁北克省公開舉行了兩次被聯(lián)邦所承認的獨立公投,結果都以失敗告終,但第二次公投,支持獨立一派的選票比例竟高達49.4%,“聯(lián)邦派”獲得50.6%,僅以1.2個百分點險勝。1996年,后來任加拿大總理的哈珀(Stephen Harper)提出“清晰法案”(The Clarity Act,C-20),各聯(lián)邦實體公投獨立的門檻被提高,但“魁獨”聲索權本身并未受任何影響,不論聯(lián)邦或省一級,“魁獨”政黨都是公開存在的,在魁省,黨綱中公開主張“魁獨”的魁人黨(Parti Québécois)自1968年成立以來先后5次在省選中獲勝組閣(其中4次為多數(shù)政府),而在聯(lián)邦,同樣主張“魁獨”的魁人集團(Bloc Québécois)自二戰(zhàn)后一直在聯(lián)邦下議院占有一席之地,去年舉行的加拿大聯(lián)邦選舉,魁人集團在總共338席中奪取了10席,這10席全部來自魁北克省(該省一共75席),由于加拿大聯(lián)邦選舉一般會舉行3-4場黨領辯論(1場法語,2-3場英語),而每逢此時,魁人集團領袖都會借機大談“魁獨”,別的黨領可以駁斥卻無權阻止——因為這是憲法賦予對方的權力。
為了安撫魁北克人,2006年11月27日,已當上總理的哈珀推動國會以226:16的高票數(shù)通過了“魁北克人是統(tǒng)一加拿大中一個民族” (Québécois form a nation within a united Canada)的法律修正案,因為“民族”和“國家”都用“nation”一詞,這個修正案可以讓部分魁北克人感到自己“終于被承認是一個國家”,卻又無需付出國家分裂的政治代價。
很顯然,“魁獨”非但不是加拿大的政治禁忌,相反是受最高法保護的、可以公開宣講的題目。
再說“第一民族”
加拿大原住民總人口約113萬人(2006年人口普查數(shù)據(jù)),占總人口3.8%,一般被分為三大部分:“第一民族”(First Nations)、因紐特人(Inuit)、梅蒂人(Métis)。
“第一民族”即印第安人,由于這些原住民不喜歡“印第安人”這個被認為帶有歧視性的名稱,因此二戰(zhàn)后逐漸在官方場合被“第一民族”(意即最早在加拿大定居的民族)代替。“第一民族”是加拿大原住民中人口最多的,2006年人口普查時有69.8萬人。
因紐特人即中國人所熟知的“愛斯基摩人”,因為“愛斯基摩”的意思是“吃生肉的人”,被因紐特人認為是歧視性語言,因此近代以來他們一直自稱“因紐特”,意思是“人”,這個名稱也漸漸成為正式的族裔名稱。因紐特人分布廣泛,在加拿大境內僅5萬人左右。
梅蒂人較為特殊,他們是殖民時代早期由法國移民和原住民通婚形成的、按照原住民部落形式組織、生活的混血民族,總人口2006年人口普查時有近39萬人。
“第一民族”、因紐特人和梅蒂人在加拿大聯(lián)邦原住民及北方事務部登記立案的部落約600個,原住民語言53種,原住民保護區(qū)2250個,72%左右的原住民居住在這些保留區(qū)內。
直到17世紀初,才有成批的歐洲白人遠渡重洋,來到加拿大冰雪覆蓋的土地,不久,加拿大形成英法爭霸的局面,1760年,英國戰(zhàn)勝法國,獨霸加拿大,開始逐步蠶食原住民的領地。英國人把天花等疾病帶到北美,缺乏抵抗力的原住民因此遭到慘重傷亡,通過巧取豪奪,他們更攫取了大片原屬原住民的土地,并殘殺了許多原住民。據(jù)文獻記載,由于殖民活動、種族沖突和疾病流行,加拿大西部98%的印第安人口消亡,許多部落不復存在。
到了19世紀下半葉,羽翼豐滿的英國殖民者和加拿大當局開始通過一系列法律,試圖對剩余的原住民進行同化,根據(jù)1876年出臺的《印第安人法》,印第安人必須居住在貧瘠、狹小的2250個“保留地”上,凡不居住在這些“保留地”的原住民被一律稱為“不合作者”,被剝奪了理應享有的公民權。
即使對于居住在保留地的原住民,加拿大當局也并未放過。在白人優(yōu)越論思想的指導下,政府公然通過了“土著同化”原則,主張通過文化隔絕和毀滅,在數(shù)代人之內,將原住民“徹底融入主流社會”。
在這種思想指導下,自1870年開始,在當局的鼓勵、資助甚至強制下,教會在全國各地設置了數(shù)以千計的“原住民寄宿學?!保瑢⒃∶駥W齡兒童強行帶離家庭,剝奪其父母和家庭對他們的監(jiān)護權,而將之交給教會。孩子們被送入寄宿學校隔絕起來,被勒令不許講民族語言,不許保留本民族的宗教與習慣,而只能說英語或法語,并“培養(yǎng)和保持符合文明規(guī)范的言行”。
由于白人優(yōu)越論思想的作祟,寄宿學校對這些原住民子弟采取了諸多粗暴手段,敢于抵制其文化洗腦的孩子會遭到各種各樣的體罰、性虐待;而如果孩子的父母反對或表示不滿,當局就會以“違反《印第安人法》”的罪名,將他們逮捕治罪。
更有甚者,一些寄宿學校的管理者出于所謂“優(yōu)勝劣汰”的社會達爾文主義原則,對這些原住民孩子進行了一系列荒唐的醫(yī)學試驗,如電擊、饑餓試驗,甚至強迫絕育和“優(yōu)生試驗”。
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自1870年第一所寄宿學校誕生,到1996年最后一所關閉,共有超過15萬原住民兒童被強迫送入,其中被虐待致死的據(jù)信超過5萬,另有5.5萬混血兒被強制送給白人家庭寄養(yǎng)。對于孩子們的家庭而言,他們的子女無論是生是死,都不再能回到家里,甚至連音訊都杳然。
由于這種“斷子絕孫”的文化滅絕政策,加上對原住民經濟的扼殺、土地的掠奪,原住民不但人口減少,而且經濟命脈斷絕,前途渺茫,許多人因此染上了酗酒、吸毒等不良習慣,更加劇了自身和民族命運的悲慘。
對此加拿大當局熟視無睹,1907年官方派遣的醫(yī)生比利.布萊斯如實反應了原住民寄宿學生死亡率高(50%)的現(xiàn)象,結果被免職。直到1984年當局才承認這種做法“不人道”,1996年最后一所寄宿學校才關閉,1998年政府才首次表示“應該道歉”,而正式表示歉意,竟已是2008年6月11日!
然而道歉并不能解決實際問題。2007年,英國拯救兒童組織對加拿大原住民保留地進行了長時間探訪,結果發(fā)現(xiàn)情況“令人沮喪”,由于缺乏經濟來源和生活希望,保留地不但設施殘破,住房簡陋,而且充斥著吸毒、酗酒和暴力,自殺率高達0.13%(比全國平均水平0.017%高出近10倍),由于無力撫養(yǎng),多達2.7萬兒童被寄養(yǎng)他處。今年1月22日,薩斯喀徹溫省北方小鎮(zhèn)拉羅什發(fā)生全國27年來最嚴重校園槍擊案,8分鐘內8死9傷,兇手年僅17歲,拉羅什正是一個原住民社區(qū),由于傳統(tǒng)的伐木業(yè)衰退,這里一個半封閉的、近乎與世隔絕的社區(qū),缺少投資者和就業(yè)機會,人們看不到前途和希望,心情也十分沉重壓抑許多年輕人不得不背井離鄉(xiāng),去外地尋找機會,并且很少回來,而另一些不敢、不愿或找不到機會的年輕人則沉湎于酒精和毒品,希望通過自我麻醉來緩解痛苦。由于偏僻閉塞的緣故,這里缺少教師和醫(yī)生,更缺少心理輔導者,2007-2008年度拉羅什所屬衛(wèi)生區(qū)的報告稱,在拉羅什所在的薩斯喀徹溫省西北部高緯度原住民聚居區(qū),自殺率三倍于該省平均水平,許多未成年人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家庭悲劇而不得不成為被收養(yǎng)者,一些孩子甚至在短短幾年內多次變更收養(yǎng)家庭,由于缺乏幫助和心理輔導,自殺和兇殺暴力成了家常便飯。今年5月底,原住民籍的聯(lián)邦政府海洋漁業(yè)和海岸警衛(wèi)隊部長圖圖(Hunter Tootoo)突然辭職養(yǎng)病,后來人們得知他是因為嚴重酒癮不得不去封閉治療,他本人談及酒癮時無奈地說“在我們那個原住民社區(qū)成年男子許多都因生活和環(huán)境從小沾染了酒癮”。
不僅如此,歷史上原住民被剝奪了大部分土地,圈入極小的“保留地”,即使這樣,這些保留地還不斷受到政府侵奪,讓原住民雪上加霜。對此,政府嘴上高喊“尊重‘第一民族”,實則漠不關心,據(jù)報道,每年原住民向加拿大聯(lián)邦政府提交的涉及土地糾紛的訴訟案就高達900件以上,而真正被解決的每年不超過20件,即使解決,方案也十分不公平,如加拿大西部道格拉斯保留地,原住民勝訴,但政府拒不歸還被侵奪的佛雷澤河谷,而是試圖將一塊荒涼的沼澤地塞給原住民,遭到拒絕后又換成一塊遍布爆炸危險品的廢棄靶場。
加拿大聯(lián)邦政府固然作出了遲到的道歉,但僅限于口頭,在阿爾伯特省,石油公司采礦污染了原住民阿薩巴斯卡湖水;在安大略省,礦業(yè)公司開采鉑礦侵占保留地,政府都視若無睹。不僅如此,哈珀非但未增加對原住民撥款,反倒廢除前任自由黨政府和原住民簽訂的基諾納協(xié)定,取消每年對原住民社區(qū)的50億加元撥款。更有甚者,2008年9月13日,聯(lián)合國大會通過《原住民權利宣言》,其中規(guī)定尊重原住民的個人和集體權力,尊重、維護和加強其民族文化認同,強調在保護其自身需要和尊嚴前提下追求發(fā)展,這一重要的宣言獲得絕大多數(shù)國家的贊同和響應,144個表決國,反對票只有4張,而其中一張反對票,竟赫然是標榜“多元文化”、3個月前剛剛向“第一民族”道歉的加拿大投的。
但這只是問題的一方面,另一方面,隨著時代的進步,如今在加拿大討論原住民問題已完全不再是禁忌,相反,這是各級政治家、法律工作者競相顯示“政治正確”的舞臺。2014年6月26日,加拿大聯(lián)邦最高法院作出裁決,卑詩省卡里布-齊爾考廷地區(qū)的原住民部族齊爾克廷族原住民,對所居住和活動的約1750平方公里土地享有“祖產權”。這項裁決被認為是“具有歷史意義的重大裁決”,因為這結束了加拿大各級政府只承認原住民對定居地、不承認其對漁獵地祖產權的漫長歷史,意味著加拿大原住民部族百余年來爭取土地支配權的努力,終于取得了決定性的成果,而圖圖部長有勇氣公開談論自己的酒癮和其背后社會、種族不平等問題本身,也表明所謂“原住民問題談論禁忌”,在如今的加拿大并不存在。
順便說一句,“否認女王為國家元首”也不是加拿大的政治正確禁忌——這同樣是因為許多魁北克人從來就不這樣認為。在加拿大公民入籍宣誓儀式上,可以選擇“向女王”或“向國家”效忠,后者就是為那些不承認女王國家元首地位者特意準備的(大多數(shù)說法語,因此也被戲稱為“法語選項”)。
“政治正確”禁忌在哪
那么,加拿大難道沒有“政治正確”禁忌了么?并非如此。事實上,“政治正確”禁忌是很多的。
在美國,“黑人”是個“政治不正確”的禁忌詞,在公開場合不宜談論他人膚色,對“黑人”只能用“非洲裔美國人”這樣八面玲瓏的稱呼,否則對方起訴您會吃不了兜著走。這項禁忌在加拿大并不像美國那么敏感,盡管直截了當稱呼“黑人”會被認為不得體,但還不至于吃官司、惹是非,但談論膚色并且以膚色或人種褒貶他人,是絕對的“政治不正確”,如果有人在公開場合這樣談論,好管閑事的加拿大人會群起阻止,倘政治家或公眾人物這樣說,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多元文化政策”(Multi-Culturalism in Canada)是加拿大的國策,也是加拿大朝野自認為“比美國和英國(加拿大人對英國的香火之情遠勝于對美國,當然,魁北克人例外)都強得多”的“國粹”,是所謂“加拿大之所以為加拿大的立國根本”,盡管沒有明文規(guī)定,但“不得詆毀多元文化政策”是二戰(zhàn)結束后、尤其冷戰(zhàn)結束后加拿大政治生活中約定俗成的“政治正確禁忌”。前哈珀政府要員、曾擔任過聯(lián)邦公民及移民部長、就業(yè)及社會發(fā)展部長和國防部長的肯尼(Jason Kenney)在任移民部長時曾發(fā)表過一些近乎“擦邊球”的言論,被公眾認定“對多元文化政策提出挑戰(zhàn)”,結果引來一片大嘩,迫使這位被戲稱為“不要移民部長”的右翼強勢人物不得不趕緊“消毒”,再三宣稱“絕無否認多元文化政策之意”。當時曾有政治評論家指出,德國總理默克爾(Angela Merkel)和英國時任首相布朗(Gordon Brown)都敢公開揚言“多元文化已死”,但這樣的話在加拿大“即便可以偷偷想,但絕對不能公開說”。
《人權憲章》和“加拿大民主政治”則是公開的“政治正確禁忌”,對這兩項加拿大基本政治原則提出公開挑戰(zhàn),可以被追究法律責任,如果在政治生活中有人對另一個人稱“你對人權憲章和加拿大民主政治提出挑戰(zhàn)”,那幾乎是“最高級”的指責,按照一位華裔資深政治家的說法,“比當眾痛打你一頓還具有羞辱性”,被指責的一方必定會作出最強烈的反擊。
曾幾何時,同性戀在加拿大是“政治不正確”,LGBT(女同、男同、變性戀者和跨性別者的合稱)是不折不扣的弱勢群體,直到1981年LGBT的“自豪大游行”還只能停留在紙面,第一個公開活動的同性戀維權組織“the 1981 bathhouse raids”1982年6月才成立,直到1996年6月29日“自豪大游行”才呱呱墜地,首屆敢于“拋頭露面”者不到100人。但如今加拿大不僅成為全球較早承認同性婚姻合法的國家,而且總理杜魯多(Justin Trudeau)還成為世界上第一位親自出席“自豪大游行”的政府首腦(2016年7月3日,多倫多第36屆“自豪大游行”),如今正如許多人私下所言,LGBT團體已成為“強勢團體”,公眾人物非褒揚性談論同性戀話題反倒成為絕對的“政治不正確”,2006年著名華裔女政治家黃陳小萍(現(xiàn)任聯(lián)邦下議員,曾任聯(lián)邦退休事務部長)在選舉活動中無意中對同性戀問題談了幾句“個人意見”,結果遭到政治對手和LGBT團體的群起圍攻,不得不公開道歉。
“共產主義”也是“政治正確禁忌”。盡管加拿大16個正式注冊的聯(lián)邦政黨中有兩個“共產黨”(加拿大共產黨CPC和加拿大馬列主義黨MLPC)和一個由共產黨衍生而來的政黨(進步加拿大人黨PCP),這些如今被邊緣化的政黨也可以合法進行各種政治活動,但在此之外倘若宣稱要搞“共產主義”就會被目為“政治不正確”,“扣紅帽子”的“殺傷力”雖比不得30年前,但仍然是非常嚴重的。和照本宣科地宣稱“信仰馬列主義”相比,將一個現(xiàn)實中的“共產主義國家”或其領導人公開當作“正面榜樣”也同樣是后果很嚴重的“政治不正確”。筆者的朋友、前卑詩省新民主黨省議員候選人黃運榮當年敗選,很大程度上就是被競選對手陳衛(wèi)平“扣了紅帽子”——有趣的是在選區(qū)候選人中得票倒數(shù)第一的陳衛(wèi)平本人,也被其它人扣了更多“紅帽子”而鬧得灰頭土臉。
當然,“政治正確禁忌”總是有例外的,比如“反同”,在魁北克省遭遇的反彈會小一些,這是因為魁北克人大多信奉天主教,而天主教對這一話題態(tài)度較為保守。
還有一些“政治正確禁忌”是非常有趣的,比如,和大多數(shù)中國人理解的相反,在加拿大的公立學校,教師公開談論信仰,教師、學生和家長公然談論宗教的優(yōu)劣或公然傳教,都是絕對的“政治不正確”(美國也一樣),這是因為“政教分離”是“絕對的政治正確”——當然,如果是在教會出資主辦的私校就毫無問題,因為“信仰自由”同樣是“絕對的政治正確”,且按照北美人的約定俗成,選擇了這類私校就等于自愿接受該校的信仰——至少不排斥這種信仰的宣傳。
又比如,盡管理論上在聯(lián)邦范疇內,大麻仍然是一種管制毒品,而香煙是一種可以合法吸食的嗜好品,但公開宣揚“大麻解禁”、“人人有權吸食大麻”是“政治解放的象征”,很少有政治家敢于正面批評這種論調(拐彎抹角地影射還是不少的),否則很可能招惹麻煩,相反,倘公然宣稱自己主張“香煙敞開銷售(加拿大香煙只能直接向售貨員購買,且需要出示身份證,香煙不得有自己的品牌和商標,包括自己家在內絕大多數(shù)公共和非公共場合都不許吸煙)”、“人人有權吸煙”則必定會遭到千夫所指。曾有一位“老煙槍”戲言,在加拿大加入“大麻黨”(MP,正式注冊的聯(lián)邦政黨,標識是一面把楓葉置換為大麻葉的仿加拿大國旗)是“政治時髦”,但倘若公開揚言要成立一個“香煙黨”,那就簡直是政治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