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杰森

女性之首：職場大姐大

文|杰森

【編輯留言】田桂英、梁軍、韋慧曉、劉洋，她們因“首位”“女性”這樣的標簽，而成為歷史或當下的經典，星光熠熠。平凡甚至有點坎坷的徐秋萍們，則用刻苦、堅韌的微光，默默影響著下一代。這是女性最精彩的部分。

沒有哪條路是安穩(wěn)的

田桂英，新中國第一位女火車司機。

梁軍，新中國第一位女拖拉機手。

韋慧曉，遼寧艦首位女博士軍官。

劉洋，中國首位女航天員。

4個名字中，徐秋萍最熟悉的是劉洋，“神舟九號上天，有個女航天員，新聞鋪天蓋地，全國人民都知道?！碧锕鹩⒌拿致犉饋硪膊荒吧?，“大概是我家的平房挨著鐵路吧?！?/p>

這個聯(lián)系很牽強，但徐秋萍家的平房確實挨著一條鐵路。這條鐵路是貨運線，因為經濟不景氣，已經廢棄?！耙郧斑^火車的時候，速度也不快，能看清火車司機的臉，都是黑黢黢的男司機?！痹谛烨锲嫉挠∠笾?，火車司機就應該是男的。

田桂英是女的，曾在大連機務段一個食堂發(fā)飯票。偶然看到一幅蘇聯(lián)女火車司機的宣傳畫，才有了“如果有一天，我也能開上大火車多好”的想法。

世間事的美妙常常在于想法與機會不謀而合——國家要在大連機務段培訓新中國第一批女火車司機。那時的火車全是蒸汽機車，燒煤的，所以，要做火車司機，必須有力氣，能投煤。這個看起來很榮光的職業(yè)，女性需要付出非常人的辛苦。

安安穩(wěn)穩(wěn)發(fā)個飯票不好嗎？問題是哪條路安穩(wěn)呢？徐秋萍曾經以為從農村戶口變成城鎮(zhèn)戶口就安穩(wěn)了，以為在縣紡織廠上班就安穩(wěn)了。“遇上這樣的機會，我肯定也去試試。”徐秋萍有股能吃苦、不服輸?shù)木髣艃?，但她沒趕上那個時代，沒有成為第一批女火車司機、女拖拉機手的機會，她成了女“神牛”師傅。

“神?！笔?996年左右，小縣不少

典典滴滴

“蘇聯(lián)有女火車司機，中國為啥不能有？”——田桂英

“我這一輩子從來沒有離開過農機事業(yè)。”——梁軍

“我愛航母，我要終身嫁給航母事業(yè)！”——韋慧曉

“只要堅持到最后，推開窗外，就會發(fā)現(xiàn)你的玫瑰正在盛開?！薄獎⒀笃髽I(yè)停工，下崗職工所騎的一種人力三輪車，可載人載貨?？h區(qū)內的路程，大概一趟三五塊錢。徐秋萍屬于心寬體胖型，剛下崗時，不少人抹淚抱怨，她不，她很快就找到活兒干——騎自行車給飯店送飲料，二六的自行車能馱5箱。

“太綁身子，定的時間必須送到，我愿意干那種隨意點的活兒?！毙烨锲寂溯v“神牛”騎?？h城不大，女“神?！睅煾狄簿蛢扇齻€，徐秋萍的生意不輸男師傅。雖然偶爾有人不忍心看女師傅大汗淋漓，被徐秋萍一頓勸之后也就安心坐上“神?！绷恕?/p>

她們不覺得苦

“那年代，女火車司機得老厲害了，都經過訓練的，哪像我，半路出家，全憑體格好?！毙烨锲颊f自己不敢跟女火車司機比較。

田桂英這批女火車司機一共9人，第一天上課的內容就是練習投煤：用10來斤的大平板鍬，每3秒一鍬炭，15分鐘要投280鍬。投出去的炭還要成簸箕形——中間低平四邊高，這樣火燒得才旺。3天后，幾個人累得腰都直不起來了。

“劉洋她們訓練的時候應該更辛苦吧?！币呀浢吭掳磿r領取退休金的徐秋萍看新聞的時候，就想過這個問題，所以她現(xiàn)在也不覺得自己當年干活有多辛苦。

田桂英也沒覺得自己苦，她還鼓勵姐妹們，“萬事開頭難，蘇聯(lián)女人能做的，我們也能做得到。”

身體上的辛苦可以咬緊牙關，但說到動腦子學習，田桂英們犯了難。9個人當中，文化程度最高的也只有小學6年級。上課時，老師在黑板上畫圖，照圖講，手把手教。晚上回宿舍，幾個人討論，弄不明白不睡覺。熄燈后，田桂英還經常打著手電在被窩里看書。

8個月零20天，中國第一批女火車司機“出爐”了。蘇聯(lián)專家和中國工程師對她們進行考核，3人獲得了司機證，田桂英第一，如愿以償。

1950年3月8日，“三八女子包乘組”出車儀式在大連站站前廣場舉行。田桂英駕駛的“三八號”機車從大連站緩緩啟動，開往旅順。之后的6個月，田桂英和姐妹們創(chuàng)造了安全行車3萬公里的紀錄。田桂英獲得了全國勞動模范稱號，受到毛主席親自接見，故事還被拍成新中國第一部反映鐵路的電影《女司機》。

偶像變了

“現(xiàn)在女火車司機應該很少，太苦，身體受不了?！毙烨锲嫉摹吧衽！币仓或T了兩年，后來人力車都換成電動車了，她就轉行賣鞭炮，后來還賣過糧油?！罢f實話，這些活兒也不適合女的，沒辦法，得想辦法過日子?！迸畠菏切烨锲歼^日子的動力，“那時候就想著女兒工作后，日子就好過了?！?/p>

徐秋萍覺得女兒這代人和自己不同，即便不清楚田桂英、梁軍的事跡，但并不妨礙這樣的勞動者成為徐秋萍的偶像，1981年出生的女兒的偶像則是一大堆港臺明星：四大天王、梁朝偉、鄭伊健……“我女兒應該沒我能吃苦，我也不希望她吃我從前吃過的苦?！?/p>

哪一個父母會希望自己的孩子吃苦呢？田桂英的父母就曾極力反對她報名當火車司機。當然也有父母希望孩子得到更好的鍛煉。我國第一位飛向太空的女航天員劉洋在空軍長春飛行學院第一次跳傘時，先往家打了個電話，沒想到母親在電話那頭輕描淡寫地說：“不就是跳傘嗎，沒問題，安全得很，何況有教員在，我們很放心?！眲⒀笥悬c委屈，跳完了，沒有立即打電話報平安。到了晚上，她才打電話回家。那一整天，劉洋的父母都是在電話旁邊緊張度過的。

女兒剛上大學的頭一年，徐秋萍也經常在電話旁度過。她幾乎沒有業(yè)余生活，工作賺錢之外最樂呵的事就是接女兒電話?！拔遗畠翰皇翘貏e優(yōu)秀，只能算同齡人中不嬌氣，吃苦耐勞的?！?/p>

她們一樣優(yōu)秀

那種特別優(yōu)秀的女兒常常都是別人家的。比如韋家有女——韋慧曉。

韋慧曉的履歷稱得上金光閃閃：1977年出生，1996年考入南京大學大氣科學系，畢業(yè)后加入華為，擔任公司高級副總裁秘書、行政助理。華為工作期間，她榮獲華為“金牌個人”獎。4年后，韋慧曉從華為辭職，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取中山大學地球科學系碩博連讀研究生。韋慧曉曾獲得“廣東青年五四獎章”，登上《中國研究生》雜志的封面，赴比利時參加過中歐青年交流活動。這個女學霸氣質形象出色，還入選了“環(huán)球洲際小姐大賽中國特區(qū)賽區(qū)十佳”。她曾兩度援藏，是中國“百名優(yōu)秀志愿者”。因德才兼?zhèn)?，韋慧曉獲得美國“百人會英才獎”，她還活躍在北京奧運、廣州亞運等志愿活動現(xiàn)場……

然而，韋慧曉心里一直有個水手夢，不單是“他說風雨中那點痛算什么”，更是“此生只為航母狂”。她給海軍部門寫了一封自薦信：航母是中國水兵最大的舞臺，為了心中的夢想，我申請當一名普通的航母艦員，在戰(zhàn)風斗浪中歷練成長！

徐秋萍的女兒也有一個夢——當老師。徐秋萍問女兒為什么想當老師，女兒的回答是，老師比較安穩(wěn)，任何時候都不會下崗沒飯碗。所以，女兒大學的第一志愿填的是師范類院校，沒想到陰錯陽差落到第二志愿，上了一所石油工程大學。

“頭些年，能去采油廠上班算相當不錯了，但是女采油工就比較辛苦。”徐秋萍一心也想讓女兒找個類似辦公室文員的工作，最終沒成。

安全帽、工作服、安全鞋，徐秋萍看到女兒的裝扮時，仿佛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紡織女工的標配：白帽子、藍口罩、藍衣服。徐秋萍說要是自己有門路，說啥都得給女兒調調工作，可不在一線瞎忙活，遇上企業(yè)動蕩，最先遭殃的就是一線。可是，徐秋萍毫無門路，不然她也不會送飲料，蹬“神?！?，賣大米了。

也許是遺傳了徐秋萍的吃苦耐勞，初出茅廬的女兒勤于練習，竟然在全廠技術比武中，獲得了名次，連老站長都夸她是個可造之才。當然老站長也批評過她?！昂孟袷怯锌诰钠У袅藥赘遗畠壕拖劝褭C器關了，合計吃完午飯再回去換皮帶。沒想到老站長讓她放下筷子，先換皮帶?！毙烨锲悸犈畠褐v這事時，也嘮叨了幾句，“我在紡織廠的時候，發(fā)現(xiàn)有斷紗，立馬跑過去抽出紗線，接到打結器上。工作比吃飯重要?！?/p>

女兒不愿聽這些，但后來打電話跟徐秋萍說，有一次看見老站長端著飯盒，坐在十多米高的機器上，邊看井邊吃，她覺得自己“弱爆了”。

徐秋萍并不覺得女兒弱，“進采油廠也是經過層層選拔的，雖然不比女航天員那么嚴，但也不是誰都能過關的?！?/p>

航母招聘人才，更不是誰都能過關的：要“高起點、高標準”；要“有理想、有追求”；選“特別想干、特別能干”的人加入接艦部隊；全海軍遴選，大范圍考核，優(yōu)中選優(yōu)，選出精兵強將……如同60年前，女火車司機的篩選考核一樣，沒有經歷淬煉的人，無法勝任。鐵軌上的奔馳也好，航母上的迎風前進也好，女火車司機、女博士軍官，付出的艱辛都是難以想象的。她們不是為了增加一份“浪漫”“榮光”的人生閱歷而從事這份工作，她們非常清楚，等待自己的是苦是累，是嚴謹是枯燥。

可是，徐秋萍最初選擇在紡紗廠工作，沒有去工商局，等待她的是后悔。“一點點吧，畢竟組織給過我榮譽?！?/p>

徐秋萍曾是小縣的勞動模范，她創(chuàng)造了擋車工一分鐘打26個結的紀錄。照片上，她披著綬帶，拘謹?shù)匚⑿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