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勛武

〔摘要〕當代世界主義理念哲學上對我們提出重大挑戰(zhàn)，這包括挑戰(zhàn)我們對我們本體意識、權利意識、同一性與差異性意識、倫理歸屬意識、政治歸屬意識的重新思考。

〔關鍵詞〕世界主義；哲學；國家；公民

〔中圖分類號〕B0〔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8-2689（2016）05-0052-09

我們所生活的時代是一個全球化的時代，即一個經(jīng)濟，政治，社會倫理道德，司法，公共空間等不斷全球化的時代。分割人類的傳統(tǒng)國界正在被不斷地被打破。這不是說，祖國不再重要，而是說，世界也重要，世界一體。在我們時代，我們每個人事實上所屬的公共政治共同體不僅僅是我們所屬的國家，即祖國如中國，美國，德國，法國，英國，俄羅斯等，而且是整個地球本身，即其國界只能用太陽來計量的世界本身。就我們每個人來說，我們不僅僅是某一民族國家的公民，同時還是世界公民。無論我們?nèi)绾卫斫馐澜缫惑w化，不爭的事實是，全球化推動世界秩序的重建。全球化帶來對人類共同體，人類正義，人的身份，人的尊嚴與權利，人類價值，每個人的倫理道德責任與義務等等的新認識。它 帶來對國家，民族，經(jīng)濟，政治，倫理，道德，司法，公共空間，政府等等的新認識。它帶來對沖突，戰(zhàn)爭，和平，合作與發(fā)展等等的新認識。它帶來全球視野與全球意識。

與此相適應，世界主義哲學成為我們時代的核心理念之一，也是我們時代精神的核心內(nèi)容之一。我們時代的世界主義哲學是一種關于全球正義，全球正義秩序，人類如何和平共處，共同發(fā)展的哲學世界觀。它是一種關于全球視野的哲學。它是我們時代的產(chǎn)物，又把我們時代的精神境界提高到一個新的高度。

一、 世界主義的含義

世界主義這一概念有許多涵義。有文學意義上的世界主義，有美學意義上的世界主義，有哲學上的世界主義。僅就有哲學意義上的世界主義來說，正如美國著名哲學家托馬斯-珀格（Thomas Pogge）指出，現(xiàn)代西方哲學中也有司法世界主義，倫理道德世界主義，社會正義世界主義，與一元世界主義等不同版本。這些不同含義的世界主義概念既有聯(lián)系，又有區(qū)別。

我們在這里探討的是哲學涵義的世界主義，即世界主義作為一個哲學。因此，我們這里要回答的第一個問題是：什么是世界主義哲學？

（一） 什么是世界主義哲學？

正如珀格指出，一個主義是一種哲學與世界觀。世界主義是一種哲學與世界觀，正如社會主義，自由主義，民族主義等等是一種哲學與世界觀一樣。本質(zhì)上，世界主義是一種強調(diào)每個人作為世界公民的基本權利與自由，義務與責任，強調(diào)國家，社會組織與每個人在保障人的基本權利與自由方面的責任與義務，強調(diào)人類社會共同體是一個規(guī)范性的共同體的哲學理論。世界主義，顧名思義，認為全世界的人類同屬一個倫理，道德，社會政治共同體。更確切地說，世界主義認為全人類事實上是一個人民，即世界人民，其中每個人都是平等，自由的世界公民。因此，每個人享有作為世界公民的基本權利與自由，又有對世界的基本責任與義務?？傊總€人政治上有一個世界歸屬。珀格指出，當代所有版本的世界主義哲學都強調(diào)三大原則：個人的價值與尊嚴，平等與全球就責任。托馬斯-珀格（Thomas Pogge）， “世界主義與主權”，在克里斯-布朗（Christ Brown）[編]， 《歐洲的政治重建：倫理視角》。 倫敦：Routledge出版社.1994年。第89頁。 值得注意的是，當代世界主義理念強調(diào)：每個人都有對全人類這一世界人民負有司法性責任與義務，為自己的行為司法性地向全人類負責。所以，當代世界主義講全球正義，司法性法治的世界共和秩序。

這里，概念上，我們這里首先要區(qū)分世界主義與普遍主義兩種哲學。世界主義與普遍主義既相聯(lián)系，又有本質(zhì)的區(qū)別。世界主義哲學講的是世界性責任與義務，權利與自由，即對世界的責任與義務與作為世界公民的權利與自由。而普遍主義理念講的是認知真理與行為規(guī)范準則的普遍可接受性。例如世界主義講反人類罪，將每個人對人類社會的世界性責任與義務。普遍主義強調(diào)，反人類罪是否是一種人類責任取決于這一理念的真理是否具有具有普遍性或普遍可接受性。哲學上，世界主義所處理的矛盾關系是祖國與世界的矛盾關系，而普遍主義所處理的矛盾關系是特殊與普遍的矛盾關系。因此，世界主義與普遍主義兩個理念還在內(nèi)容與本質(zhì)上都具有如下根本的區(qū)別。首先，正如美國哲學家塞拉-本哈比 （Seyla Benhabib） 所指出，世界主義不僅僅是一種強調(diào)一個人不要把對祖國的愛置于對人類的愛之上的覺悟道德態(tài)度，而是把倫理道德的普遍性原則超國界地應用于規(guī)范的規(guī)范哲學世界觀。

[1]（17-18）簡言之，世界主義是關于人的全球歸屬關系，作為全球公民的基本自由與權利，作為全球公民基本的全球責任與義務的哲學與世界觀。其次，世界主義強調(diào)的不僅僅是胸懷祖國，放眼世界，而且是對天下的責任與義務。世界主義是關于人的世界責任與義務的哲學與世界觀。因此，世界主義哲學與世界觀更加強調(diào)世界人類共同體的行為規(guī)范，責任與準則等，如全球正義，人權等。世界主義是一種強調(diào)每個人作為世界公民的自由與權利，世界責任與義務的哲學與世界觀。再次，世界主義所強調(diào)的責任與義務是司法性的，而普遍主義所強調(diào)的責任與義務是純粹道德性的。

世界主義與國家主義或民族主義是對立統(tǒng)一的哲學世界觀。國家主義或民族主義哲學，顧名思義，認為每個公民的唯一的倫理道德責任與司法義務不超出國界之外，而是在國界之內(nèi)，不存在全球責任與義務一說。一方面，世界主義與民族主義是對立的。如民族主義強調(diào)民族國家主權的不可侵犯性。世界主義堅稱，如果一個國家里發(fā)生對人的基本權利與自由的系統(tǒng)，嚴重的踐踏如發(fā)生反人類罪等的特殊情形下，那么對民族國家主權的不可侵犯性考慮要讓位于對人的基本權利與自由的考慮，對人的尊嚴與人的人地位的考慮，以及對正義與人道的考慮，因此，國際社會應進行正當?shù)娜说乐髁x干涉，民族國家的主權在這一特殊情形下不具不可侵犯性。民族主義強調(diào)公民對民族國家與國人的責任是最高的。世界主義公民對人類的責任與義務和對民族國家與國人的責任與義務同等重要。另一方面，世界主義是與民族主義又是兼容的，是與后者既對又統(tǒng)一的哲學與世界觀。世界主義是與民族主義相反相成。

世界主義與自由主義也是對立統(tǒng)一，相形益彰的哲學世界觀。世界主義哲學世界觀區(qū)別于自由主義的哲學與世界觀。世界主義哲學世界觀強調(diào)普遍理性，普遍真理，普遍正義，普遍性規(guī)范，對全人類的普遍性情感，更重要的，強調(diào)世界法律等。自由主義堅持理性，真理，正義，規(guī)范，情感等的自由約定成俗，而不是其普遍性或普遍性基礎。世界主義哲學與世界觀認為世界法律是可能的。自由主義不認為世界性的法律是可能的。世界主義哲學與世界觀認為，世界民主是可能的，自由主義不認為世界民主是可能的。值得注意的是，一些自由主義哲學派哲學家如約翰-羅爾斯（John Rawls）拒絕世界主義。反之，一些世界主義哲學家如約根-哈貝馬斯（Jürgen Habermas）拒絕自由主義。另一方面，世界主義是與自由主義兼容，統(tǒng)一的哲學與世界觀。世界主義是與自由主義相反相成， 相輔相成。

無論如何，作為一種哲學世界觀，世界主義已成為我們時代精神的核心組成部分，是我們時代的政治理想之一。在實踐上，聯(lián)合國，各種世界性法庭以及各種地區(qū)性的國際組織，不斷地為世界主義理念中的司法性世界秩序準備制度條件。

（二） 世界主義理念的歷史追溯

世界主義理念源遠流長。在西方哲學中，我們可追溯它至古希臘哲學。它像美酒，越久越香。年代帶給它的不是褪色，而是醇香。

正如珀格指出，世界主義理念起源于古希臘文化。古希臘世界主義強調(diào)的是一種開放與包容的生活態(tài)度與方式。在古希臘社會政治文化中，一個世界主義者是一位“世界公民”[2]。“一個人如果理解與尊重外國文化，旅游四方，能與不同社會的人很好地交流，那這個人就是一個世界公民。一座包容各種各樣種族的人，各種各樣的語言，各種各樣的文化，各種各樣的宗教，與各種各樣的生活方式的城市就是世界城市?！盵2]就是說，古希臘世界主義理念強調(diào)對所有人類存在，人類社會與文化的開放性，包容性與無國界性。開始時，古希臘世界主義理念是與柏拉圖，亞里士多德關于我們每個人都屬于我們所生長的政治共同體的政治倫理理念相反的哲學理念。所以，古希臘哲學家迪約-葛尼斯（Diogenes）在公元前第4世紀著名地宣稱：我是一個世界公民。迪約-葛尼斯的聲稱，“我是一個世界公民”同時是一個否定性聲稱與一個肯定性的聲稱，即他不是一個本地民族城邦的公民，而是一個世界公民。一個世界公民將服務于一個世界共同體，對這一世界共同體負有義務。當然，沒有史料表明迪約-葛尼斯擁有一個世界國家的概念。因此他所說的世界共同體應是一個道德共同體，即人類道德世界共同體。

斯多葛哲學發(fā)展為一個完整的世界主義倫理道德哲學。這一學派的哲學家們喜歡把宇宙當做一個社會政治共同體。根據(jù)斯多葛學派哲學，我們每個人都同時屬于兩個社會政治與倫理共同體，即我們所生長的祖國與世界人類社會政治共同體；與此相適應，在社會倫理與政治生活中，我們每個人不僅僅有作為本國公民的倫理責任，還有作為世界公民的倫理責任。斯多葛學派世界主義理念與古希臘世界主義理念的重要區(qū)別在于它強調(diào)我們每個人合二為一的公民身份。

西方近代人權理念的產(chǎn)生使世界主義理念發(fā)生重大革新。近代人權理念可以追溯到18世紀的英國哲學如洛克哲學與法國哲學如盧梭哲學，《關于權利的佛吉尼亞草案》，1776年的《美國獨立宣言》，1789年的《關于人類與公民的權利的宣言》等等。人權理念豐富了世界公民的責任與義務概念，導致世界主義理念向新的方向發(fā)展。

當然，里程碑是19世紀的康德?？档聻槲鞣绞澜缰髁x理念貢獻了三個里程碑式的理念： （1）宇宙人權理念； （2）世界法律概念，尤其是世界憲法（cosmopolitan constitution）的概念； （3）一個以保護人權與世界和平為目標的世界秩序的理念。 他因此把世界主義哲學定義為關于建立保障人權，世界和平的世界法律秩序的哲學。在康德，世界主義是實現(xiàn)從普遍主義的倫理道德哲學向人權理念中心基礎理念的社會政治哲學與司法哲學的轉(zhuǎn)變。

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以及戰(zhàn)后的反思使世界主義理念獲得新的，質(zhì)的飛躍，尤其是以人權為核心的司法化世界秩序概念在全球不斷地被認同。尤其是，康德世界主義理念中的兩個核心概念，即普遍人權與司法性的世界秩序，在實踐中得到了新的檢驗。這體現(xiàn)在三個里程碑上：紐倫堡審判，反人類罪概念的產(chǎn)生與聯(lián)合國《人權宣言》的產(chǎn)生。反人類罪正式作為一種類型的國際性或全球性罪是世界法律的發(fā)展的一個里程碑。而1948年聯(lián)合國《人權宣言》是世界上第一個關于人的基本權利與自由的全球性正式文件，即經(jīng)過證實政治過程形成與確認的文件。它是全球范圍內(nèi)保障與發(fā)展人的基本權利與自由，以及相適應的責任與義務，的制度化的開始。

1945年的紐倫堡審判以及反人類罪理念的法律化是世界主義理念發(fā)展的一個偉大的里程碑，一個劃時代的里程碑。紐倫堡審判的法律根據(jù)是1945年的《國際軍事法庭的倫敦條例》（The London Chater of the International Military Tribunal）?！秶H軍事法庭的倫敦條例》首次把反人類罪作為三種國際罪行之一。紐倫堡審判據(jù)次公開審判納粹戰(zhàn)犯。紐倫堡審判是人類歷史上世界主義理念第一次制度性地實踐，也是人類歷史上世界主義理念第一次司法性性地實踐。它是世界主義理念從一個純倫理道德理念向一個司法性理念轉(zhuǎn)變的巨大進步。它宣告兩大世界法律概念的誕生：反人類罪概念與人道法律概念。

反人類罪的概念更進一步地豐富了以人權為核心司法化世界秩序概念。反人類罪概念是世界法律的概念現(xiàn)實化，并事實上宣告人道法律（the law of humanity）為世界法律之一。反人類罪理念不僅僅強調(diào)對人類世界責任與義務，而且把對人類的世界性責任與義務以法律的形式規(guī)定下來。這是司法性世界秩序理念的重大發(fā)展。反人類罪理念不僅僅強調(diào)對人權準則所規(guī)定的世界性責任與義務，而且把人權準則所規(guī)定的世界性責任與義務以法律的形式規(guī)定下來。這是司法性世界秩序理念的重大發(fā)展。

1991年的《審判前南戰(zhàn)犯國際刑事庭規(guī)約》（the statutes of the International Criminal Tribunal for the former Yugoslavia [ICTY]）， 1994年的《審判盧旺達罪犯國際刑事法庭規(guī)約》（the statutes of the International Criminal Tribunal for Rwanda [ICTR]）與在2002年生效的1998年的《國際刑事法院羅馬規(guī)約》（the statutes of the International Criminal Court [ICC]）把反人類罪規(guī)定為四大國際罪行之一。它帶來了世界主義概念上與實踐上的突破。概念上，反人類罪重新定義了人的身份地位，人的尊嚴。它帶來了對人道法律，世界法律等的新認識。它制度化地追究犯反人類罪的人的司法責任，第一次制度化地執(zhí)行國際法律及全球法律。這是全球社會制度性地使用其司法權威.

1945年聯(lián)合國的建立為世界主義理念建立了一個必須的制度與結(jié)構(gòu)。聯(lián)合國旨在促進各國在國際法的基礎上，在國際安全、經(jīng)濟發(fā)展、社會進步、人權、公民自由、政治自由、民主以及實現(xiàn)持久世界和平方面的進行有效合作。聯(lián)合國的宗旨就是世界主義的宗旨。不僅如此，1948年，聯(lián)合國《人權宣言》是現(xiàn)代世界主義理念發(fā)展的另一個里程碑。聯(lián)合國《人權宣言》旗幟鮮明地強調(diào)人權準則為作為所有人民和所有國家努力實現(xiàn)的共同行為標準，旗幟鮮明地要求每一個人和社會機構(gòu)通過各種措施促進對人的權利和自由的尊重，并通過國家法律和國際法律，保障人的基本權利和自由在各會員國本身人民及在其管轄下領土的人民中得到普遍和有效的承認和遵行。就是說，聯(lián)合國《人權宣言》旗幟鮮明地強調(diào)人權準則司法化世界秩序，各國政府與公民的世界責任與義務。聯(lián)合國《人權宣言》之后，人權準則迅速成為全球人類行為的一個重要準則，全球正義概念也得到迅猛發(fā)展。至此，世界主義理念完成了從康德的以人權準則為核心準則的世界秩序理念到以人權準則為核心準則的司法性世界秩序理念的轉(zhuǎn)變，也完成了古代世界主義理念作為倫理理念到現(xiàn)代世界主義理念不僅僅是倫理理念，而且是司法理念的轉(zhuǎn)變。

1998年，在聯(lián)合國的旗幟下，《國際刑事法院羅馬規(guī)約》產(chǎn)生。雖然，《國際刑事法院羅馬規(guī)約》直到2002年才生效，它的產(chǎn)生對世界主義理念具有歷史性的意義。一方面，這是一部全球性的法律。另一方面，它是一部在聯(lián)合國的旗幟下民主地建立的全球法律。它時間里全球司法秩序的一次重要的實驗與實踐。在2002年，根據(jù)《國際刑事法院羅馬規(guī)約》，國際犯罪法庭產(chǎn)生，這為世界主義理念加強了制度資源。從康德，經(jīng)聯(lián)合國的建立與《聯(lián)合國的普遍人權宣言》，到《國際刑事法院羅馬規(guī)約》產(chǎn)生與國際犯罪法庭的建立，世界主義理念所追求的全球司法秩序正在不斷地建立。

二、 共和世界秩序理念：康德的理想與困惑

現(xiàn)代世界主義理念的真正奠基人是康德。康德貢獻給現(xiàn)代世界主義三個核心概念：（1）普遍人權； （2）全球正義； 與（3）世界法律。這三個概念反過來又使世界公民的概念，全球責任與義務的概念具有實質(zhì)性的內(nèi)容。不僅如此，康德拒絕世界國家的概念，這為以哈貝馬斯為旗手的現(xiàn)代世界主義留下一個重大的哲學問題：一個不是世界國家的憲法化的全球秩序如何可能？

在他1795年發(fā)表的“永恒和平”一文中，康德石破天驚地提出每個人的宇宙權利的概念，并把每個人的宇宙權利與每個人的國內(nèi)公民權，國際權利并列為每個人的三種基本公共權利。[3]（123）每個人的宇宙權利是一種普遍人權，屬于每個人。[3]（119）這一種權利是一種公共權利，因此具有司法性制約力，不僅僅是道德權利。康德宣稱，“整個地球的人民進入一個公共政治共同體已經(jīng)到這樣一個程度：在地球的某一角落對人權的侵犯將被在地球所有其它角落的人們所感到?！币谅瑺枴た档拢↖mmanuel Kant）， 《永久和平》。坎博爾-史密斯譯。紐約：佳蘭出版社。1972年。第142頁。與此相適應，康德發(fā)展出世界法律概念，并把世界法律與國內(nèi)法律，國際法并列為三種公共法律。同上，第118頁。他自信地宣稱，“隨著世界各國與人民彼此之間通過公共法律建立起和平的關系，人類就越來越接近于擁有宇宙憲法（cosmopolitan constitution）.”同上。 世界憲法是世界的根本大法，由世界各國人民在理性的指導下，在不斷建立對彼此有制約力的公共法律的基礎上建立起來?？档轮赋?，“理性能給相關的國家所提供的從一種無法無天，充滿戰(zhàn)爭的情境下解脫出來的唯一辦法是這些國家必須放棄他們無法無天的自由，而受公共法律的約束，正如每個人所做的那樣。只有這樣，我們才能逐漸包括不同人民，并最終包括地球上所有人民的共和共同體?！蓖?，第117頁。他還指出，“從其道德立法權力的寶座上，理性絕對地譴責戰(zhàn)爭作為決定權利的手段，指出追求和平是一種不容討價還價的責任?！蓖希?16頁。人權，法治與世界和平，這是康德世界主義的核心內(nèi)容。

康德的世界秩序設想是一個革命性的發(fā)明，是一個全新的設想。這一世界秩序理念是我們今天應努力實現(xiàn)的。盡管如此，康德的世界主義理念也遇到重大困惑：即，康德一方面想一個司法性的法治世界秩序，另一方面不想要一個國家；那么，一個不是世界國家的司法性法治世界秩序如何可能？在我們的認識中，法律與國家不可分的。在沒有世界國家的前提下，合理，有效，合法的世界法律如何可能？康德的困惑也是現(xiàn)代世界主義的困惑?，F(xiàn)代世界主義需要回答康德的問題：在沒有世界國家的前提下，一個司法性的世界秩序如何可能？一個重要的理論困惑時：一般地說，法律以法律主權權威的存在為前提；而在現(xiàn)代，法律主權權威的體現(xiàn)者一般都是國家。所以，現(xiàn)代世界主義的倡導者必須回答康德的問題。另一個重要的困惑是：如果世界法律是個有意義的概念，世界法律如果具有世界性權威，那么民族國家的主權就不是絕對的；反之，如果民族國家的主權是絕對的，世界法律的權威就不是世界性的?，F(xiàn)代世界主義理念必須在國家主權概念，憲法概念等方面具有突破性的新理解。

三、 三層次的司法性世界秩序：哈貝馬斯的重建

這個任務由哈貝馬斯完成。哈貝馬斯是宣揚當代一個司法化的世界秩序與世界主義理念的最堅定，最著名的哲學家。他繼承與發(fā)展了康德的世界主義理念，一方面強調(diào)一個具有程序統(tǒng)一性的憲法化的全球秩序，另一方面又堅定地拒絕一個世界國家的理念，即世界本體性的同一理念。

哈貝馬斯的世界主義理念對世界主義理念的貢獻很多。最主要的貢獻包括如下方面：

第一，哈貝馬斯提出多元化世界的世界憲法理念。他在概念上把國家與憲法分開；

第二，強調(diào)人權原則是當今世界主義理念的核心運行原則；

第三，繼承發(fā)展了康德的全球秩序是一個司法秩序；繼承發(fā)展了康德的世界法律概念；他指出，“全球法律是法律的構(gòu)造性規(guī)則的邏輯結(jié)果。它第一次在國界內(nèi)的社會，政治關系的司法與國界外的社會，政治關系的司法之間建立一種對稱性”哈貝馬斯，《對他者的包容》，第193頁。第199頁。；即是說，我們可以從法律的構(gòu)造性規(guī)則中演推出全球法律的必然存在；

第四，在強調(diào)全球人權政治的過程中又明確反對人權原教主義（human rights foundamentalism），并指出人權原教主義本質(zhì)與根源使其不以法律為中介；

第五，提出一個新的世界秩序是本體上的多元性與司法程序上的統(tǒng)一性有機統(tǒng)一的概念；提出一個由超國家，跨國家與民族國家三層次組成的全球秩序體系即世界秩序；

第六，他提出全球民主是建立由超國家，跨國家與民族國家三層次組成的全球秩序體系的唯一正當合法的渠道；在交往理性指導下的全球民主對話，討論與談判是建立共同規(guī)則的唯一正當合法的渠道。

毫無疑問，哈貝馬斯的的世界主義仍有許多值得商榷之處，但是，它是當今最完整，最有影響的世界主義哲學。

在“一個多員世界社會的政治憲法”一文中，哈貝馬斯開們見山地問道，我們應如何師從康德？哈貝馬斯認為，我們可以一方面繼承康德關于一個司法化世界秩序的理念，另一方面要回答康德的“一個沒有世界國家的共和世界秩序如何可能”這一問題?？档碌倪@一問題涉及到三個概念方面的挑戰(zhàn)：憲法概念，國家概念與歷史條件問題。哈貝馬斯指出，解救康德的世界主義理念的關鍵是把以國家中心的國際法律概念轉(zhuǎn)化為沒有世界國家的世界法律概念，這需要三個新概念：（1）聯(lián)邦分權機制以及多層次系統(tǒng)機制概念； （2）世界憲法概念；（3）以國家政府為推動機制的世界憲法化過程概念。以此相適應，我們應做如下概念改造：（1）改造我們的國家主權觀念，使其與跨越民族國家界限的新形管理形式相適應；（2）改造我們的法律觀念，致力推行一個超越民族限度的法律體系，為此要修訂使國家法律和國家力量的壟斷緊緊相聯(lián)接的各種觀念；（3）公民團結(jié)機制。

哈貝馬斯指出，第一，我們要改造我們的民族國家主權觀念，克服民族國家主權神圣不可侵犯的觀念。民族國家主權神圣不可侵犯是康德堅持的一個原則。哈貝馬斯指出，民族國家的主權是不可侵犯，不可逾越的思想與以人權準則為核心的全球司法秩序的理念相互矛盾。因此，我們必須改造我們關于民族國家主權的觀念。就是說，我們必須改造所謂的在任何條件下，民族國家主權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觀念。我們要改造所謂的在任何條件下，在任何情況下，我們在國家主權的問題上都不能作讓步的觀念。相反，我們要認識到。在一般情況下，民族國家主權應受尊重，這毫無異議。但是，在一些特殊情況下，民族國家主權是可以超越的。例如，如果在一個國家，發(fā)生嚴重的反人類罪，國際社會就要進行正當?shù)母缮?，民族國家主權就應被超越，也可以超越。當然，改造康德，哈貝馬斯并不是認為國家主權可以隨意侵犯。在“一個多員世界社會的政治憲法”中，哈貝馬斯強調(diào)，我們應該改造我們的民族國家的主權觀念。這就是說，我們要確立一個辯證的國家主權概念。一方面，國家主權必須受到尊重，具有一定程度的不可逾越性。另一方面，國家主權的不可逾越性不是絕對的，在任何條件下都存在的。相反，在一個國家的公民的基本人權受到嚴重的，系統(tǒng)的踐踏，反人類罪在一個國家發(fā)生時，這個國家的政府與領導人以及相關人員必須對人類社會總體這一法律權威主體作出交待，國際社會必須進行人道主義干涉。

第二，我們應在全球，致力推行一個超越民族國家限度的法律體系，即全球法律系統(tǒng)，并與此相適應，更新我們的法律觀念，改造我們關于法律只能是民族國家的法律，改造我們關于法律與民族國家在概念上緊緊相聯(lián)接的觀念，使我們的法律觀念認同超越民族限度的法律。哈貝馬斯指出，樹立超越民族國家局限的法律即全球法律的理念，認識到超越民族國家限度的法律存在的可能性與事實性。與此同時，我們應認識到全球司法秩序方面嚴重的制度組織方面的赤字。最后，我們應認識到，全球法律是法律的構(gòu)造性規(guī)則的邏輯結(jié)果。它第一次在國界內(nèi)的社會，政治關系的司法與國界外的社會，政治關系的司法之間建立一種對稱性。

第三，以此相適應，哈貝馬斯認為，要建立新的公民團結(jié)概念。在“國際法律憲法化以及一部世界憲法的正當合法性問題”中，哈貝馬斯指出，在新的世界秩序中，公民團結(jié)的基礎不再是是民族同質(zhì)性，如共同祖先，血源，歷史等，而是對共同憲法的認同。 與此同時，建立全球性司法秩序意味民族國家以及公民個人對自己有一個重新理解的問題，因為新建立的全球性司法秩序民族國家以及公民個人的身份發(fā)生重大變化。例如，民族國家不僅僅是一個對外有主權的政治共同體，而且是國際社會負責的，受世界法律約束的成員。公民個人不僅僅是一國公民，同時又是世界共和共同體的公民。也即是說，世界主義理念是對我們每個人的身份，權利，自由，責任與義務的重新進行定義。

因此，我們關于一個沒有世界國家的司法化法治世界秩序如何可能這一問題。哈貝馬斯提出，未來的全球秩序應是一個法制上三層次，本體上三元化的系統(tǒng)：（1）超國家組織諸如聯(lián)合國所屬層次； （2）民族國家所屬層次；（3）地區(qū)國際組織諸如歐盟所屬層次。本體上，這系統(tǒng)由三種成員組成：（1）超國家組織，即聯(lián)合國；（2）民族國家；（3）地區(qū)國際組織。哈貝馬斯認為，三層次的未來全球系統(tǒng)既司法上建立一個司法化的世界共和秩序，又沒有本體上建立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世界共和國國家，一石雙鳥。三層次的全球系統(tǒng)使世界秩序憲法化，但沒有消滅世界各國，是世界國家一體化。這一點可以做如下理解。

第1，在未來全球系統(tǒng)中，超國家領域這一層次只有聯(lián)合國這一世界組織。這一國際組織是實體性的存在，不只是一種政治論壇，但它不具有國家的各種屬性。聯(lián)合國被授權（同時也被限制）有效地、非選擇性地發(fā)揮兩種功能，即在世界范圍內(nèi)（1）保護世界和平和（2）保護人權。這一世界組織有能力在明確規(guī)定的領域中采取國家式的行動，但不具有國家的主體地位。聯(lián)合國不是有一個國家主權的世界共同體。 它的職能也緊緊地局現(xiàn)于（a）保護世界和平和（b）保護人權這兩項.

第2，在未來全球系統(tǒng)中，另一個層次是民族國家所屬的領域?！懊褡鍑矣斜匾３謨?yōu)先地位?！盵4]“在當今與未來多層次的未來全球系統(tǒng)中，民族國家具有自己的所屬領域，扮演著不可替代的角色?！盵4]

第3，在未來全球系統(tǒng)中，另一個層次是地區(qū)性的國際組織所屬領域。全球系統(tǒng)中，有些事務既不屬于超國家領域，也超越民族國家所屬領域。超國家領域只處理兩類問題：保障人權問題與維護世界和平問題。顯然，全球能源、環(huán)境、財政和經(jīng)濟政策等涉及的是平等分配問題超越民族國家所屬領域。所以，在超國家領域與民族國家領域之間，還需要一個中間層次，即區(qū)域性國際組織領域。

總之，本體的多元化與司法程序的統(tǒng)一性實現(xiàn)了康德一個沒有世界國家的司法化的，旨在保護人權與保障世界和平的世界共和秩序的理想。

“在所設想的三層次世界體系中，超國家層次將由一個世界組織來代表。我們可以從兩方面來看這一世界組織。一方面，它專職于世界和平與人權，在世界和平與全球人權事務方面，它有權干涉與管理；同時，它還體現(xiàn)以全球的公民個人與民族國家所組成的國際同同體的整體，它將代表全球司法制度的統(tǒng)一或統(tǒng)一的全球司法制度?！盵5]（120）在超國家層次，每個公民被賦予基本的，人人平等的“政治與公民權利?！盵5]（121）與此相適應，民族國家不僅對本國公民的本國公民權與世界公民權尊重與負有保護責任，也對他國的世界公民權負有義務。

這里，關鍵點是在超國家，跨國家與民族國家三層次的全球系統(tǒng)中，通過民主過程建立起的全球性司法規(guī)范符合哈貝馬斯的兩個法律準則：

話語準則：只有當它得到在實踐對話與討論的所有有關叁與者的同意與接受時，一個規(guī)范準則才是正當有效的。

民主或民主主權準則：公民同時是法律的受制約者與作者；法律的正當合法性，主權性源于制訂它又受其制約的公民意志與選擇

[6]（107、110～111、118～121）。

我們這里討論的不僅僅是一個司法規(guī)范化的世界秩序，而是一個以人權原則為核心，由正當合法的世界法律規(guī)范化的世界秩序。不僅如此，在超國家，跨國家與民族國家三層次的全球系統(tǒng)中，世界法律的正當合法性的源泉不僅僅是是民族國家間體，而且是全球公民的民主間體。因此，超國家，跨國家與民族國家三層次的全球系統(tǒng)設想回答了一個沒有世界國家的世界法律正當合法性的源泉是什么的問題。由此，它也回答了一個沒有世界國家的由正當合法的世界法律司法規(guī)范化的世界秩序如何可能的這一問題。

四、 當代世界主義理念的思想特點與哲學挑戰(zhàn)

綜上所述，世界主義理念是我們時代的政治理想與核心理念之一。它對我們每個人的身份，權利，自由，責任與義務的重新規(guī)定，對涉及我們每個人的身份，權利，自由，責任與義務的政府行為，社會政治組織行為與公民個人行為重新規(guī)定，對政府與公民的關系重新規(guī)定?？偟膩碚f，現(xiàn)代世界主義包含如下的核心概念：1）世界法律概念；全球秩序是一個司法性的秩序；2）世界“人民”概念：人類總體是一個具有法律權威的法律主權主體；對這一法律主體，國家行為，社會組織行為以及個人行為必須做出司法性的交待，及擔負其規(guī)定的法律責任；3）世界公民概念：即每個人不僅僅是一個民族國家的公民，而且是一個世界公民；以司法正義規(guī)定每個人作為世界公民具有基本的權利與自由，義務與責任；4） 全球正義概念：存在著全球性的司法性正義；這一司法性正義規(guī)定每個人作為世界公民的基本權利與自由，義務與責任，強調(diào)國家，社會組織與每個人在保障人的基本權利與自由方面的責任與義務。

世界法律，顧名思義，就是在全球具有法律有效性的法律。理想的情形下，在全球具有法律有效性的法律應同時是在全球范圍內(nèi)都被接受與認同的法律。但是，在概念上，在全球具有法律有效性的法律與被在全球范圍內(nèi)接受的法律是兩個不同的概念，正如有可接受性的正義概念與事實上被接受的正義概念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在現(xiàn)實中，在全球具有法律有效性的法律不一定已被在全球范圍內(nèi)被接受，即被世界各國所接受。如《國際刑事法院羅馬規(guī)約》或《羅馬條約》是一個在全球具有法律有效性的法律，但不是世界上每個國家都在條約上簽了字。1948年聯(lián)合國的《人權宣言》，1991年的《審判前南戰(zhàn)犯國際刑事庭規(guī)約》，1994年的《審判盧旺達罪犯國際刑事法庭規(guī)約》等都是在全球具有法律有效性的法律，但不是世界上每個國家都在條約上簽了字。反之，在全球范圍內(nèi)被廣泛接受的法律不一定在全球具有法律有效性。無論如何，全球不斷司法規(guī)范化的重要的里程碑。聯(lián)合國的存在為世界秩序的司法規(guī)范化提供了不可缺少的制度條件。正如前面所討論的，諸如哈貝馬斯等世界哲學大師都在強調(diào)建立世界憲法的可能性。而憲法化的世界司法秩序概念也是當代世界主義思想的一個標志性的理念。

世界法律如人道法律體現(xiàn)的是人類總體作為一個社會政治共同體的民主意志，其法律權威主體是人類總體本身。在這一意義上，人類總體事實上是一個世界人民，即人類總體實質(zhì)上是一個具有政治性人民涵義的總體，是一個實質(zhì)上具有人民的法律權威主體地位的法律主體。當然，政治性的人民有別于一個本體性的人民。無論如何，人類總體這一法律主體的民主意志是世界法律的意志。對于這一法律主體，國家行為，社會組織行為以及個人行為必須做出司法性的交待，及擔負其規(guī)定的法律責任。例如，如果國家行為，社會組織行為以及個人行為構(gòu)成反人類罪，戰(zhàn)爭罪，侵略罪或大屠殺，犯罪者將被國際社會以人類總體代表的名義追究法律責任。聯(lián)合國的存在為“世界人民”的概念提供了不可缺少的制度條件。聯(lián)合國的存在為將人類總體作為一個政治性的人民提供了不可缺少的政治結(jié)構(gòu)。

在現(xiàn)代世界主義理念中，我們每個人不僅僅是我們所屬的有具體國界的民族國家的公民，同時還是我們所生活的，其國界只能用太陽來計量的地球本身或世界本身的公民。作為世界公民，我們每個人都是人類共同體這一實質(zhì)上的世界人民的一員或一部分。作為世界公民，我們每個人都享有世界公民的基本自由與權利，也負有世界公民的責任與義務。這里，我們每個人作為世界公民所享有的世界公民的基本自由與權利是一種司法性權利與自由，不僅僅是一種普遍的道德權利。對每個人作為世界公民所享有的世界公民的基本自由與權利的違背或侵犯將被追究法律責任。例如，例如，如果國家行為，社會組織行為以及個人行為構(gòu)成嚴重地踐踏人權如反人類罪，犯罪者將被國際社會以人類總體代表的名義追究法律責任。

與如上相適應，司法性的全球正義強調(diào)對世界法律的遵從，對人類總體作為一個法律權威主體的服從，對每個人作為世界公民的基本權利與自由的尊重與保障，對每個人作為世界公民的基本義務與責任的履行。司法性的全球正義不僅僅強調(diào)人類正義，而且強調(diào)司法性地實現(xiàn)人類正義。司法性全球正義強調(diào)的不僅僅是一個司法化的世界秩序，而是一個體現(xiàn)正義的司法化世界秩序。司法性全球正義強調(diào)的不僅僅是人類要作為一個人民存在，而且強調(diào)的是人類要作為一個人民正義地存在。

無論如何，世界主義不僅僅是我們時代的政治理想與我們時代精神的核心概念之一，而是正在重新定義我們時代的政治理想與時代核心概念。那么，我們時代的世界主義理念有什么特點呢？當代世界主義有如下特點所定義。

第一，當代世界主義哲學以人權準則為全球正義的運行原則。在一定的意義上說，當代世界主義的全球秩序概念以人權準則為核心重新定義我們所生活的世界，我們每個人的身份，權利，自由，責任與義務。正如羅伯特-皮恩所指出的，“[當今]世界主義設想一個全球秩序，其中人權理念是正義的運行原則，全球性的政府管理機構(gòu)為保護人權而建立”。

[6]

第二，當代世界主義哲學強調(diào)全球正義原則，追求全球正義。它從全球正義的角度重新定義我們所生活的世界，我們每個人的身份，權利，自由，責任與義務。它從全球正義的角度重新定義合法，合理與正當?shù)恼袨椋鐣谓M織行為與公民個人行為，以及政府與公民的關系。全球正義概念是當代世界主義的核心概念。全球正義指在全球具有法律制約力的，放之于四海都有法律效力的法律正義。它有兩個特性：（1）它是私法性的；（2）它以人權原則為運行原則。

第三，在當代世界主義理念中，全球秩序是一個司法性的，憲法化的秩序。當代世界主義理念以以法律為中介，規(guī)范我們所生活的世界，我們每個人的身份，權利，自由，責任與義務。它以人權準則為核心，從全球正義的角度，以法律為中介，規(guī)范，合法，合理與正當?shù)恼袨?，社會政治組織行為與公民個人行為，以及政府與公民的關系。值得注意的是，在實踐中，1948年的《聯(lián)合國人權宣言》， 2002年的《國際刑事法院羅馬規(guī)約》等都是作為全球性法律來強調(diào)的。又如，作為當代世界秩序的一個核心理念，反人類罪理念突出了當代世界主義的全球秩序是一個司法性秩序。反人類罪是一種罪行，不僅僅是道德的錯。罪行是有法律規(guī)定的。哪里有罪行，哪里就有規(guī)定罪行的法律。也就是說，哪里有反人類罪，哪里就有規(guī)定發(fā)人類罪的全球法律的存在。

第四，當代世界主義的新世界秩序不是天賦自然秩序，而是民主地建立的，也只能民主地建立的秩序。當代世界主義理念以人權準則為核心，從全球正義的角度，以民主地建立的以法律為中介，民主地規(guī)范我們所生活的世界，我們每個人的身份，權利，自由，責任與義務。

第五，當代世界主義的全球秩序是一個包容，寬容與容納的世界秩序。當代世界主義強調(diào)本體上的間體性與多層次，但是程序上的統(tǒng)一與法治。不僅如此，當代世界主義的全球秩序包容，寬容與容納不同的人群，不同的信仰，不同的生活方式，不同的文化與習俗，不同的價值觀念系統(tǒng)，不同的實踐，不同的選擇等。它容納不同的文明，不同的意識形態(tài)，與不同的發(fā)展道路。

第六，我們時代世界主義理念中的世界秩序是一個以聯(lián)合國為中心的，以各種地區(qū)組織為骨干，以世界各民族國家為基石的多層次的世界秩序。它在本體上是多元的，在運行規(guī)范與程序上是統(tǒng)一的。這是一個不是世界國家的世界共和秩序。世界主義理念不倡導一個世界共和國，而是一個康德式的司法化法治世界共和秩序。這一秩序具有運行原則與程序的統(tǒng)一，但沒有本體上的同質(zhì)化與一元化。

第七，我們時代世界主義理念中，每個人都是雙從身份的公民， 即一個具體國家的公民與世界公民。世界主義常常被誤解為只強調(diào)個人的世界公民的地位與身分，個人對世界的義務與責任，不強調(diào)個人作為某一國家公民的地位與身分，個人對自己所屬的國家的義務與責任。在當代世界主義的理念中，每個人既是一個具體國家的公民，又是世界公民。

與此相適應，當代世界主義理念哲學上對我們提出重大挑戰(zhàn)， 這包括挑戰(zhàn)我們對我們本體意識，權利意識，同一性與差異性意識，倫理歸屬意識，政治歸屬意識的重新思考。所以，世界主義理念既照耀著我們所生活的世界，又對我們提出了新的挑戰(zh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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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羅伯特-派恩. 世界主義與人權：全球化時代的激進主義[J]. 本體哲學，2009（1）：8.

（責任編輯：馬勝利）

Abstract： The contemporary philosophical concept of cosmopolitanism poses a major challenge for us， including the challenge of rethinking of ontology consciousness， right consciousness， sense of identity and difference， consciousness of ethical belonging， consciousness of political affiliation， etc.

Key words： cosmopolitanism； philosophy； nation； citiz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