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　　奔

為了讓老師多看一眼

□洪奔

人物名片：

沈石溪，原名沈一鳴，1952年生于上海，祖籍浙江慈溪。1969年初中畢業(yè)后赴云南西雙版納插隊，在邊疆生活了18年?，F(xiàn)為中國作家協(xié)會兒童文學委員會委員、上海市作家協(xié)會理事。他的作品以動物小說為主，已出版500多萬字。曾獲中國作家協(xié)會全國優(yōu)秀兒童文學獎、中國圖書獎、冰心兒童文學新作大獎、臺灣楊喚兒童文學獎等多種獎項。

在你的童年記憶里，有沒有過叫你刻骨銘心，永遠也忘不掉的一件事、一個人？那段記憶可能是快樂的，可能是令人自豪的，卻也可能是傷心難過，叫人一想起就覺得無比后悔的。在“動物小說大王”沈石溪的新書《為了讓你多看我一眼》中，他就記錄了一個令他后悔莫及的童年往事。

在他讀小學四年級時，班里新來了一個年輕的班主任，同學們都很喜歡這個美麗又溫柔的韓老師，包括小石溪。但是班里有一個很調皮的搗蛋鬼叫金仁和，想出惡作劇捉弄韓老師，小石溪想告訴韓老師，卻又不能被其他同學知道，于是他想了一個法子——

我喜歡韓老師，我愿意為她做一次“叛徒”。

從預備鈴響到正式上課鈴響，還有5分鐘時間，韓老師一般會在正式上課鈴響30秒鐘前跨進教室來，我必須在這短短的幾分鐘里將情報送到韓老師手里。我不敢從教室門出去，門框上擱著一把掃帚，我一碰門，破掃帚就會砸到我頭上的。

必須想一個既能保護韓老師又能保護我自己的萬全良策。

我身體雖瘦弱，腦子卻很靈活，眉頭一皺就想出一個辦法來。我們四（3）班的教室有一排窗與走廊相連，窗臺很矮，約有一米多高，男生經常翻窗臺從教室去往走廊，或者從走廊翻回教室。我撕下半頁作業(yè)本，飛快寫了一行字：門框上有掃帚，金仁和搞的鬼！為了表示事情萬分緊急，我還從女生踢的毽子上拔了一根雞毛，包在紙條里，然后跟同桌劉財康說了句：“糟糕，我尿急，上趟廁所?！北闵硎置艚莸貜拇芭_翻了出去。一跳到走廊，我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奔向語文教研室。很幸運，韓老師抱著一摞作文簿剛剛跨出教研室門，我來不及說話，將雞毛信塞到韓老師手里，立刻就轉身再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奔回教室。

我剛剛回到座位坐穩(wěn)，韓老師就來到了教室門口。全班同學都瞪大眼睛屏住呼吸等待韓老師推門，等待布滿灰塵和蜘蛛網的破掃帚從天而降。韓老師走到門口，突然站立不動，在虛掩的門外用脆生生清亮的嗓子嚴肅地說：“我曉得門框上有把掃帚，是哪個同學放上去的，我希望他能自覺改正，把掃帚拿下來！”全班同學的眼睛齊刷刷注視金仁和，金仁和故作鎮(zhèn)靜，還站起來東張西望，好像在尋找哪位是制造陰謀的嫌疑犯。“金仁和同學，你今天沒帶耳朵來上學嗎？”韓老師站在門外又說道，“同學們，我提議用掌聲來歡迎金仁和同學自覺改正錯誤！”

送了幾次“雞毛信”后，韓老師告訴小石溪以后不要這么做了。所以小石溪失去了與韓老師之間的小秘密。那么，怎樣才能吸引韓老師的注意，讓韓老師多看他一眼呢？于是，他又想出了一個法子，就是學壞——變成一個最調皮，最淘氣的壞學生，這樣，韓老師的目光大概就會停留在他身上了吧——

我變本加厲做一個差生。老師和同學心目中差生是一種什么形象，我就依葫蘆畫瓢去做。有一次，我跟在一高一矮兩個女老師身后上樓梯。高個子女老師氣憤地說：“我們六（1）班兩個活寶，昨天竟然躲在健身房里抽香煙！我真要被他們活活氣死。一看到他們我頭就要炸開。”矮個子女老師搖頭嘆息：“不可救藥，不可救藥啊?！?/p>

我知道了，小學生躲著抽煙，在老師眼里，就是不可救藥的差生。

在我家，奶奶和爸爸都抽煙。當天夜里，趁爸爸睡著了，我從他煙盒里偷偷拿了一支煙，裝在一個空煙盒里。第二天上午第二節(jié)課下課后，我去廁所小便，小小廁所里擠滿了人，咿哩哇啦熱鬧得就像在開大會。輪到我小便了，我跨上小便池臺階，突然就從口袋里掏出香煙盒，不慌不忙地抽出一支煙來，優(yōu)雅地叼在嘴里，然后劃亮火柴，吸了一口。吸一口，含在嘴里，再從鼻孔里噴出來。煙有點辣，也有點嗆，但我使勁忍住不咳嗽，裝著很瀟灑、很享受的樣子。我發(fā)現(xiàn)，就在我抽煙的當兒，本來喧鬧的廁所突然間安靜下來，廁所里所有的男生都目瞪口呆地望著我。擠在我左邊小便的吳志剛看見我抽煙，就像看見蒙面強盜跳出來一樣驚訝萬分，小便解了一半便來了個緊急剎尿。擠在我右邊小便的周愛民更慘，看見我抽煙就像看見鬼一樣害怕得發(fā)抖，結果半泡尿撒在褲子上，濡濕了一大片褲腿。

哈哈，我躲在廁所里抽煙的新聞立刻像風一樣傳遍全校。

可是，讓作者沒有想到的是，他的壞表現(xiàn)狠狠地傷了韓老師的心，更嚴重的是，因為他們這些淘氣的學生，韓老師沒有通過她的試用期。當他意識到自己做錯了時，卻已經來不及了，韓老師離開了學校，他再也見不到她了——

我孤獨地坐在教室里，腦子里一片空白。同學們陸陸續(xù)續(xù)來了，教室里漸漸坐滿了人。早自習的鈴聲響起，不知是誰把韓老師被學校辭退的消息走漏出來，同學們都在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金仁和從座位走了出來，拿了一把破掃帚，在布滿灰塵的墻腳掃了掃，又在黑板槽里掃了掃，掃帚上積滿塵土和粉筆灰，然后他把教室門虛掩，將破掃帚擱置在門框上。

我捏著鼻子把一塊榴蓮塞進嘴里，隨之而來的不是想象中的臭，而是像奶油一樣的香味。我三下五除二就將小半個榴蓮吃光了。原來榴蓮這么好吃，不試試還真不知道！

浙江義烏市實驗小學樓嘉明

這是埋地雷，誰開門進來，蘸滿灰塵的破掃帚就會落下來砸在誰的頭上。

這個搗蛋鬼，又要暗算前來上課的老師了，我想。

可我想錯了。金仁和埋好地雷后，沒有離開，仍站在門下，然后用力將門拉開。飽沾塵土和粉筆灰的破掃帚落下來，不偏不倚剛好砸在他自己頭上，訇的一聲，就像原子彈爆炸了一樣，揚起一大團塵埃，他整個人都被包裹在塵埃中。

自己在門框擱置了一把破掃帚，卻砸在了自己頭上，就像自己埋的地雷炸翻了自己一樣，這應該很好笑的，可不知為什么，全班54個同學沒一個笑的。

不知是誰帶的頭，有幾個女生眼圈紅了，就像得了傳染病一樣，很快就傳染開了，所有的女生都在抹眼淚……

我趕緊從作業(yè)本上撕了半頁紙，飛快寫道：1.金仁和將沾滿粉筆灰的掃帚放在門框上，故意砸在自己腦袋上，全班同學沒有一個笑。2.尹衛(wèi)星在黑板上畫了一群焦急尋找老母雞的小雞，但沒有畫老母雞。3.全班所有女生都哭了。然后從女生踢的毽子上拔了一根雞毛，做成一封十萬火急的雞毛信。我保證，這是我這輩子最后一次打小報告，最后一次告密。我相信，韓老師會愿意看到這份絕密情報的。我從窗臺翻出教室，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去到語文教研室，卻沒能找到韓老師，問別的老師，他們告訴我說，韓老師已經離開學校了，她走了，永遠不再回來了。

如同沈石溪的動物小說，緊湊的故事情節(jié)，生動的語言，強烈的畫面感，似乎把讀者也帶回到了童年時總是調皮、搗蛋、惡作劇的時候。年少懵懂，不經意間卻傷害了我們最珍視的人，只能在日后想起的時候無限唏噓。時光無法倒流，而年少時的那段深刻回憶，就像一頁永遠撕不去的日歷。青蔥少年站在夕陽余暉下的校園里，望著韓老師離開后空蕩蕩的林蔭路，緊緊握住那一封永遠也送不出去的雞毛信，和那一聲沒機會說出口的道歉。

（文中楷體字部分選自沈石溪的新書《為了讓你多看我一眼》）

秋高氣爽的季節(jié)里，就數(shù)那詩情畫意的落葉最讓人神往。它們飄飄揚揚的，似花中飛旋著的蝴蝶姑娘，又如那美麗的舞者，滿足了我對秋天所有的幻想。

浙江溫州市甌北中心小學胡嘉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