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上流
小城故事多。
這不,正當(dāng)大伙被惱人的酷暑攪得無精打采之際,一則近乎傳奇的消息傳遍了淮城的大街小巷,猶如一股勁風(fēng),令人精神為之一振。
胡蛟為霸占王鳳來的綢緞鋪,雇殺手于子夜時分潛入王宅,殺手在行兇的一剎那自己反倒當(dāng)場斃命。
天亮后,縣衙派仵作來驗尸,發(fā)現(xiàn)死者眉心有針尖大小的絹絲,拂之不去,竟是硬生生嵌入皮肉中了。
于是便有人聯(lián)想起半月前揚州發(fā)生的奇事。當(dāng)?shù)貝喊浴敖瓠h(huán)蛇”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欲行非禮之際,神不知鬼不覺地被人以半寸絹絲貫穿后腦勺,從此變作傻子。
將柔軟之極的絹絲當(dāng)作武器,實在是匪夷所思。
俠士的義舉,也傳到上官宏的耳中。作為淮城赫赫有名的飛龍鏢局總鏢頭,他極希望日后能有機會拜會這位幾乎被神化了的人物。然而,眼前他最關(guān)心的還是失而復(fù)得的兒子小龍,以及這趟鏢銀的押送。
五年前,年僅七歲的小龍在自家后花園神秘失蹤。上官宏夫婦心急如焚,多方尋覓,還遍請江湖朋友打探,可幾年來一直毫無線索。就在上官宏幾乎絕望之際,小龍卻衣衫襤褸地混跡于一群小叫花之中,至鏢局門前乞討。
副總鏢頭商良在外辦事回來,一眼瞥見小龍,先是一愣,隨即大叫道:“上官大哥,小龍回來啦,小龍回來啦?!?/p>
上官宏一見小龍,頓時英雄氣短,喜淚盈眶。上官夫人更是一把摟過愛子,“乖乖心肝肉”地哭成一團。
面對傷感的父母,小龍竟無動于衷,仿佛傻子一般。上官夫婦越發(fā)傷心。
商良勸慰道:“小龍這幾年在外許是受過什么刺激,過些日子他會好起來的?!?/p>
上官夫婦忍痛止淚,問:“白家的鏢銀收拾得怎么樣了?”
“一切準(zhǔn)備就緒,咱明兒一早即可啟程。”
白家托運的鏢銀甚巨,為保萬全,上官宏決定夫妻倆親自出馬。
鏢局已有一路人馬在外,這次再一出動,家里便僅剩老弱婦孺了。上官宏不放心將小龍留下,便帶了一同上路……
這一天,他們行至黑風(fēng)嶺時,已日薄西山。商良道:“大哥,您和弟兄們先原地歇著,我去找個落腳的地方?!?/p>
半個時辰后,商良回來,將人馬帶至一家客棧。
店老板是個駝子,他迎至門口,客氣道:“各位客官辛苦了,快進來歇歇腳吧。敝店太偏僻,今天還沒有其他客人來呢?!?/p>
隨即,駝子吩咐小二預(yù)備酒菜。
上官宏招呼大伙坐定,發(fā)現(xiàn)小龍已在夫人懷中睡著了。他憐愛地說:“奔波了幾天,也真難為這孩子了,先送他上樓睡吧……”
駝子殷勤地讓小二上酒,被上官宏制止。他們匆匆吃了些飯菜便分頭回房。
上官夫婦見小龍睡得正香,又將貼著封條的銀箱細(xì)細(xì)檢點一番,方吹燈歇息。
夤夜,客棧來了“黑風(fēng)十煞”,個個手執(zhí)利刃,面帶殺氣。
駝子將十煞帶向樓上上官宏的房間。
他們腳步很重,似乎毫無顧忌。藏在飯菜中的無色無味的迷藥厲害非凡,就連上官宏這樣的老江湖也得認(rèn)栽。此刻,他們只怕驚雷震耳都不會醒呢。
樓下,一個漢子在激動地來回走動。等了一盞茶工夫,他既未聞樓上有任何動靜,也未見人攜銀箱下來,不免有些狐疑。
他到底沉不住氣了,便秉燭爬上樓去。
上官宏的門虛掩著。他推門直進,差點被腳下的尸體絆倒。
他大吃—驚,正要逃走,一個脆生生的童聲在耳畔響起:“商叔叔,侄兒在此恭候多時了,怎么剛進來就想走?”
商良如遭電擊,當(dāng)即怔在那里。
此刻的小龍,口齒伶俐,顧盼有神,與白天判若兩人。他一邊似笑非笑地望著商良,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在手指間絞玩一條散了邊的絲汗巾。
商良“啪嗵”一聲跪下,磕頭如搗蒜:“龍兒,我是一時財迷心竅才做出這等糊涂事,求你高抬貴手饒我一命吧!”
“雖可饒你不死,但你必須受到懲罰?!闭f著,一根寸許絹絲如銀針般直刺商良的記憶穴,小龍同時凌空發(fā)掌,一陣力波涌向商良。從此,商良便成了一個失去武功和記憶的人了。
翌晨,上官宏從昏睡中醒來,訝然發(fā)現(xiàn)地上躺著駝子及十煞的尸首,他們的腦門上都露出一截針尖大小的絹絲。再查鏢銀,分毫不差,只是副總鏢頭商良失去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