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韻香
這天,魏彩霞準(zhǔn)備去市場買菜,她剛走出小區(qū),就遇到了個鄉(xiāng)下女人,正對著一麻袋大米犯愁。
鄉(xiāng)下女人說,她方才碰上推銷大米的,見是當(dāng)年新米,質(zhì)量好又便宜,就腦瓜一熱買了100斤。等人家開車走后,她才想起自己要回老家,路太遠(yuǎn)不好拿!
魏彩霞問鄉(xiāng)下女人,打算怎么處理大米。女人回得倒也痛快:在原價上打八折轉(zhuǎn)手,外帶送貨上門。魏彩霞見米確實(shí)不錯,便答應(yīng)成交。鄉(xiāng)下女人也不含糊,扛起麻袋憋口氣,一路小跑給送上了樓。
要知道,魏彩霞家住6樓,沒電梯。魏彩霞剛爬到一半,鄉(xiāng)下女人已敲開房門,把大米扛進(jìn)了廚房。開門的是魏彩霞的女兒辛欣。鄉(xiāng)下女人將米放下后,魏彩霞也上來了。辛欣見狀,對母親說想吃櫻桃,讓母親等會兒買些回來。
鄉(xiāng)下女人上下打量了辛欣一番,然后說了聲“壞了,我得去趕火車”,接著就走了。等她跑沒了影,魏彩霞才想起還沒給錢呢!
第二天,魏彩霞又遇到了好事。小區(qū)來了個叫賣新鮮車?yán)遄拥纳特?,想到女兒和女婿梅天順都愛吃,魏彩霞就湊上前挑了兩斤。拎回家往臺秤上一放,魏彩霞頓時瞪大了雙眼:對方不僅沒短秤,還足足多出了1斤2兩!
這好事還沒完,隔天,魏彩霞聽到有人敲門。她開門一看,出現(xiàn)在眼前的,是個四十出頭、身背鼓鼓囊囊大包裹的陌生女人。
“我是賣褯子的。”陌生女人邊推銷邊探頭往室內(nèi)瞅,“你摸摸,純棉花純手工縫制的,可比商場賣的尿不濕強(qiáng)百倍千倍。”
“你怎么知道我需要褯子?”魏彩霞取過一片,里外翻看,手感的確非常柔軟,針腳也細(xì)密均勻,“如果我買,你一定會給我最低價,白送也行,對吧?”
“對對對,你咋知道的?”陌生女人驚訝地脫口而出。
“請趕緊走,不送!”魏彩霞突然冷臉下了逐客令,接著撥通了女婿的電話,“天順,你快點(diǎn)回來一趟。我感覺要出事!”
半小時后,魏彩霞在樓下等到了匆匆趕來的女婿。魏彩霞說,最近接連發(fā)生的好事讓她感覺太蹊蹺了:那個轉(zhuǎn)賣大米的鄉(xiāng)下女人,怎么會知道她住6樓?當(dāng)時,辛欣正跟魏彩霞說想吃櫻桃,結(jié)果第二天就來了個賣車?yán)遄拥摹_€有這個賣褯子的,行事也夠蹊蹺古怪的。說著,魏彩霞從手機(jī)里調(diào)出了幾張偷拍的照片。她怕事情有貓膩,所以偷偷給這三個人照了相。
梅天順看后,驚訝地說:“這是我三姨、六表舅、四姑!她們來搗什么亂?”
敢情,這一撥又一撥接踵殺上門來的,是梅天順的親戚們。俗話說: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百勝。魏彩霞馬上給梅天順分派了任務(wù),讓他開車去尋找、跟蹤他那賣褯子的四姑,務(wù)必摸清來意。至于她,則去會會他們的“主帥”——來自偏遠(yuǎn)山鄉(xiāng)梅家堡的親家、梅天順的老爹梅老蔫。
這梅家爺倆的關(guān)系原本還好,但在4年前,一下子降了溫。那時,魏彩霞的女兒辛欣愛上了大學(xué)同學(xué)梅天順,魏彩霞卻一再作梗,左擋右攔。原因很簡單,梅天順出身山村,家境拮據(jù),還有一大幫窮親戚。最后,見如何都拆不散女兒和梅天順,魏彩霞便有了讓梅天順入贅辛家的念頭。她覺得這樣一來,梅天順就會和窮親戚們拉開關(guān)系了。
入贅不咋光彩,梅天順以為老爹會反對,誰知他老人家竟答應(yīng)了,還談起了價:“入贅行,但車房彩禮分文不陪送,此外每年還得給我們老兩口兩千塊養(yǎng)老錢?!蔽翰氏家宦?,當(dāng)場拍板:“車子房子和工作,我全包,決不用你出一分錢!”
梅天順感覺自己就像是超市里的商品,他心懷怨氣,兩手空空地“出嫁”了。此后,他幾乎沒回過梅家堡,和老爹以及姑舅嬸姨們的聯(lián)系也少之又少。倒是魏彩霞待他如親生,車房工作悉數(shù)到位,還處處關(guān)照維護(hù)他。就像此刻,在城郊的一家小旅店里,魏彩霞與親家梅老蔫碰了面。
“你坐你坐,親家母你坐。”梅老蔫賠著笑臉小心開了口,“我這次來,是想和你商量個事兒。”
“老梅,我猜你是為孫子的事兒來的吧?咱先把丑話撂前頭,要是這事,沒得商量?!蔽翰氏蓟氐梅浅詻Q。
“這么說欣欣真懷上了?天順?biāo)虥]看走眼!”梅老蔫驚喜地叫道。
魏彩霞冷哼道:“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都和你沒關(guān)系吧?”
“咋沒關(guān)系?天順是我兒子,他兒子就是我親孫子。呵呵,天順?biāo)镉懈A?,要?dāng)奶奶了!”梅老蔫樂不可支地說,“親家母,其實(shí)我早琢磨過,等孫子出生,起名,就把父母的姓都帶上,三個字四個字都行,比如叫梅辛——”
既是入贅,那孩子自然姓辛。魏彩霞“啪”地拍了桌子:“三個字,沒心肝?四個字,沒心沒肺?梅老蔫,你人蔫心不蔫?。 ?/p>
梅老蔫顯然被鎮(zhèn)住了:“真沒商量?”
魏彩霞說:“除非梅天順反悔,真正拿你當(dāng)?shù)?,給你磕大頭!”梅老蔫聽完,就像霜打的茄子般蔫了。就在他眼底泛濕的時候,突然,梅天順走了進(jìn)來。
“天順,找沒找到人?”魏彩霞問。
梅天順沒回話,雙膝一屈,跪在了梅老蔫面前,磕了三個響頭,接著,又給魏彩霞磕起了頭!
“快起來,別磕破了頭!”魏彩霞和梅老蔫趕緊同時伸手去扶。
梅天順沒起身,他哭著說:“爹,我錯了,對不起,我不該怨你,冷淡你,還有咱家那些我從小就沒瞧得起的親戚?!闭f著,他又看向魏彩霞,“媽,我求你件事,等欣欣生下孩子,能先姓梅嗎?將來生二胎再姓辛,行嗎?”
原來,6年前,天順娘被查出患上了膽囊癌!治療了短短幾個月,家中積蓄便被掏空了。盡管如此,梅老蔫還是強(qiáng)撐著供天順讀完了大學(xué)。想到這個家已負(fù)債累累,有可能會拖累兒子一輩子,梅老蔫索性故意制造父子隔閡,讓他入贅了。他那些窮親戚們不但幫著瞞住梅天順,還出錢出力,幫著梅老蔫給天順娘治病。
許是情動上天,轉(zhuǎn)眼6年過去,天順娘仍活得好好的。大夫說,只要心情好,病魔不來擾??汕靶┤兆樱祉樐镉辛诵氖?,念叨著想抱孫子。為了能讓她開心,梅老蔫就托人打聽辛欣有沒有懷孕。于是,梅天順的七大姑八大姨紛紛出動,進(jìn)城,變著法子打探消息,討好魏彩霞。等把關(guān)系搞熟了,再讓梅老蔫出面相求。就在一個小時前,梅天順找到了他四姑,兩邊一說就清楚了。
“行。不管男孩女孩,就叫梅好。”魏彩霞哭著點(diǎn)了頭,“你要不這么做,我才會失望呢!唉,也怪我,當(dāng)初太自私了。如今‘子歸原主,也稱得上美事一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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