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只狗被賣給萌芽家的時候，萌芽和媽媽根本看不出它的實際年齡。萌芽的媽媽把它身上包裹著的破衣服松開時，第一眼看見的是它皮下的骨頭，身上根本沒有肉，萌芽的媽媽掩嘴嘆息了一聲：“小可憐啊！”這只狗猛然抬頭看著萌芽媽媽的眼睛，像是見到了久別的親人。

不久之后，萌芽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只要媽媽和萌芽用手碰到小可憐的頭，小可憐的頭就朝兩邊躲，后來才知道小可憐頭上有一道還沒有完全愈合的傷口。這道傷口告訴了萌芽和媽媽，小可憐身上隱藏著很多不為人知的痛苦經(jīng)歷。

于是，萌芽決定讓小可憐在自己家里過上幸福的日子。十一歲的她，平生第一次拿起了毛衣針，給一只叫“小可憐”的狗織毛襪子。為了快點把小可憐的毛襪子織好，萌芽也是第一次在夜里十一點鐘還沒睡覺。

那一個月，萌芽和媽媽的日子過得忙忙碌碌，卻又充實幸福。她們織完了毛襪子，還織了毛背心、毛帽子……就在這樣的幸福光陰中，小可憐成了這個單親家庭里不可缺少的重要一員。但是，一天早晨，萌芽發(fā)現(xiàn)家里的小可憐不見了，只剩下毛帽子、毛背心和四只毛襪子。

小可憐就這樣消失了，萌芽和媽媽怎么找也沒有找到。一天晚上，萌芽站在自己家的陽臺上大喊：“誰看見了我的小可憐？誰看見了就告訴我……”喊了這么幾句， 萌芽的聲音就哽咽了。

她們在焦急中，忽然想起了那個賣掉小可憐換酒喝的酒鬼。萌芽和媽媽急忙去找他，問他小可憐有沒有回來找他。

酒鬼聽了萌芽媽媽的話，一下子變得非常激動：“它能找我？有一天，我喝多了，用酒瓶子砸了它的頭……你們說，它能找我嗎？它恨我呢……”

萌芽這才明白小可憐頭上的傷疤是怎么來的了，她瞪著酒鬼，也想用酒瓶子給他的腦袋來一下。

酒鬼接著說：“這只狗有十幾歲了，狗最多只能活到十幾歲。可能它知道自己要死了，就離開你們家了。我想，你們家對它一定很好，它不想讓你們傷心。所以，它才要悄悄離開你們的?！?/p>

從街上回來后，萌芽整天茶飯不思。媽媽心疼女兒，提議再買一只小狗，萌芽固執(zhí)地拒絕說：“我不要！我就要小可憐！”

第二天，萌芽背著媽媽做了一件事，把墻上的一個畫框取下來，把小可憐的毛帽子、毛背心、毛襪子，按照小可憐生前的大小高低的位置，擺放在鏡框里，掛在墻上。

媽媽下班回來，一眼看見鏡框里的毛帽子、毛背心、毛襪子，就驚住了。小可憐就像是隱身在鏡子里。它的肉體雖然被空氣蒸發(fā)了，但它的靈魂在那里微笑。

張曉瑪摘自《常新港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