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文秋

幾年前，我在中朝邊境的南崗山區(qū)當護林員。一天，在巡視途中，我發(fā)現(xiàn)一只半大的野生猛禽白肩雕，它誤食了有毒的野鼠，奄奄一息。我把它帶回去，洗腸，消毒，總算救活了。它的羽毛閃爍著紫色光澤，飛起來像一朵紫色的云，于是我給它取名——紫云。

一晃到了深秋，我被調(diào)到最偏遠的干柴巖執(zhí)行任務(wù)，那里坡陡林密，野獸出沒，還好我有最好的同伴——紫云。它的個頭已完全長成，體長足有一米；爪子銳利無比；帶鉤的嘴巴能擊碎石頭。

那天，我工作完剛想休息一會兒，突然，頭頂?shù)淖显瓢l(fā)出尖叫聲：有敵情！我環(huán)顧四周，樹叢后閃出一頭棕熊，直朝我撲過來！我嚇得出了一身冷汗！紫云尖嘯一聲，疾速地向棕熊俯沖下去！眨眼間，棕熊背上就被抓出了一道血口子。它獸性大發(fā)，立起前半身，張牙舞爪，瘋狂反擊。紫云的爪子被猛劃了一下，它尖叫一聲，向附近的樹上飛去。

棕熊耀舞揚威一番，見紫云不來應(yīng)戰(zhàn)，又轉(zhuǎn)身朝我逼近過來。我不顧一切往山坡上爬，可只爬了不到10米就爬不動了，山坡不但陡峭，最讓人難受的是巖石上密密麻麻爬滿了帶刺的荊棘，一抓一把，疼得鉆心。正在我欲哭無淚時，紫云又呼嘯而至！不料棕熊似乎早有預(yù)料，它一屁股坐在一塊突出的巖石上，揮舞前爪，從容應(yīng)戰(zhàn)。很快，它們就都明顯掛了彩，慘叫和尖叫聲不斷，令人膽寒。

棕熊體重七八百斤，掉塊肉、流點血根本不算什么；紫云體重不到十斤，能跟棕熊拼這么長時間，已是奇跡。它身上多處負傷，慘不忍睹。我看著它，心如刀絞，大喊道：“紫云，快走，別管我了！”

紫云真的飛走了，它實在堅持不住了。我咬著牙，把手上的刺都拔掉，拿出記事本和圓珠筆，我要把剛才發(fā)生的一切記錄下來：一只白肩雕為了救它的主人，和一只比它大幾十倍的棕熊殊死搏斗。它的主人雖然死了，但并不感到孤單和恐懼。

此時，追過來的棕熊馬上就要張開血盆大口咬我的腳了。我暗暗蓄力，準備狠狠蹬它的嘴巴一下，決不能便宜了它。

熟悉的叫聲再次傳來。紫云雙爪極其吃力地抓著一塊石頭，飛到棕熊上空一松爪，那塊石頭從天而降，不偏不倚，正砸在棕熊的后背上！棕熊慘叫一聲，滾下了山坡。

紫云努力地想飛到我面前，但它好像力不從心。這時，一陣猛烈的山風(fēng)吹來，紫云竟被吹得向下面飄去！與棕熊的殊死搏斗已使它遭受重創(chuàng)，再把那塊幾乎等同于它體重的巨石抓起來，它已經(jīng)透支了最后的體力！

紫云在風(fēng)中飄呀飄，如同一片巨大的樹葉……它終于跌落在地。我跌跌撞撞地跑過去，把紫云抱在懷里。不知怎么，我并沒有哭，只是緊緊抱著紫云。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無聲的，而時間仿佛停止了，我看到紫云的影子飛向天堂……

清荷夕夢摘自《悲壯華南虎舍生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