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紅樹

惠若琪：“永不言敗”的女排精神不是一句雞湯

文－紅樹

我希望，經過我們不懈的努力，

有一天你們也會

為有我們這一代人而驕傲。

北京時間2016年8月21日11時01分，隨著最后一記扣殺球落地，中國女排時隔12年后重登奧運之巔。打出這關鍵一球的，正是女排隊長惠若琪。鎖定勝局后，惠若琪淚水奔流，捏拳大喊。

賽后，郎平第一個抱住惠若琪，一再叮嚀：“不要激動，不要激動?！?/p>

一年前的8月，惠若琪出現了心跳加快，呼吸困難等癥狀，最后診斷為“特發(fā)性”室心動過速心臟病，當月在北京阜外醫(yī)院接受了心動矯正手術，醫(yī)生一再叮囑不能激動……可是，這個歷史時刻，怎能讓惠若琪不喊不跑？

曾有男生留言：“在公司見過一次惠若琪，長得那叫一個好看！我一米八，仰著頭看的?；莨媚?.92米！”

女生說：“就憑惠若琪經過那么大的手術后，還能面帶笑容站在2016年里約奧運會的領獎臺，我就敬她是個漢子?！?/p>

網友王大寶由衷贊道:“冠軍屬于全隊！教練郎平是排球運動里神一樣的存在，隊友朱婷是幾乎沒有出現過bug的主攻，還有其他隊友的防守和組織。得到足夠支持的惠若琪，也曾經因為被過度使用導致大傷、險些報廢呢?！?/p>

女排的征途是星辰和大海，一切艱難都無法阻擋她們勇往直前——惠若琪和她的隊友們，就是這樣做的。

愛得都生病了，還能愛嗎?

25歲的惠若琪，天生就喜歡排球。

她的父母都曾是排球隊員，尤其父親惠飛身高1.97米，從小就是她心中的巨人。但她剛到體校時根本打不上球，就是跑來跑去幫人撿球，也挺高興。其他隊員練習蛙跳10圈，她就加練到30圈。訓練完回到家，她馬上進屋寫作業(yè)，擔心成績落下，媽媽就不許她打排球了。

有一次下大雨，母親許雪媛對女兒說：“今天不會有人去練球，咱也不去了?！被萑翮鲌猿忠?，于是那堂課成了她和教練的一對一專訓?？粗畠涸谟曛械谋寂埽蒿w被深深打動了。

2004年，惠若琪以全班第一的成績考入29中學實驗班。許雪媛勸女兒放棄排球，做運動員辛苦，不如考個好大學?；萑翮骷绷耍⑾萝娏顮睿?年內不能進國家隊，就專心讀書。

15歲，惠若琪進入江蘇省隊，不久打上了聯賽，成為隊里的主力。

16歲，她以聯賽扣球榜第一的身份，被中國女排總教練陳忠和相中，入選國家隊，曾以主力身份出戰(zhàn)倫敦奧運會。

2013年，郎平接任國家隊教練，年僅22歲的惠若琪當選為隊長，身披12號戰(zhàn)衣，是繼張蓉芳、郎平、孫后又一任主攻擔任隊長。

郎平選她有三大理由：經歷了世界三大賽，經驗豐富；技術十分全面；“最主要是小惠自己也做得非常好”。在郎平的調教下，惠若琪帶隊愈戰(zhàn)愈勇，2015年5月，在亞洲女排錦標賽上，時隔四年重新奪冠。

就在惠若琪為里約奧運備戰(zhàn)時，心臟不適感越來越強，在隊醫(yī)的治療下，她堅持訓練，癥狀稍一減輕，馬上生龍活虎地投入了訓練。直到2015年8月，她被確診患上了心臟病，越運動就越難受，甚至危及生命。

這一“噩耗”，讓惠若琪在郎平面前放聲大哭,郎平都懵了。

隊長都不行了，其他人怎么想？

郎平的心也一直揪著。

到底讓惠若琪先治療還是先比賽？一伙人不知道開了多少次討論會。最終，排管中心領導拍板：堅決不讓惠若琪參加世界杯比賽，生命至上，要她馬上去北京接受治療。

惠若琪最終妥協了。8月底，她在北京阜外醫(yī)院接受了手術，進手術室前還說：“媽，我手術后就能打球了?！蹦赣H說：“琪琪，你健康了，我和你爸才是大贏家?！?/p>

誰知，在手術中，惠若琪的心臟突然發(fā)生室顫，心臟停止了跳動。

手術主刀者是名有豐富經驗的專家，他一邊通知家屬，一邊果斷給予惠若琪電擊治療……在女兒被電擊的時間里，守在手術室外的許雪媛幾乎暈厥，五分鐘后聽說惠若琪又恢復心跳，她癱倒在地。

出院后，惠若琪回到南京家中休養(yǎng)。

2015年9月6日，中國女排在世界杯賽上時隔11年重奪冠軍。在電視機前，一直牽掛著團隊的惠若琪，看到隊友們舉著她的12號隊服，登上領獎臺，哭成了淚人：隊友們用最特別的方式，期待她們的隊長早日歸隊！

休養(yǎng)期間，江蘇省體育訓練局為她配備了專門的保健醫(yī)生和一對一體能教練。2015年底，惠若琪的心臟恢復正常。2016年2月，惠若琪重新回到國家隊。

然而，她只訓練了兩個星期，頭暈胸悶的感覺又來了。專家會診后，表情凝重。心動矯正手術的成功率在95%，惠若琪不幸正在剩下的5%之列。如果她放棄競技體育，一切好說。如果她繼續(xù)打排球，生命叵測。

經歷過女兒在手術臺上的驚險一幕，母親不答應讓女兒冒險。她一次次對丈夫說：“我們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這些年打拼下的家產，足以讓琪琪生活舒服。讓女兒去國外念書吧，過安閑的日子。”惠飛同意了。

一向沉穩(wěn)的郎平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多次出面，勸說愛將回家?；萑翮鞑豢下?，她已25歲，如果里約缺席，下一屆奧運會很可能再無機會參加。她堅持要隨隊訓練。

2016年2月，國家隊赴漳州集訓，在郎平的嚴厲要求下，惠若琪隨父母返回了南京。那段時間，惠若琪夜不能寐，又怕父母擔心，只能背地里默默流淚。

她的話越來越少，經常把自己關在臥室里，呆呆地望著天花板，一坐就是一整天……她的心飛了，魂沒了，隨著隊友去了訓練場。

后來她曾跟記者說：“因為排球就是一個團隊項目，作為隊長，如果你今天說你不行了，其他人會怎么想？這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而是整個團隊都會垮掉的?！?/p>

干嘛這么熱愛排球呢？

干嘛要這么熱愛排球呢？

平?；萑翮骱完犛褌兛偸钳傋右粯拥娜ビ柧?，球砸在手上都是淤青。一個球哪怕接不了，也要拼命沖過去。集訓幾個小時不下場，場上濕漉漉的，全是汗水。

去年7月，在女排大獎賽琦玉站的比賽中，中國女排3比1擊敗了日本女排，獲得了勝利。賽后日本有評論說：“中國女排就是怪物，這水平完全可以和日本男隊打?！?/p>

強訓之下，惠若琪的排球生涯一路傷痕累累。幾年前，在一次重要比賽中，她意外受傷，左肩關節(jié)盂唇大面積撕裂，被緊急送回北京治療。她疼得渾身發(fā)抖，但不掉一滴淚。5個小時后，她的左肩埋下七顆釘子，一輩子都不能再取出來。

術后6周，惠若琪開始了康復訓練。手術中，醫(yī)生為了肩關節(jié)撕裂的盂唇長好，將周圍的軟組織粘連在了一起。訓練后，必須要撕開粘連?？祻歪t(yī)生給惠若琪進行牽拉，惠若琪疼得把嘴唇都咬破了，而這種撕心裂肺的疼痛牽拉持續(xù)了一個多月……當媽的實在看不下去，連兩位陪同惠若琪康復的男教練都悄悄抹眼淚……惠若琪卻說：“只要能繼續(xù)打球，受多大罪我都無怨無悔！”

為什么？只有一個原因，就是熱愛，而且有一群志同道合者和自己并肩戰(zhàn)斗，其間有外人無法感受的血淚情誼。

花癡女王曾說：“做過幾年的排球記者，我深深感覺到，中國排球發(fā)展環(huán)境有待改善。在中國三大球（足球、籃球、排球）中，中國女排的成績最好，但待遇卻是最普通的。當時我去采訪，好多地方的排球館環(huán)境都很差，用了十幾年都沒有重新裝修，又破又舊，沒有裝暖氣，冬天冷到爆炸。球員在這么冷的環(huán)境下訓練、比賽，其實是很容易受傷的……像張繼科開瑪莎拉蒂、易建聯開路虎這種新聞，你不可能在排球運動員身上看到?！?/p>

連她都感嘆：打排球太苦了！“永不言敗”的女排精神不是一句雞湯，而是真的勵志！

可是再苦，惠若琪也放不下排球?；蒿w看到女兒的痛苦，和專家反復溝通后，決定再給女兒一個機會。這對夫婦正式和女兒談了一次，支持女兒康復訓練，但約法三章：先治療好再訓練，一旦不適馬上停止。

惠若琪高興地跳了起來，她又活過來了。

她回憶這段日子時說：“心臟出問題，對我來說是前所未有的磨難。不管是在我的運動生涯還是在自己的生活中，我都傷心了很久，但是我的父母教會了我很多東西，我覺得人生并不全是排球……但我還是選擇回到球場繼續(xù)打球，想看看在球場上我到底能不能實現自己?！?/p>

“你一定不要急，我等你”

在專家的陪同下，惠若琪每周訓練四次，身上還佩戴著醫(yī)學檢測設備……有四人團隊時刻監(jiān)控，其完成情況匯總后向醫(yī)生和中國女排匯報。

惠若琪還有個小她10歲的妹妹惠若璇，正在念高一，沒有體育天分，就連最普通的跳繩、仰臥起坐也做不好。經常有老師問她是不是惠若琪的妹妹，她一口否定。那時，姐姐是她最不服氣的人，認為運動員都是“四肢發(fā)達，頭腦簡單”。姐姐在新聞發(fā)布會上的英語作答有錯誤，妹妹更正后錄下來，給姐姐發(fā)過去“示威”。

但姐姐在家休養(yǎng)時，妹妹每天都積極鍛煉，還跟每個人都宣稱：“我是惠若琪的妹妹，不能給她丟臉！”母親做好后勤，惠飛學會了講笑話，逗女兒開心。

自從成為專業(yè)運動員后，惠若琪很少待在家里。這其樂融融的家庭生活，一點點滋養(yǎng)著她的心靈，沒事還能看看宮崎駿的動畫片。

正在帶隊南征北戰(zhàn)的郎平主也時刻惦念著愛將，耐心地說：“你一定不要急，我等你。我的隊長一直給你留著?！?/p>

有生以來最“慢”的這段光陰，彌補了惠若琪生命的焦慮，她的身體奇跡般地恢復了。2016年4月，在距離奧運會還有99天時，她經過各項檢查，重返國家隊，備戰(zhàn)奧運。一回到隊里，郎平就鄭重地把隊長隊標交到她的手里。

2016年6月，在瑞士女排精英賽上，郎平第一次讓惠若琪上場。比賽前，她一再叮囑愛徒：不能激動。這場比賽，惠若琪狀態(tài)很好，帶領中國女排奪冠。

7月30日，惠若琪帶隊出現在里約。對這個總能100%貫徹自己思路的隊長，郎平又心疼又信任，一遍遍叮囑：“不要激動，一定不要高聲吶喊！”

當中國隊3：1戰(zhàn)勝塞爾維亞隊時，郎平一把抱住了惠若琪，多少人在屏幕前為她們激動落淚！

這位90后曾說：“郎平用她切身體會的老女排精神，在激勵著我們，我希望，有一天你們也會為有我們這一代人而驕傲?！苯衲?，惠若琪帶領這群90后，果然拿到了奧運金牌，但對她更重要的是：“我要和這個團隊永遠在一起?！?/p>

責任編輯：陳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