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帕斯大草原從大西洋沿岸一直往西延伸至安第斯山區(qū),與一望無際的空曠平原相比,湖光山色顯然更集中于阿根廷與智利共享的細長的山脈走廊,也讓這片區(qū)域成為登山、滑雪和騎行的樂園。
連綿的安第斯雪峰,海拔5000米以上,在智利和阿根廷之間劃出復雜的邊境,隔斷了太平洋濕潤氣流的東進,讓東側(cè)的阿根廷中北部地區(qū)常年保持干燥。門多薩一帶的谷地,本該是寸草不生的荒漠,卻得益于豐富純凈的冰川融水以及適合葡萄生長的疏松沙土,成為新世界赫赫有名的葡萄酒產(chǎn)區(qū)。
門多薩郊區(qū)隨處可見的酒窖。
西半球和南半球的最高峰阿空加瓜山。
來到門多薩的人,若非職業(yè)登山者,多半是為了美酒,最初的殖民者也是如此。16世紀中葉,這片土地頻繁的沙暴,讓西班牙人聯(lián)想起故國的產(chǎn)酒地里奧哈,帶著某種鄉(xiāng)愁,他們將它命名為“位于新里奧哈谷地的門多薩城”。順應雪水流向而修的灌溉溝渠,活絡了引進的葡萄藤,因地制宜的生產(chǎn)技術(shù),經(jīng)年累月,釀造出馳名全球的門多薩馬爾貝克紅酒(Malbec)。
1814年開始,殖民者的后代——解放者圣馬丁,用兩年多時間精心訓練出一支由黑人和混血人組成的5000人的“安第斯軍”,翻越高山,出其不意,在如今智利首都圣地亞哥擊潰西班牙守軍,將南美解放戰(zhàn)爭從防御階段徹底轉(zhuǎn)為勢如破竹的進攻。玻利瓦爾和圣馬丁這兩位偉大的南美解放者,趕走殖民者后,一個醉心權(quán)力,一個告老歸田,后人以他們的名字來命名城市廣場時,似乎也考慮到他們的不同性格,南美北部各城的玻利瓦爾廣場,都是城市最核心的地理零點,而南部各城的圣馬丁廣場則統(tǒng)統(tǒng)蜷縮一角,將中心讓給“獨立廣場”。門多薩也不例外,市中心的五座廣場,中央是“獨立”,“圣馬丁”“西班牙”“意大利”和“智利”分立四角。
如今,70%的阿根廷葡萄酒都來自門多薩周邊地區(qū),其中,Uco山谷和Lujan de Cuyo兩地大酒莊出品的皆是佳釀。我去了比較近的邁普鎮(zhèn)(Maipu),繁忙的省道兩側(cè)有大批中小酒莊和橄欖油廠,像Cechin這樣的家庭酒廠,僅有11畝葡萄園,種植馬爾貝克和解百納兩個品種,酒莊周邊環(huán)繞著大片桃樹林,可以吸引害蟲,為藤條保駕護航。
從門多薩出發(fā),在RN7跨境公路沿線依次可以經(jīng)過透亮的飲水源Potrerillos水庫、在布拉德·皮特出演的某部電影中充當西藏外景的Uspallata山區(qū)、粉雪覆蓋的冬季運動勝地Los Penitentes度假區(qū),以及一座跨越激流的天然石橋——印加古橋,傳說印加帝王派遣屬下到此尋找治病神泉,為邁過激流,不惜以奴隸的身軀造橋。
阿空加瓜山(Aconcagua)位于RN7公路北側(cè),海拔6962米,是南半球和西半球的最高峰。和喜馬拉雅等高峰相比,阿空加瓜平緩的山坡比較容易攀登。我們的汽車越過一個埡口,我看見一溜清晰的白圈漸漸飄上阿空加瓜上方,如若按照阿爾卑斯山區(qū)的說法,當峰巒戴上這樣的“帽子”時,就是暴烈天氣該來的時候了,但此時我們迎來了一個喜人的大晴天。
南半球的初冬天氣似乎在跟我開玩笑,門多薩附近雪場的開放時間提前了一周,讓毫無準備的我遺憾錯過;而當我來到緯度高得多的湖區(qū),想要享受傳說中的2米粉雪時,巴里諾切機場的旅游資訊臺卻遺憾地告知:“可能要再等一周吧?!?/p>
遲遲不到的降雪,也讓我在當?shù)氐姆繓|Alberto無所事事——這個50歲出頭的“紈绔子弟”本職是滑雪向?qū)АK盐覐臋C場接回他和女友閑散待了大半年的湖畔農(nóng)舍,比他小30歲的女友忙前忙后地帶我逛果園、核桃堆和柴火房。
以巴里諾切市中心為零公里,西北向的沿湖公路上,直接用公里數(shù)來命名地址。這套14.3公里處的湖畔大宅實在美極了,最適合懶懶散散地睡上好些天,醒來就在穿透屋塵的丁達爾光線中發(fā)呆。但我是好動之人,于是搭車來到18.6公里處的Bike Cordillera,租了一輛性能出眾的公路車,開始了3天讓人腰酸腿疼的騎行拉練。
這片跨越阿根廷和智利的廣袤湖區(qū),最核心的區(qū)域是7500平方公里的Nahuel Huapi國家公園,與國家公園同名的大湖南側(cè),是遍布著阿爾卑斯式木制建筑的度假勝地。山水相間的美景,密集分布于60公里的Chico環(huán)路。第一天,我堅持不懈地又是爬坡又是沖刺,將有著好聽名字的Liao Liao(讀作“蕭曉”)半島繞完一大半,在荒草深處被忠誠的家犬狂追,逃到阿根廷最有名的精品酒店避難。第二天,騎到半島頂頭的Panuelo碼頭,參團搭乘游船,前往僅有十來戶人家的Victoria湖心島,為找話題,與布宜諾斯艾利斯來的西語老師聊起文學,“太不公平了,我們有博爾赫斯、科塔薩爾,可斯德哥爾摩怎么就不給阿根廷一個諾貝爾文學獎!”第三天,拉滿火力拼命繞了半島一圈,深入早年定居者留下的“瑞士殖民地”(Colonia Suiza),爬上一座可遠眺國界線及大面積壯美水體的山頂,回到大宅,竟還有力氣給自己做了一頓飯。
有美景相伴,不覺得是苦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