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新

一條叫歡歡的狗

□王明新

戀愛五年婚姻卻只有一年多，緣分就走到了盡頭。他們打算協(xié)議離婚，財產(chǎn)已分割清楚，他也從他們共同租住的房子里搬了出去，就差去民政局辦理離婚手續(xù)了。唯一沒有分割清楚的財產(chǎn)是一條叫歡歡的狗。歡歡是他們戀愛期間撿來的，那時候歡歡大概只有一個多月大。

歡歡之所以沒有分割清楚不只因為歡歡本身就無法分割，還因為他們都深深地喜愛著歡歡。去辦理離婚手續(xù)的時候他們就帶著歡歡去了民政局，他們都希望在最后這段時間里把歡歡爭取到自己手里。

手續(xù)很快就辦完了，但歡歡的命運(yùn)仍有待決定。出了民政局，他們有一段共同的路，然后就要各奔東西了。終于他決定讓一步，因為自己畢竟是個男人，離婚也是自己犯錯造成的。于是他說：“你先領(lǐng)歡歡走吧，我不想讓歡歡看見我們各走各的?！彼c(diǎn)了點(diǎn)頭牽著歡歡向前走。但看見男主人沒跟上來，歡歡坐在了地上，回頭看著男主人，任她怎么拉扯繩子歡歡就是不走。歡歡雖不是名狗，塊頭卻足夠大，50多斤，像一匹狼。她到底沒拉動歡歡。這時候男主人欣然跑過來說：“歡歡不跟你走，還是給我吧?！彼裏o奈地放了手，說：“那你先領(lǐng)歡歡走吧?！蓖瑯?，歡歡見女主人沒跟上來，走了幾步也坐在了地上。他力氣雖然大，但也沒辦法把歡歡拉走。歡歡與他們難分難舍，他們對歡歡也充滿留戀。這不僅因為歡歡見證了他們的愛情，還因為歡歡與他們有過一段難忘的故事：

結(jié)婚后，他們打算生個孩子，但聽說貓或者狗是一種叫作弓形體病的傳染源，孕婦與貓狗過多接觸就有可能被傳染上這種病菌，從而影響嬰兒發(fā)育。于是，他們決定把歡歡送人，或者說找人暫時代養(yǎng)。他們與她的一個閨密達(dá)成協(xié)議，在她懷孕期間由這位閨密代養(yǎng)。她生完孩子后，如果那位閨密想繼續(xù)養(yǎng)，他們就把歡歡永久送給閨密，反正相距不遠(yuǎn)，他們可以經(jīng)常去看望歡歡；如果閨密愿意奉還，他們當(dāng)然樂意把歡歡接回來。

歡歡被她的閨密接走了，她卻開始失眠，整夜整夜睡不著，夜里聽見狗叫就以為是歡歡。終于，有一天夜里她實(shí)在受不了這種折磨，把他叫了起來。她說：“我天天聽見歡歡在小區(qū)的柵欄外面叫，肯定是它逃了出來，卻進(jìn)不了小區(qū)，我們?nèi)タ纯窗伞！逼鋵?shí)這些天他也沒睡好，聽她這么一說，他立即從床上爬了起來。他按了一下床頭上的手機(jī)，顯示的時間是凌晨1點(diǎn)20分。他們穿好衣服，頂著冬天凜冽的寒風(fēng)向外走，走出小區(qū)大門，再繞到歡歡叫的地方，正好是半個“回”字形，要走30多分鐘，但他們誰也沒嫌遠(yuǎn)，誰也沒感到冷。終于，他們走到了那個地方，有一只狗向他們狂吠。她用手電照了照，不是歡歡。那里是一個舊巷子，狗是住在舊巷子口的人家養(yǎng)的，巷子口正好對著一條大路，夜里也常有汽車、摩托車從巷子門口過，這時候狗就會叫起來。

從外面回來，她摸起手機(jī)，撥通了閨密的電話，還沒開口就號啕大哭。畢竟是閨密，相互之間太了解了，閨密說：“我明白了，明天我就把歡歡給你送去?！彼泵φf：“謝謝，謝謝！”放下電話，又哭了一會兒，她才睡下。那一夜她睡得無比踏實(shí)、香甜。

歡歡回來了，她的失眠癥也好了。她懷孕了，幾個月后她發(fā)現(xiàn)他有了外遇，她眼里揉不得沙子，無論他如何檢討自己，表示要痛改前非，她都無法原諒他。他們先是分居，然后她生下了孩子，她決定自己把孩子撫養(yǎng)大。不久，他們走進(jìn)了民政局。

無奈，他們只得牽著歡歡一起向前走。很快就到了分手的時候，從此他們將形同陌路。繩子牽在他手里，他轉(zhuǎn)身的時候，歡歡卻撲在她身上，用兩只前腿抱住了她，她甚至看見歡歡眼淚汪汪。她撫摸著歡歡的頭，也流出了眼淚。他把繩子默默地交到她手里，轉(zhuǎn)過身要走。歡歡又轉(zhuǎn)而撲向他，用兩只前腿把他抱住，同樣是眼淚汪汪。

他們都被這一幕感動了。他緊緊抓住她拉著歡歡繩子的雙手流著淚說：“我錯了，我一定改，為了歡歡請給我一次機(jī)會！只一次！”

她痛哭失聲。過了一會兒，他們牽著歡歡向同一個方向走去。

（原載《東方劍》2016年第3期 江西潘光賢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