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芳芳
文人不要亂撒嬌
文/王芳芳
那年孟浩然作為一名社會閑散人員,跑到王維的辦公室聊天,不料撞上皇帝來視察,情急之下躲到了椅子下面。又沒練過縮骨功或者東洋忍術,當然藏不住啦。皇帝問:這是誰呀?王維只好硬著頭皮回答說:是孟浩然。
原來是著名的大詩人,把你的詩給我念一些吧?;实酆芨吲d,因為唐朝時候從皇帝到平民,大家都很熱愛文學與音樂。孟浩然就從椅子下面鉆出來,發(fā)髻上粘著點灰塵,把自己得意的詩作一首首念將起來。他有沒打結巴我們不清楚,但心情可知是比較激動的。畢竟這一年老孟四十出頭了,已是第三次出山跑官。
人們常說初戀的對象往往不是結婚的那個。作為歷史上著名的隱者,老孟也不是一開始就想隱的。那時候當官又叫“兼濟天下”,為了爭取一個能“兼濟天下”的名額,老孟其實也不懈奮斗過,這次就是離成功最近的一次。
念到“不才明主棄,多病故人疏”這句,皇帝喊“CUT(中文“?!钡囊馑迹?!”大家偷眼一看,哎呀,皇上臉色很難看,“卿不求仕,朕未嘗棄卿,奈何誣我?”意思是說你自己不想當官,我又沒說不要你,干嗎把賬推到我頭上?說完皇帝就拂袖而去了。
在唐朝,詩人們想當官并不難,比如王維,打扮得漂漂亮亮,跑到公主面前念了幾句詩,彈了一曲琵琶,就被公主推薦給皇帝哥哥了。李白也在四十多歲時好歹混了個翰林院供奉的閑差事,可是老孟就終于辦不成。
不是詩不好,孟浩然的詩史稱“超然獨妙”,初入京華,宴席上隨便兩句“微云淡河漢,疏雨滴梧桐”,就把滿座詩人都震住了;更不是運氣差,有機會跑到皇帝面前獻詩的能有幾個?
問題就出在古代文人有個“隱與仕”的概念,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實際上就是在當官與不當官中間找心理平衡。有牢騷,跑去歸隱——那時候名山大川又不收門票。
大家都干這種事,偏偏孟浩然面對皇帝太緊張,一失口把牢騷話也說出來了,最后只得去當真的隱士。
后來有個柳永,沒考中進士,就跑到妓院里摟著姑娘,說“且把浮名換了低酌淺唱”,嚷嚷而已,試還是要繼續(xù)考的。后來果然考上了,皇帝一看名單里有柳永這廝,咦,你不是搞文學泡MM浮名的不要嘛,又跑來做什么?大筆一揮,“且去填詞”,柳永只好眼睜睜看著煮熟的鴨子又飛了。
女孩子談戀愛時在意對方又愛面子,就會撒嬌賭氣、使小性子,比如林妹妹。文人也來這套,就很容易偷雞不著蝕把米。問題是撒嬌乃中國文人之天性,連文武雙全的辛棄疾都寫過“千金縱買相如賦,脈脈此情誰訴”的怨婦詩。
所以嬌不是不能撒,而是要撒得恰到好處,撒出美感,才會成效非凡。比如謝安,一邊派頭十足地游山玩水,一邊任朝廷千呼萬喚就是不理。直到大家急了,把謝安當官的問題,提升到關系天下百姓生存的高度,他才踱了出來。
老孟不懂這道理還亂說話,當然就吃虧了。這件事還有個教訓就是,寫文章的人不要亂寫,否則每句話都可能作為呈堂證供,有一天讓你淚流滿面。
摘自《經典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