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中旬，佳縣一農婦因暴雨不幸被沖入黃河，200公里外的山西永和縣村民打撈到了她的尸體索要10萬元?？吹较嚓P報道后，安徽阜陽藍天救援隊隊長曹春雨（網名“藍天老仔”）在自己的微信朋友圈中寫道：安徽“藍天老仔”及全國公益打撈人士對“挾尸要價”說不。8月29日，接受記者專訪時，曹春雨重復了救援隊今年初設立的目標：3年內在全國消除挾尸要價現(xiàn)象。

曹春雨，安徽阜陽藍天救援隊隊長，網名“藍天老仔”。2010年，創(chuàng)立安徽首支民間緊急救援隊，近7年來，帶領志愿者免費打撈尸體近千具。

“挾尸要價”讓他氣憤，成立免費打撈組織

問：你成立免費的撈尸救援組織，目的是什么？

曹春雨：沒有什么驚天動地的想法，也不是你所想的那么偉大，只是想做一點好事，給溺水者家屬一點溫暖和幫助。2009年“挾尸要價”事件對我震撼很大。我想，親人溺水后，家屬是多么的無助和無奈，不幫他也就罷了，反而趁火打劫，挾尸要價，太不道義、太沒人性了。這件事促使我產生成立免費打撈組織的念頭。

問：組織最初有幾人？

曹春雨：最初算不上組織，只能稱有幾個干活的人。包括我、妻子、兩個兒子和其他幾位親戚組成，共7人。經過幾年發(fā)展，現(xiàn)在隊伍有上百人。

問：救援隊成立近7年來，有哪些感人的故事？經歷過哪些危險？

曹春雨：沒有感人的故事，除了眼淚就是眼淚。事故現(xiàn)場那種撕心裂肺、那種慘痛、那種痛失親人的場面，讓你除了掉淚，沒有別的感受。要說感動，救援過程中，群眾對我們的理解與支持體現(xiàn)在點點滴滴之上，讓每一位救援隊員銘記在心——救援隊員泡方便面的時候，群眾給我們倒開水；救援車加油的時候，群眾讓我們先加；從陸地上往水里推船的時候，群眾幫我們推；救援隊員遇到緊急任務打的時，的哥的姐不收我們的錢……這些幫助與支持，也都更加激發(fā)和堅定了我們免費救援的信心和決心。

每一場救援都暗藏危險，死神隨時可能與你擦肩而過。深水下什么也看不見，全靠摸，稍有差池，救援隊員可能就難以返回水面。所有救援隊員都遇過這樣的事情，危險讓我們更加重視技術的改造，注重自身體能的提升。

首次打撈并不順利，穿裝備時碰掉一顆門牙

問：網名為什么叫“藍天老仔”？

曹春雨：（笑）我的孫子叫仔仔，我自然是“老仔”了。

問：第一次救援順利嗎？

曹春雨：并不順利。首次下水撈人時，我不太會用潛水裝備，學著電視上的樣子戴上頭套，卻發(fā)現(xiàn)喘不過氣來，硬扯下來，結果碰掉了一顆門牙，到現(xiàn)在都沒有補，所以大家又叫我“豁牙隊長”。

此外，由于缺乏經驗，裝備也不行，第一次打撈花了一天的時間也沒有找到遇難者遺體?？粗覍俦吹纳袂?，我很不是滋味。當晚，就琢磨問題出在哪里，最終確定是裝備問題。第二天我?guī)еB夜加工的裝備，經過兩遍搜索就發(fā)現(xiàn)了遇難者。此后，我通過各種機會進行學習，消防隊、潛水員都是學習的對象。不僅如此，還自費去日本學習專業(yè)技能，救援隊的技術、裝備越來越過硬，以后的打撈基本沒有失手過。

問：救援過程中，有沒有和家屬發(fā)生不快甚至糾紛，以至惹上官司？

曹春雨：從來沒有。因為是免費的，家屬對我們的工作都很支持。好多次，救援隊員打撈上遇難者尸體后，家屬都跪地磕頭以示感謝，有的怎么攔都攔不住。

7年投入10 0多萬，為保隊伍純潔拒收捐贈

問：救援隊成立近7年來，你總共投入了多少？這些投入一直是你先前積攢的財富（曹春雨年輕時當過建筑小工，賣過龍蝦，修過摩托車……后來在阜陽當?shù)亻_了家電瓶車廠，積累了一定財富）嗎？有沒有接受社會捐助？

曹春雨：具體沒統(tǒng)計過，大概有100萬吧。截至目前，救援隊共完成大小任務近2000起，打撈遇難者尸體近1000具。每起救援，花費少則幾百，多則上千。吃飯要花錢，加油要花錢，裝備有損耗，這些都需要錢。

問：“全國藍天”救援志愿組織有四句話：少說多做，默默奉獻，完善自己，善待他人?！案逢査{天”在這之前又加了兩句“遠離名利，拒絕捐款”。成立近7年來，“阜陽藍天”沒有接受過社會和政府一分錢捐贈，為什么？救援隊的資金從何而來？

曹春雨：公益組織一旦接受社會捐助，和利益掛鉤，就沒有戰(zhàn)斗力，就很難走長遠，不接受捐贈，是為了保證隊伍的“干凈、純潔”。“阜陽藍天”的宗旨是干干凈凈、坦坦蕩蕩、清清白白做公益，遠離名利和捐款。我們平時對費用控制得比較緊，吃飯差一點，裝備自己做一部分，節(jié)約了不少錢。剩下一部分費用由我自己出。

問：“阜陽藍天”救援組織真的任何費用也不收嗎？有沒有家屬過意不去，執(zhí)意要送東西或付費？如何在物質上保證救援組織今后的正常運行？

曹春雨：的確不收任何費用，你可以在阜陽方圓150公里范圍內隨時查證。我們有自己的原則，不吸當事人一根煙，不吃當事人一頓飯，不喝當事人一瓶水，不拿當事人一分錢。正是嚴格落實免費原則，2012年，我們實現(xiàn)了在阜陽消除挾尸要價現(xiàn)象的愿望。

問：有的地方為了避晦氣，民間打撈者會象征性收取紅布之類的東西，阜陽救援隊有沒有這樣的講究？

曹春雨：從來沒有這樣的講究。遇難者也有尊嚴，救人有什么可避晦氣的呢？不久前，我兒子打撈起一具遇難者遺體，當時沒有工具，他直接將遺體抱起來放在地上，沒有什么。我個人認為收紅布之類的所謂避晦氣，是想占小便宜的人給自己找的理由和借口。

曾遭到潛水行業(yè)部分人員人身攻擊和威脅

問：有人稱你是“中國免費撈尸界的脊梁”，你怎么看這個評價？

曹春雨：太大了，我只是做了一點小事而已。在近幾年的救援過程中，我們確實積累了一些經驗，創(chuàng)新了一些裝備，但僅此而已。

問：你的座右銘是什么？

曹春雨：我沒有座右銘，但我給自己寫下了投身公益的誓言：“人生為棋，我愿為卒，雖人老眼花，但誰曾見我在災難前后退一步！”

問：阜陽免費救援組織成立前，有些人曾借撈尸謀利，救援組織的成立無疑影響了他們的財路，有沒有遭到恐嚇、報復？

曹春雨：救援有投入，合理收費是可以理解的。比如打撈一具尸體收幾千塊錢，無可厚非。但不能漫天要價，動輒幾萬甚至數(shù)十萬，這種行為應該受到社會的譴責。前幾天我在網上提出三年在中國消除挾尸要價現(xiàn)象后，遭到國內潛水行業(yè)部分人員的人身攻擊和威脅，但這不會影響我免費打撈的決心。

問：三年消除挾尸要價是什么意思？全國建聯(lián)盟，還是什么打算？有人對此提出懷疑，認為你過于樂觀，你怎么看？

曹春雨：為了結束挾尸要價這個為社會詬病的不正常現(xiàn)象，我想把救援的經驗、理念、裝備、技術無償提供給全國的公益組織、消防組織，在全國范圍內消除挾尸要價現(xiàn)象。2017年開始，我將開始全國之行，開啟送理念、送經驗、送技術、送裝備之旅，我對三年這個時限有信心。

問：平時和陜西的救援組織有聯(lián)系嗎？什么時候來陜西宣講、送經驗、送設備？

曹春雨：一直和陜西的救援組織有來往。前年、去年曾赴陜西交流學習。前不久和漢中有關方面有接洽，近期準備將我們發(fā)明的“老仔鉤”送給漢中消防支隊，希望對漢中的救援工作有所幫助。

本刊整理自《華商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