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剛
中國古代印刷術的進步,不僅讓文化傳播變得更為靈巧,在河北衡水中國書畫博物館中,我們通過手工鐫刻的木活字,更能倍感古人閱讀時的活「字」生香。同時,朵云軒運用源于中國雕版印刷術的木版水印,為我們「重現(xiàn)」古籍、大師畫作,本期,朵云軒木版水印中心主任鄭名川為我們詮釋印刷術的另一番「畫」樣年華。
靈性演變 木活字印刷
據(jù)學者考證,雕版印刷在六朝時期,即公元220年以前就已經出現(xiàn),發(fā)展至唐代已經十分盛行,雕版印刷工藝在唐初開始大體成熟,并廣泛使用。但是雕版印刷每冊書需要成百上千塊印版,而且隨著書籍品種的不斷增多,帶來新印版要雕刻,老印版要存放等很多問題,從而催生了一種方便靈活的印刷工藝。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北宋時期一位叫畢昇的平民發(fā)明了活字印刷術。劉新崗傳承的活字印刷就是在畢昇發(fā)明的活字印刷術上演變而來的,不同的是畢昇最初發(fā)明的是用泥刻的活字,而劉新崗用的活字是用木頭刻的。
木活字印刷技藝產生的確切年代和發(fā)明者目前無法考證,但1996年在寧夏賀蘭山出土了西夏文經書《吉祥遍至口和本續(xù)》,經專家鑒定確認是“迄今為止世界上發(fā)現(xiàn)最早的木活字版印本實物”,時間為12世紀的南宋時期。然而,對木活字印刷記載最早、最為詳盡的當推元初著名農學家王禎所著的《農書》,王禎在書中將木活字印刷成為“今又有巧便之法”,歸納了寫韻刻字法、鎪字修字法、作盔嵌字法、造輪法、取字法、作盔安字刷印法等六道工藝工序,他的記載是印刷史和活字印刷技術史上的一座里程碑,直接指導了后世活字印刷的實踐與發(fā)展?,F(xiàn)今劉新崗所傳承的木活字印刷技藝的工藝流程與王禎所采用的基本相同。到了明清兩代,木活字印刷更為普遍。尤其是清代,乾隆皇帝一道皇家修書的御旨將木活字印刷推向了極致。
依然“活著” 幸得世代家傳
或許你沒想到,在中國已流傳了上千年歷史的活字印刷術,河北衡水中國書畫博物館還完整地保留著。據(jù)說這里不僅保存著世界上數(shù)量最多、種類最全的清代木活字,而且還流傳著最原始的一套活字印刷工藝。走進博物館的木活字展廳,56萬8千多枚清代木活字可謂蔚為壯觀,他們和館藏的古代的泥活字、銅活字、錫活字,近現(xiàn)代的鉛活字、鑄字銅模以及169塊清代印刷雕版,共同演繹著一部中國印刷史的全貌。同時,在這里還能欣賞到中國古代(宋、元、明、清)書畫作品。
當我們問起衡水中國書畫博物館的館長——劉新崗,為何他會有收藏清代木活字并保留發(fā)揚活字印刷工藝的想法時,劉新崗展開了對祖父的回憶:“我的祖父劉茂祥,是一位地地道道的農民。我聽父親說我爺爺年少的時候,正值軍閥混戰(zhàn),民不聊生。由于家境不好,我爺爺就去北京學習木作,后來在一家姓程的湖南人開設的譜籍印制作坊里干木工活,久而久之跟作坊里的南方木匠習得了木活字的制作和印刷技藝。1937年,盧溝橋事變爆發(fā),因為戰(zhàn)亂,程老板返回了家鄉(xiāng)。在返鄉(xiāng)之前,他將店里拿不走的80盤木活字,有兩萬多枚,連同一套《百家姓》雕版半送半賣地給了我爺爺,不久我爺爺也帶著這批木活字返回家鄉(xiāng)衡水,憑借這門手藝替人印制文告、族譜、請柬等,維持生計。解放以后,我的父親劉保恩承傳了這一木活字印刷技藝,并繼續(xù)在村里利用這門手藝為大伙兒服務,七十年代,還曾印制毛主席詩詞、語錄。我從小在父親身邊耳濡目染,自然慢慢地喜歡并跟父親學習木活字的制作、印刷技藝,長大以后又涉獵收藏,于是就形成了現(xiàn)在的規(guī)模?!?/p>
從前為生存 如今為執(zhí)念
劉新崗的腦海中會時常會浮現(xiàn)出自己年少時跟隨父親學習木活字印刷技藝的情景。方寸之間,刻刀起舞,鬃刷掃過,字韻飄香,一切都是那么令人神往。當?shù)谝粡堄H手拓印的紙張從印版上揭下的時候,一種成就和快樂感從他心底油然而生。劉新崗的成長腳印以活字印刷術一字一字地拼接而起,因此,即便古老的活字印刷正在淡出人們的視野,但是劉新崗還在堅守著這門古老的技藝,并且執(zhí)著于對中國古代活字印刷術的研究、保護、開發(fā)和利用,在他看來對這門古老技藝的傳承和弘揚,不僅是對祖輩的承諾,更是一份責任。
劉新崗所傳承的木活字印刷技藝嚴格遵循古法,工藝十分考究,其具體工藝流程可以分成造木子、刻字、入柜、分揀、排版、印刷等步驟。在衡水中國書畫博物館里陳列著十二組撿字大柜,劉新崗介紹道:“這就是嚴格按照《武英殿聚珍版程式》的記載復原的。每一個大柜橫十豎二十,共二百個抽屜,每個抽屜八格,活字分別以康熙字典按部首筆畫排列。目前,這十二組撿字大柜共收錄206162枚木活字,而且,據(jù)專家考證,這20多萬字正是清代印制《四庫全書》的那套木活字。”
印刷術 畫樣年華
“鏤象于木,印之素紙”的木版水印藝術源于中國古老的雕版印刷術。朵云軒自光緒二十六年創(chuàng)立之時起,就傳承了木版水印這一傳統(tǒng)技藝。一百一十多年的薪火相傳,朵云軒將其發(fā)展成為一門綜合了繪畫、雕刻和印刷的再創(chuàng)造藝術。以簡單的工具、復雜的技藝,通過“勾描”“雕版”和“水印”三道純手工工藝程序,就能將中國書畫作品的筆情墨韻原汁原味再現(xiàn)出來,達到“亂真”的效果。朵云軒的木版水印技藝已于2008年列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如今,朵云軒的木版水印技藝在中國書畫復制、古籍善本再造、傳統(tǒng)水印箋紙的制作,以及水印版畫語言的實踐與探索等方面仍然發(fā)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
朵云軒的木版水印技藝早期主要用于箋紙楹帖的制作,因選畫雅致,雕印精美,頗受文人墨客的喜愛。1957年之后開始雕印歷代名畫和當代名家名作,選用原作相同的紙絹色墨,精雕細印,將中國雕版印刷術的彩色套印技術發(fā)揮到極致,無論工筆重彩還是水墨寫意,都能極真實地再現(xiàn)原畫的精神風貌和筆趣墨韻,達到幾可亂真的境地。
木版水印 難尋價值與成本的平衡
傳承一門傳統(tǒng)技藝確實不易,尤其是高品質的本真?zhèn)鞒小6湓栖幠景嫠≈行闹魅梧嵜ǜ锌溃骸皞鞒心景嫠∽畲蟮睦щy可能還是大眾對它的認知和價值認同吧,我們木版水印作品的售價大多沒有體現(xiàn)其應有的價值。中國的雕版印刷術按照自身的發(fā)展,從單色到多色和活字,再到饾版,直到清末被高效的西方現(xiàn)代印刷術所取代,逐漸從人們的生活中消失。我們今天的木版水印技藝如果不是當年魯迅、鄭振鐸的搶救和新中國建立后政府的重視,或許今天已經消亡了?!?/p>
木版水印的純手工性,決定了有人工成本較高、制作周期長。一幅作品往往需要投入大量人力,雕刻大小版子少則十來塊,多則上百甚至上千塊,套色百次千次以上,耗費百日才能成就一件普通作品。以來楚生《黑蝶》為例,一幅27×18厘米的小品,至少也要三四十個工作日。水印工序最耗費功夫,因為它承擔的是一整版畫的印制,一般有一百張左右的量。但從工藝而言,一般工細復雜的線條版,刻工耗時更大;而需要撣色的平版,則印工更費功夫。
手工制作 為“復制”賦予溫度
在鄭名川眼中,與現(xiàn)代印刷的最大區(qū)別在于,除了具有印刷復制的屬性外,木版水印雕印出的作品本質是木刻版畫,是美術品,作品融入了木版水印師對作品的理解、詮釋與重新呈現(xiàn),帶有手工的溫度,是有靈性的,這是現(xiàn)代印刷所無法達到的。另外,傳統(tǒng)中國畫顏料、材質運用,以及色、墨與生宣紙交融滲透洇化的水暈墨章也是現(xiàn)代印刷術不能實現(xiàn)的。
今天,朵云軒的木版水印技藝在中國書畫復制、古籍善本再造、傳統(tǒng)水印箋紙的制作,以及水印版畫語言的實踐與探索等方面仍然發(fā)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朵云軒現(xiàn)在制作的木版水印作品主要從兩端著手,一方面做門檻略高的可以收藏把玩的精品,體現(xiàn)木版水印技藝精美程度和文化積淀,比如美術史上的名跡、箋譜輯印等。另一方面做大眾都能消費的起的具備實用功能的傳統(tǒng)木版水印紙品,比如水印箋紙、花箋楹帖等。
收藏關注 新古籍與名跡復制版畫
木版水印作品主要分兩類,一類是木版水印本體語言的作品,包括畫譜、箋譜和箋紙等。部分裝訂成冊木版水印作品作為“新古籍”被藝術收藏市場所接納,比如朵云軒梓行的《蘿軒變古箋譜》《十竹齋書畫譜》和榮寶齋雕印的《十竹齋箋譜》《榮寶齋詩箋譜》等幾乎是藝術品二級市場“古籍善本”拍賣專場的標配。
一類是刻意模仿國畫語言的木版水印復制作品,意在制作“下真跡一等”的歷代名跡“副本”,在廣義上仍舊屬于版畫,介于中國畫與版畫之間的一種特殊的復制版畫。這一類作品,特別是那部分技藝復雜的大型精品,像榮寶齋的《韓熙載夜宴圖》,朵云軒的《徐渭雜花圖卷》、《任伯年群仙祝壽圖》等,都是木版水印劃時代的佳構,其收藏潛力往往更大。當然,一些有特殊意義的作品也具有較高的收藏價值,比如現(xiàn)代木版水印第一件繪畫作品《張大千敦煌供養(yǎng)人》;印數(shù)少或者毀版也是木版水印收藏可以考慮的一個因素;同一套雕版的某個印次印得特別精美也相對價值更高。
除上述兩類主要的之外,還有少量與版畫家合作的版畫原作也值得珍視。比如1960年朵云軒與黃永玉合作的《全家送我上學堂》,黃永玉先生創(chuàng)作并刻版。最后,鄭名川特別提醒,雖說“紙壽千年絹八百”,但保存木版水印作品時也應注意防霉、防曬、防污、防蟲蛀、防鼠害等。
制作過程
一幅作品往往需要投入大量人力,雕刻大小版子少則十來塊,多則上百甚至上千塊,套色百次千次以上,耗費百日才能成就一件普通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