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屏
這些年交過很多朋友,但是有些人卻慢慢消散了,不是因為性格不和或者發(fā)生過什么矛盾,只是不再“門當戶對”。我和李琳中學是非常好的朋友,整天形影不離,我們相約在同一個城市上大學,幸運的是真的考在同—個城市,雖然不是同一個學校,但每周末從城西跑到城東相見。
后來李琳隨自己的男友回到一個小城,結(jié)婚后相夫教子,通過夫家關系進了當?shù)氐亩悇詹块T。雖然我們聯(lián)系依舊很頻繁,但慢慢地感覺話題越來越少。
她整天向我抱怨孩子的班主任今天朗誦表揚的是哪個孩子;昨天又表揚了哪個孩子的好習慣;婆婆居然把一對金耳環(huán)給了小姑;鄰居家換了輛新車——家長里短,雖然是每個婚后的女人都該經(jīng)歷的現(xiàn)實,但是,我們以前也曾為了看一場流星雨跑到昌平守了一夜;也曾為一場日出去泰山;還曾在春天去山海關讀詩——如此等等。
我在北京雖然日子并沒有過多的詩情畫意,有了孩子之后,房貸、車貸壓身,日子也一直是普普通通。但還是經(jīng)常閱讀,一個月會去看場戲、聽聽音樂會,周末帶孩子去看一些展覽。
而李琳的生活基本就是上班打毛衣、喝茶,下班搓麻將。畢業(yè)三年后我利用出差機會特意繞道去看李琳。她燙著流行的大波浪卷發(fā)、緊身連衣裙,還特意文了眉、修了指甲,整個人時尚亮麗,但已不是我認識的李琳了。
為了招待我這個多年好友,她還拉了很多朋友來吃飯,都是當?shù)刎斦?、稅務和金融部門的職員,個個珠光寶氣,拎著香奈爾和LV,談論過年時去香港掃貨。她們一致覺得我打扮得太素、穿得不鮮艷。我看著李琳,她和她如今的生活已經(jīng)完全相融,像我們小時候見到的中年婦女。
李琳還像從前一樣和我無話不談,打電話、發(fā)消息,之后加微信,但是漸漸地我能接上話題或者說能聊下去的東西越來越少了。我在微信上轉(zhuǎn)發(fā)一個鏈接:“我離開,是因為他們不允許我自由地沉默,杯念馬洛伊山多爾。”她的是:“××藥有毒,央視曝光已死70萬人,請以最快速遞通知你的家人和朋友。”
李琳還是會不時告訴我,老公最近常加班,回家覺得他身上有香水味;領導總帶新秘書出差;菜市場賣水果的大媽晚上穿得很妖嬈去跳廣場舞。
彼此都沒有對錯,她很快樂,我很平靜,也沒有誰陽春白雪、誰下里巴人,只是生活已沒辦法產(chǎn)生交集。
有些人像我們的青春期一樣,經(jīng)過了就真的很難再回過頭來。有一次整理舊物,看到中學時代的日記,每天寫的都是和李琳形影不離的事情,如今,我翻到這樣的照片,依舊非常溫暖,但是我和李琳,真的就是彼此生活在不同城市的人。
工作搭檔陳娜大學剛畢業(yè),活潑開朗熱情,短短一年時間相處,我們已成了好朋友。有一次我們一起利用年假去旅行,先是在商討地點時,怎么都沒有她的心儀之處,雖然她嘴上說隨便去哪里啊。我說去新疆,她說太遠;去海南她說太俗;四川會吃胖;江西沒意思。我又提議不如出國,她說馬爾代夫全是中國人,韓國跟望京差不多,日本太冷。再遠的地方又說機票太貴。最后我們終于決定去周莊、烏鎮(zhèn)幾個小鎮(zhèn)轉(zhuǎn)轉(zhuǎn)。抵達時她先是抱怨酒店條件不好,接著又說天氣太冷,反正各種不如意,行程到了最后我覺得沒看到什么風景,就是不停的抱怨。
有時我也會和陳娜一起去逛商場,對于人到中年的我來說,買衣服更愿意少而精。但陳娜不是這樣,拉著我逛西單、淘外貿(mào)尾貨,甚至是動物園批發(fā)市場。這樣的地方又擠又亂,我累一天基本沒任何收獲。
有一次我和她逛國貿(mào),看到一件呢子大衣挺不錯,雖然將近5000元,我還是毫不猶豫地買下來。因為我一年就買一件,而且至少也能穿5到10年。不曾想陳娜因為此事非常不開心,覺得我在她面前炫富,之后她也不再邀請我逛商場了。當初那個一直圍著我叫姐姐的開朗活潑的女孩子似乎有了很多心事。
她很早就約我去聽程壁的音樂會,費了很多功夫才買到票,結(jié)果演出那天我女兒發(fā)燒,老公出差,我不可能把孩子丟下,于是沒有去,她特別不理解,一場音樂會有多難得,一年就一次,孩子發(fā)燒又不會出什么大事。她說你怎么可以活得這么庸俗而沒有自己?從一定程度上來說,做媽媽的確如此,而二十四歲的她又怎么能理解呢?
都說友情不分年紀,但我覺得還是要和自己年齡相仿的人交朋友,像我們?nèi)说街心旰蛣偝鲂iT不久或者涉世未深的人,因為生活理念、消費觀念等差異,彼此之間僅有友情是不足以支撐下去的。
用家世來衡量友情,可能顯得有些勢利和庸俗,但如果你真的需要一份長久的友情,就不能不考慮這些。
我女兒上學時因為是老公共建單位的學校,算是一所名校。有的同學家境很好,女兒好朋友的媽媽何玫每個星期換著寶馬、保時捷來學校接孩子,要是家長會,就是她的各種名牌衣服和包包的秀場,因為兩個孩子是好朋友,所以我們也經(jīng)常聯(lián)系,但真的是苦不堪言。
一到周末何玫就約我們?nèi)ソ紖^(qū)騎馬,歷經(jīng)堵車奔波到郊區(qū),在沙地上曬得要死,排隊、等候,好不容易輪到自己一回,騎上幾分鐘又得下來接著等。有一次她約我們過去后,臨時有事離開了,我們在長城腳下既打不到車又找不到地方住,真是欲哭無淚。
她沒事喜歡組織飯局,特熱情地約我,她的朋友都是生意場上的人,有一次4個女人居然喝了20瓶紅酒,醉醺醺地要去做spa,中途進來一位提著一籃子精油的男士,嚇得我趕緊穿衣離開。
她的孩子辦生日聚會,在一個五星級酒店里,每個出席的孩子都穿著各種芭寶麗、迪奧的裙子說這是我爸爸從意大利、英國或者中國香港買的。
她建議我要融入白富美的圈子,第一先去韓國整容,墊墊下巴、開開雙眼皮,她可以介紹熟悉的醫(yī)生給我。因為生活習慣、個人習性的不同,在和何玫的交往中,“朋友”這個字眼,帶給我的真是無窮的拖累,后來,我找了個機會,認真地跟她解釋了一番,希望孩子之間的友情止于孩子就好,她或多或少地覺得我有些不識趣,但我還是很慶幸自己告訴了她,此后,她真是沒了把我拉入她朋友圈的念頭。
以前覺得友情是個很溫暖的字眼,可以跨越年紀、經(jīng)歷,現(xiàn)在,我對友情,更希望附加很多的條件,這樣才可能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