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國偉

一

慢慢地走，慢慢地想，寂靜是緩慢的，是一片相對寧靜的時空?？墒牵袝r侯它太靜了，靜得讓人心慌、清冷，尤其當你正處在某種陰影中，還沒能去超越的時侯。

那時，我經(jīng)常避開人群，一個人在公園慢慢走著，一點點地釋放、稀釋心中蘊藏的苦澀。這個過程異常艱難，也異常漫長。但至少，那一刻是安靜的，面對的是純粹的公園，花草樹木，湖，綠色，甚至于不多見的鳥，到處都有大自然的氣息，而不是復(fù)雜的人間事，充滿煙火氣，可以尋求暫時的安寧，寬慰自己。

有時，我會坐在湖邊，看著寬闊的湖面，思緒隨水飄向遠方，似乎忘我，一陣風襲來。當風輕吻我的臉龐時，我感到了些許蒼涼。那種時刻，很讓人難受。有時，我就若有所思地沿著湖邊走，或者駐足停留，看著美麗的風景，常常露出淺淺的笑容，覺得生活如果也能這般祥和、靜美，該有多好。有時，看見兩個孩子在沙地旁很高興地玩堆沙子，傳來稚嫩的笑聲與說話聲，覺得孩子真幸福，自己卻很感慨。但很多時侯，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不免沉重。

我不知道這樣的放逐是否恰當，但我把它當作一種自我安慰、排遣情緒的方式。走出公園，收起那些失落的情緒，開始重入生活，不需要說什么勵志之類的話，而是懂得要讓自己活得更好。生活，讓我感覺是一片洪流。你不能后退、懈怠，而要奮勇而上，否則，你就會被淹沒、沖走。

以后，寂靜之時，我對自己說：可以寂寞，但不要清冷坷以失落，但不要悲傷。我想要的世界安寧、祥和，擁有更多的光彩、溫暖和明亮。

二

寂靜很空，只有當你在想些什么或做別的事情時，才不會這樣。更多時侯，我的空間都是寂靜的。工作之外，幾乎只有自己的身影。

很多時侯，我都會打開電腦，放上音樂，讓我的空間不要那么空虛。這是我最有效地對付庸俗生活的方式，也是最廉價的方式。對于現(xiàn)在經(jīng)濟拮據(jù)的我來說，這是最好的方式。我的音樂，并非你想象中的流行歌曲，或僅僅是個玩的工具。我很認真地在聽，甚至是全身心地感受、觸摸，疏理旋律中的隱秘情緒。我更多的是在聽那些西方音樂，有更多的內(nèi)涵，有更多的真實，而不是時下流行的元素。真正的個性在于內(nèi)心的傾聽，而不是靠其他以外的任何因素，這讓我看到許多浮躁。

顯然，我聽不懂它的歌詞，但也不需要聽懂。聆聽那種旋律，感受歌者抑揚頓挫的感情與頗有質(zhì)感的歌聲，甚至是不同樂器的伴奏聲，我很輕易就能進入，感受到那些熟悉的心靈狀態(tài)，是一種撫慰，有一種被理解的感覺。音樂，是最貼近人心的藝術(shù)，無法說清楚，但最能表達出我們內(nèi)心的感受。因此，很多時侯，我會好幾天反復(fù)只聽一首歌，像認識一位新朋友，不斷地翻出新的感覺。一首歌，就是一種生活滋味，一種生活狀態(tài)，一種情緒的訴說，值得我們?nèi)ゾ捉?、回味。這種時刻，寂靜歡喜。

有時，我會故意站在離電腦遠點的地方，聽那些歌聲慢慢傳來。我在想，那就是一方靜美的天地？我正在慢慢靠近，多好啊，這種時刻。我甚至在想象歌者的形象，站立在風中，沒有觀眾，獨自迎風吟唱。他有些孤獨，但也很坦然，眼里滿是專注的神情，邊唱邊露出淺淺的微笑，時間在這一刻靜止，世界在這一刻停頓。所有的一切，都在歌聲中靜默了。當音樂響起，世界為之傾聽。

三

捕風捉影，這是我書寫的時刻。我從來不知道該寫些什么，寫哪些內(nèi)容，往往是內(nèi)心有個模糊的主題，然后把題目寫下，坐在電腦前，等待思緒的降臨，如此而已。很多時候，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成功地延續(xù)下去，只好繼續(xù)安靜地坐著，期待閃亮的思想火花能照亮我模糊的思緒，還有在旁邊不停播放的音樂，音樂和我書寫的主題往往有著相似的氣息，這樣的書寫是幸福的。

這是一條更遠的路，也更有趣。你永遠不知道，自己將會等來什么，如同探險一般。這種狀態(tài)是一種沉浸，身外的世界都可以疏離開來。寫作，是一段生活進程被停止的時間。我在這里進行漫長的精神跋涉，有過黃沙，有過風雨，有過綠洲，有過陽光。在內(nèi)心經(jīng)歷了很多漫長的旅程后，看到了更多的風景、更大的世界，漸漸能夠?qū)W會平靜、悠遠、淡然，用內(nèi)心的豐盈來彌補現(xiàn)實的殘缺、單調(diào)、乏味，這讓我走得更遠，抵達得更深，也讓我能更安然地面對身外那些不愉快的人和事。這是一種成長，人到三十，才漸漸懂得什么是真實的人生，我應(yīng)該安然微笑，因為懂了。

生活的苦與難，的確是一種困擾，甚至是種傷害，但同時，也教會了我們認識更完整的人生。經(jīng)歷過困境之后，我們會更睿智，更懂得如何去面對并不全是陽光的生活。這也必須學(xué)習。

寫下的字，是有生命的，它是你某段時期生存狀態(tài)的寫照，因此，這樣的記錄變得富有意義。有時，甚至會喚醒我們沉睡許久的記憶，重溫過去的美好過往。于是，停止書寫，沉浸在泛黃的記憶里，把過去的星星點點重新呈現(xiàn)。這種時刻，內(nèi)心充滿溫馨。同時，也慢慢理清過去那段歲月的情感與記憶，懂得它究竟給我?guī)硎裁?，意味著什么，懂得什么是該記住的，什么是該放手的。記憶，是一筆豐厚的財富，不該輕易遺忘，那里有我們走過的腳印，永遠值得我們?nèi)ゾ捉?、回味，只要不被它所困?/p>

對于文字，唯有真誠。

四

同書寫一樣，閱讀是另一種抵達得更深的方式。書讀到現(xiàn)在，已漸趨明朗，不是為了知識的累積，而是為了讀到符合內(nèi)心期待的文字，能夠觸動自己的靈魂。時間的有限，還有生活節(jié)奏的緊張，心情的奔忙，讓我的閱讀越來越少。已經(jīng)很少有能一直沉浸進去的書了，偶爾買來的散文雜志，也很少能從頭讀完。有些文章的確很好，但一看它的內(nèi)容，我就再也沒有讀下去的興趣了，因為我從中無法得到心靈的共鳴。這是個多元化的世界，但我們的散文似乎還很狹窄。偶爾讀到一兩篇動心的文字，竟激動不已，甚至長久地淪落其中，不想出來。這就像失散的老朋友久別重逢，那種歡喜自然不用言說。而這樣的散文，往往是時下所不流行的，它更關(guān)注個體的生存狀態(tài)，隱秘情緒。

經(jīng)常去博客看某位文友的文字，這是種稀有的聲音。初識，覺得震撼，原來還可以有這樣純粹的文字，之后，就喜歡得不得了。他認為，散文就是私人化的，我手寫我心。其實，他的自我關(guān)懷、思索，卻讓我看到生活里許多需要共同面對的東西。他是一座真實而溫暖的孤島，來到他這里，就像來到了夢想中的桃源。

他是個有心人，每寫一篇文字，都會附上相關(guān)的圖片，還有費心找來的音樂。文、圖、音樂，相互交融、輝映，叫人不受感染都不行。最重要的當然是他的文字了，干凈，澄澈，優(yōu)美，卻又異常清晰、有力、深刻，一種渾融的氣息到處彌漫。經(jīng)常在他的文字里迷了路，看著看著，就被某個字句所俘虜，深深沉浸。再回想自己的周遭過往，感觸良多。

他是我見過的比較純粹的人?？梢哉f，他常能喚醒人內(nèi)心真實的本真，帶我們重新領(lǐng)略人性之美。讀他的文字，就是凈化心靈，感受久違的美好。雖然互不相識，甚至不知道彼此的名字，但內(nèi)心一些相似的東西還是讓我們有了一定程度的交流。

某天，我和他在QQ上談?wù)摿艘恍╆P(guān)于生活困境之類的話題，他聽懂了我的困惑。我永遠不會想到，就是這樣的萍水相逢，他居然為我寫了篇文字，坦誠他過去相似的經(jīng)歷與感受，希望能給我點啟發(fā)：

“找出這篇舊字，我想寫給一個陷于‘困境的、陌生的朋友，或許我知道你正在經(jīng)歷什么，而同樣的情境于我也并不陌生，似乎剛剛路過，似乎還在身邊。”

他還說了兩個意象石頭，燈。他把遇見的所有困境比作一塊頑石，并說，“用心去開掘，在石頭里挖出一個洞，然后點上一盞小燈，那么這些悲苦也會變得透明。”這是他曾經(jīng)的夢想，希望傳遞給我，并請我去想象——生命，或許是美好的——它也一定有美好的一面。足夠。

他帶給我的震撼甚至讓我覺得，他比我身邊的人更讓我覺得溫暖，貼心。這樣的率真，這樣的真誠，這樣的人性關(guān)懷，假如放到紛擾的生活里，有誰會相信嗎？有些時候，人是很奇怪的。有些人，認識了很久，仍覺得彼此離得很遠，沒有什么可說。有些人，只需要一時片刻，就能認定，將會是一生的摯友。有些時候，當我被他的某句文字打動時，我會給他發(fā)個短信，談一下想法。他也很簡單，沒有言語，只有一個代表笑容的表情，彼此內(nèi)心都非常清楚，無需多言。我對他說，以后不必理我，盡管忙他自己的，但我有時會給他發(fā)短信，希望他不要介意。

他的閱讀十分豐富，中西皆有，有的甚至是歌詞、電影里的臺詞。他經(jīng)常把讀到的一些好的段落、句子摘錄在文中，往往都是些震撼人心的句子。這些句子，往往也成了我的珍藏，省去了我許多查找的時間。

坐在電腦前，用心地讀他的文字，想象另一方天空下的他。碰到他是種幸運，能讀到他的文字，更是種幸福，寂然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