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峰
清晨,我開車經(jīng)過十字路口,出售櫻桃的小販擠滿了馬路,叫賣聲、喇叭聲、吵嚷聲,交織在一起,構(gòu)成了清晨的風(fēng)景,紅紅的大櫻桃在籠子里往出擠。
這是今年大櫻桃開始上市后的風(fēng)景,每每開車經(jīng)過,我都趁著紅綠燈變換的機會,向美麗的風(fēng)景望去??粗t紅的大櫻桃,口里直流口水,似乎滿嘴都是大櫻桃。我咂摸幾下嘴,仿佛感受到了櫻桃紅了的味道。
有人說:櫻桃好吃樹難栽。在小時候,我對這話是有真切體會的。那年我隨父親去山里放牛,第一次遇到紅紅的櫻桃。它小小的,如同珍珠;紅紅的,如瑪瑙。從樹上摘幾顆放在嘴里,那個甜味比蜂蜜甜,比糖果好吃。于是我摘了櫻桃,裝滿背饃的小口袋,還要在嘴里塞得多多的,肚子里放得飽飽的。就這還不夠,我還吵著讓父親在我家院子里栽上一棵櫻桃樹,如此以后就不用上山去摘櫻桃吃,在家門口能吃上可口的櫻桃了。
父親答應(yīng)了我,第二天我們就上山了,準(zhǔn)備把山上的櫻桃樹連根挖出來移栽到家里去。大的櫻桃樹不好移栽,父親就從大櫻桃樹旁邊找了一枝小樹苗。他一會兒用手刨土,一會兒用斧子砍泥土,在根旁挖了個小坑。樹苗根部帶出些泥土,被父親一同拔起。他最后找來化肥袋,將小櫻桃樹連土帶泥裝入到袋子里,讓我背了回來。
父親將樹苗栽在我家院前的園子里,我們弟兄三人為了能吃上櫻桃,每天都要去河邊挑水,回家來澆櫻桃樹。剛開始,櫻桃樹依然是移栽回來時的樣子,可一周過去后,樹變得蔫不拉幾的,有些萎靡不振。父親告訴我說,櫻桃樹活不了了。我們兄弟三人不肯放棄,依然是每天起早貪黑去小溪里挑水澆櫻桃樹,可是櫻桃樹并沒有被我們的勤奮和虔誠所感動。兩個星期過后,櫻桃樹只留下了一枝枯樹枝,葉子不見了,什么也沒有了。我嚎啕大哭起來,父親寬慰我說,現(xiàn)在到了夏天,不是栽樹的時候了,第二年開春,他去多挖幾棵來。我聽了父親的話后,不哭了,把希望寄托在了第二年。
第二年春天一來,我就提醒父親到山林里去挖櫻桃樹。父親又帶著我上了山,這次父親怕栽一棵不能成活,就多挖了幾枝櫻桃樹苗,將其全都栽在了我家園子里。栽樹的還是父親,澆水的還是我們兄弟三人。功夫不負(fù)有心人,在我們的努力下,這一次終于有兩棵櫻桃樹成活了。望著那兩棵小小的櫻桃樹,我似乎看到了樹上已經(jīng)長滿了櫻桃,我們提著籠子在樹下摘櫻桃的樣子??墒鞘虑椴]有那么簡單,櫻桃樹至少要三年才能結(jié)果,而且結(jié)果不多,不可能長出我們希望的那么多櫻桃來。
等了一年又一年,直到第四年,我家園子里的兩棵櫻桃樹終于結(jié)出了櫻桃。剛開始櫻桃小小的,青綠色的,慢慢長大了,直到成熟時,其變成了紅色的。我們拿了玻璃瓶子到樹上摘櫻桃,瓶子里裝滿后,我把它帶到學(xué)校里去,與伙伴們一起分享,也叫同學(xué)們到我家里看我家櫻桃樹上的櫻桃。
第二天一大早我再去櫻桃樹下摘櫻桃,可樹上非但沒有一粒櫻桃,而且樹葉都落了,櫻桃樹面目全非,眼看不活了。我趕緊喊來母親看,母親說我是引狼入室了,可能是我的同學(xué)中有沒吃到櫻桃的,來報復(fù)了。我氣得差點背過氣去,嚷著要去學(xué)校找那些沒吃到櫻桃的同學(xué)問個清楚。父親卻攔下我,幽幽地說,大不了再種一棵櫻桃樹,還能再吃到櫻桃。因為幾顆櫻桃,和人家鬧個不可開交,可就不好收拾了。
在那次“櫻桃樹事件”后不久,我離開了家,去外面求學(xué)了。在我走時,懷揣著對家里櫻桃樹再收獲櫻桃的希望,還有父親的那句話。父親在我走后,在園子里重新栽了一棵櫻桃樹,于是我每當(dāng)回到家里,都會有櫻桃吃。果然如父親所說,再種一棵櫻桃樹,終究還能再吃到櫻桃。雖然如今樹上長的櫻桃不多,吃起來也不再那么可口,但那是父親留給我的遺產(chǎn),也是一份念想。每當(dāng)我看到那棵櫻桃樹,就會想起父親那些字字珍貴的教誨。
就在去年端午節(jié)放假,我開車帶上兒子回老家。路過一個櫻桃園,兒子嚷著要去看看。園主讓我們直接進(jìn)園子里先吃,吃了覺得好,自己挑選采摘,再裝箱上秤付款。兒子聽了,興奮地拉我進(jìn)園摘櫻桃吃。那櫻桃真好吃,大大的、紅紅的、甜甜的。櫻桃放進(jìn)嘴里,似乎咬住了一塊肥肉,肉乎乎的,而且味道好極了,香甜香甜的,吃了一粒想兩粒,吃了兩粒想三粒。不過我并沒有多吃,還和兒子講起小時候種櫻桃樹的經(jīng)歷,兒子聽了,也停下手來。他說,櫻桃好吃樹難栽,我們不能白白吃了人家的勞作成果。我聽了這話,贊許地點了點頭,要來箱子,開始采摘。最后一稱,5斤大櫻桃,算錢75元。園主硬讓我們再吃,說是聽到了我們父子的對話,很感激我們能珍惜他的勞動。
等到了家,家人吃著那一箱大櫻桃,都說甜,不僅僅是好看,而且也好吃??晌抑怀粤藥琢>屯J至?,因為我知道,在我心中,只有我家園子里的那棵櫻桃樹結(jié)下的櫻桃,才是最可口的。我把這想法說給我的兄弟,他們聽了,也默默點了點頭。我們默契地拿起了扁擔(dān)和水桶,和小時候一樣,準(zhǔn)備去挑水回來,再澆一澆那棵父親親手種下的櫻桃樹。
責(zé)任編輯/劉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