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余果
五十多歲的老張頭長著一張苦瓜臉,“溝壑”深得能夾住筆。他有一副好嗓子,常是人未見,聲先到。他說愁也一天,樂也一天,何苦過得跟自己有仇似的。聽說他還有兩下子,曾是部隊里的特種兵,不過他的拳腳身手從沒亮過相,想拿幼兒園為攻擊對象的一切壞分子聽聞老張頭的名,早已喪膽。
校長讓他當幼兒園的保安隊長,可他覺得才比別人多200元薪資,并不滿意。校長問他:那要加多少?答曰每月加1000元。這相當于一名普通保安半月的收入,校長咬咬牙答應了,要人才就得出血本。加薪后的保安老張頭主動擔起了園內(nèi)清掃工作,他美其名曰活動筋骨,那份認真勁兒,比以前請過的專職保潔工都有過之而無不及。校長看得眉開眼笑,雖是多付了1000元,但是一個人頂兩個崗位,還是學校賺了。
只是好景不長,老張頭又向校長提出加工資,他那兩片嘴皮一張一合,開口就要在原來的薪資上再加1500元。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校長真想忤他:“我的位置讓你坐算了!”可話到嘴邊又咽下了,因為校長突然想起這些年老張頭為學校換燈泡、修門、裝電扇、換水龍頭、通下水道……有了他就省了水電工費。這些已經(jīng)習慣到以為是他分內(nèi)事的瑣事,在辭留的節(jié)骨眼上才又被想起來。為此校長開了個教職工大會,會上大家一致覺得這老張頭辭不得,情愿所有老師平攤這筆費用。
錢漲人留,老張頭的歌聲能響徹整個校園。趁他高興,校長提出讓他去食堂幫忙,顛不了勺,殺魚切菜也行。老張頭忙不迭地點頭,還笑侃自己是顆螺絲釘,哪里需要到哪里。有一天,老張頭費盡周折弄了一只散養(yǎng)雞,拿到學校食堂露了一手,本來想和廚師倆就著好菜偷偷喝兩盅,偏被校長撞個正著,她夾起一塊就放嘴里。“唉呀,就是這個味,多年難尋!老張頭,以后你多燒燒,上級來視察工作你就用這道白斬雞招待。”校長此話一出可愁煞了老張頭,他趕緊道:“燒沒問題,可這雞是養(yǎng)了三年的老母雞,每天吃半斤五谷雜糧,二兩野生蟲子,各種蔬菜水果加草葉不等,你幫我算算這成本?!毙iL眼珠一轉(zhuǎn),立馬想出一計:“學校剩飯剩菜本也是倒掉,現(xiàn)在歸你去喂雞?!甭犞iL不容商量的口氣,老張頭只得點頭稱是。
哪料老張頭為學校飼養(yǎng)的那批雞還沒長大,他就向校長遞上了辭呈。任憑校長怎么挽留,哪怕開出再漲500元薪資的優(yōu)厚條件,老張頭還是鐵了心要走。校長目送老張頭離去的背影悵然若失,大家只道她為痛失人才而惋惜,都勸她下一個說不定更好。
當然,往后幼兒園再沒招到過像老張頭那樣的全才保安。幾年后,校長也退休了,一些老師打電話問詢她的晚年生活怎么樣?她爽朗地邀請大家去做客。出現(xiàn)在老師們眼前的是一個幾百平方米的養(yǎng)雞場,里面養(yǎng)了無數(shù)的草雞,校長和老張頭正指著那些雞討論。見到老師們,校長不好意思道:“其實老張頭是我的糟糠之夫,我們是一對回滬多年的知青。他一直有創(chuàng)業(yè)的夢想,倒是我,害怕有風險,所以千方百計把他留在幼兒園里。是我扯了他的后腿……”
老師們個個目瞪口呆,半晌才回過神來,無不感嘆:“這個保安真牛!”
(責編/范文軼 插圖/楊宏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