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寫小說出身的,半路改行寫散文,為什么?既不因散文好寫,也不為散文好發(fā),文學各類體裁,哪怕四句詩,如果寫出的不是經(jīng)典性的,有轟動效應的,旗幟性的,統(tǒng)統(tǒng)都難發(fā)表。據(jù)我所知,全國大小文學雜志及出版社編輯們的桌上,可發(fā)不可發(fā)的東西成堆,但都缺稿——缺好稿,一般化的東西沒人稀罕。再則,我內(nèi)心還有點不安,因為扶我踏進文學之門的是全國著名作家喬典運先生,他以小說見長,也教著我寫小說,以小說領我入門,走到半路我卻跳槽了,想起來,就覺得愧對已仙逝的恩師。
那會兒,我心中的小說,就如同俺那繁華的西峽縣城,有高樓大廈、有大小機關,有直街曲巷,馬路上車如潮,人似水; 兩邊賣百貨的、賣服裝的、賣胡辣湯的、炸油條的、烤羊肉串的,多如繁星; 更關緊的是這里邊包含著酸甜苦辣,光明與陰暗,偉大與渺小,正義與邪惡、真誠與狡猾,人性美與人性惡……偌大的花花世界呀,全是小說需要的內(nèi)容!閃開膀子寫吧,素材有得是,我精神振奮、躊躇滿志地在這令人眼花繚亂的世界中游蕩,一篇接一篇地發(fā)表了。說實在的,當時,我一直認為所有的文學雜志領軍體裁都是小說,像酒桌上的雞鴨魚、主菜,而散文之類則屬拼盤、小菜。所以某日寫累了,想歇歇腦子,便首次寫了兩篇散文,剛碰著邊啊,不知怎么,腦海里忽然產(chǎn)生一個畫面:夜深人靜,我獨自站在野外,漫天雪花,飄飄灑灑,面前的蒼天、高山、大地渾然一體,被潔白連接得找不到縫兒。雪花極溫柔極體貼極小心地附到身上,使自己同時感到母愛、親情、戀情等種種細膩的溫馨與芬芳,不知不覺間自己也變得晶瑩透明,純潔無瑕。大面積的潔白使我顧不上看這些了,反正當時視而不見,只顧想著這個世界太美了,美極了。
這就是寫了兩篇散文后腦子里產(chǎn)生的畫面,也是散文最初在我心中的形象。
從此,一步一步地走進散文,眼看著脫離小說,怎么辦?到底想走哪條路?我開始嚴肅認真地思考。腦子又浮現(xiàn)小說給我的意象:繁華喧騰、花花世界。又浮現(xiàn)散文給我的畫面:靜靜雪夜,漫天皆白。我自己問自己:“李栓成,你到底喜歡哪個?打算寫什么?”
我明白:自己盡管也很喜歡小說帶給的意象,但更向往散文給我的畫面,寫散文吧。
便一心一意地投身于她了。
(本文系散文集《傾聽小城》一書自序)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