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勇,上世紀七十年代出生,中國作家協(xié)會員。主編大型民間詩刊《東北亞》,著有詩集《變奏曲》等多部。
綺 語
黑暗開始的地方是白天到頭的地方。
一座樹林隱約其間的手臂大雪小獸都是木頭。
煙塵的城市埋在三界里我登高它就越來越清晰。
惟有大悲的寒風吹徹眼耳鼻舌身意送來百無聊賴的萬籟。
都來了都走了都在沉淪做夢樹根卻在巖石里加工廠般醒著。
我聽著落木管道的轟鳴在它的電流里取暖被素練的月光照應。
抬頭就是一只比一只高遠的玄鳥沖向普世的月光和星漢。
空心是用來承載和空的飛啊飛每個回合擴張的翅膀都是腐爛的翅膀。
執(zhí)著是為了丟棄月亮也暫寄它的形骸在莊嚴的十方世界里。
哦將消失將永在但還獨自留在千江水上留在自身里。
在通州運河
荒地變成闊氣的廣場,懷里摟著瘦身的
運河。東關大橋為她纏上一條玉腰帶
車禍和螞蟻在上面爬
天到是藍,幾架飛機高得沒了氣勢
些許的游人照相,打盹,親吻,放風箏
不過我還是愛上那塊草皮,水泥廣場的一塊綠補丁
幾頭鐵牛放膽來吃草,環(huán)保工人驅趕它。陽光下
風一噸噸送來,北京最清新的氣味。憑欄
我嚼著一根草,一個人喝光一瓶二鍋頭
國境線
這一方晚秋的大地像草書碑林,云煙修正得蒼茫
高樓冒充著竹筍天天向上,如崩潰的高潮般火熱。
另一方牛頭翻山越嶺,堅固似新拓草場的走資派。
向東,農莊的鐮刀銹了;向西,大廠的錘子扔了。
對立的是主義還是注意?兵站尤隔三差五交錯,
望遠鏡顛倒過來瞭望,雙邊還是給出了小破綻。
鐵絲網橫亙,一邊套上森嚴的長筒襪,一邊露出
網眼中的隱私。國立口岸,小腳頻伸,貿易如織梭。
新日歷不如舊歷史,新主義不如舊唯物,辯證后,
骰子投擲斡旋的白鴿。瞧啊,互搏的飛翔多美妙!
起風時,兩地揚塵,俄語時破綻,漢語時補修。
烏鴉不管這些,打開翅膀橫眉,收斂翅膀豎目。
八里莊
窗外,熱起來了
我還不太熟悉她肌理
一個大沙坑,打夯機日夜不停,到處是暗物質
欲望落后于瘋狂的疾病。樓市繼續(xù)膨脹
吹向筆記本的東南西北風,是熱的
我還在發(fā)燒,一個人留在北京的夏天
有時會去銀行取走一筆存款,用在股票上
灑水車過后,燕京夜雨一陣緊似一陣,
我寫慈云寺,一陣清涼
一瓶啤酒
社 稷
深秋里紅色野獸吞吃著田野,
像昨日飽食的
公牛。藍頭巾的女人圍著它,
現(xiàn)代化得懶惰。
稻粒如成語,一年的約定俗成,
不驚亦不喜。
碩鼠奔跑,糧食散落社稷,
抬頭便是蒼天流云。
小四輪嘹亮,縣城的公路上,
傳統(tǒng)的夕陽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