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蘇德新

柯坪，穿越歷史的隧道

文圖/蘇德新

柯坪是阿克蘇的西大門，位于阿克蘇與喀什之間，是連接阿克蘇與喀什的交通要道，地理位置十分顯要，更是古絲綢之路的必經(jīng)之地和重要驛站。早在新石器時代，就有人群居住于柯坪，公元前西遷的部分月氏人、塞人也曾留居這里。公元前60年，西漢王朝在西域設(shè)置西域都護(hù)府后，柯坪縣就成為中國領(lǐng)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一行行駝隊沿著絲綢之路，穿過崇山峻嶺、大漠戈壁，艱難地行走著。他們帶來了西亞、北非和南歐的特產(chǎn)，帶走了東方古國的瓷器、絲綢……來往的商隊，促進(jìn)了東西方文化的交流和商業(yè)的繁榮?？缕旱凝R蘭古城、克斯勒塔格佛寺、丘達(dá)依塔格城堡、齊蘭烽燧等古跡遺址，無不對游人訴說著這里文明的歷史和燦爛的文化。

傳說，在很久以前，柯坪一帶是一個荒無人煙、只有茂密灌木林的地區(qū)，各種飛禽走獸在這里悠閑自在地生活著。有一天，從阿圖什來的七個獵人在山區(qū)狩獵，不知不覺來到了柯坪蘇貝希泉水旁邊，他們沿著流淌的泉水進(jìn)入?yún)擦?，看到這一帶泉水豐富，灌木叢生，獵物眾多，便決定在這里挖地窩子，蓋茅棚定居下來。維吾爾語把“茅棚”叫作“kapa”（音譯為“柯帕”）。此后，這里便被人叫作“柯帕”了。再后來，“柯帕”一詞又逐漸演變?yōu)楝F(xiàn)在的“柯坪”。

柯坪是一個富有故事色彩的地方。上世紀(jì)20年代，張格爾叛軍攻占柯坪后企圖強(qiáng)渡渾巴什河（今阿克蘇河），攻占阿克蘇。清朝政府派遣陜甘總督楊遇春和撫巡武隆阿參贊軍務(wù)，率兵3.6萬會集阿克蘇，準(zhǔn)備回剿張格爾部，當(dāng)時張格爾駐扎渾巴什河以西。同年9月，張格爾率兵6000余人，多次強(qiáng)渡渾巴什河攻阿克蘇，終因清軍眾多未遂，后又分兵攻打烏什，在此期間，張格爾之部約3000人進(jìn)駐柯坪，9月23日，張格爾部隊大部分被清軍在渾巴什河一舉殲滅。同年11月，清軍攻打柯坪，一舉殲張格爾殘部3000余人。戰(zhàn)后縱火焚其上六莊和下六莊全部村莊、民房，柯坪的大半村莊于頃刻之間化為灰燼。

1758年，霍集占率部隊從莎車、喀什、和田進(jìn)駐阿克蘇時，分其一部進(jìn)入柯坪與清軍激戰(zhàn)，霍部大敗，北逃烏什，烏什不納，復(fù)回柯坪。戰(zhàn)期，柯坪人民死傷無數(shù)，尸橫遍野，血流成河，生活在柯坪的人民幾乎絕跡。1857年，張格爾侄子外力汗霍加在柯坪、巴楚等地展開戰(zhàn)爭，柯坪人民奮勇作戰(zhàn)，攻戰(zhàn)了清軍卡倫哨陣地齊蘭臺，當(dāng)時的齊蘭臺城墻和炮臺至今尚存。

齊蘭古城位于柯坪縣阿恰鄉(xiāng)齊蘭村東6公里處，為清代驛站遺址。在蒼茫的天空下，遺址的殘垣斷壁上爬滿滄桑的沙塵，蜷縮在大漠戈壁之上。當(dāng)年戍邊將士們留下的炮臺、官邸、城樓、城墻依然存在，但已坍塌。地面殘留有地磚，殘存墻基由青磚砌筑，基本輪廓清晰可見。從破碎的土坯縫隙里生出幾棵晶瑩剔透的駱駝刺，長滿葳蕤的紅柳荊棘開著粉艷艷的小花，迎風(fēng)搖曳。一條千年的涸河從谷底仰望古城與烽火臺，狹窄的街巷靜臥在歷史深處，帶有神秘而原始的氣息，用幽寂而孤獨的神情自顧自地講述著長長短短的故事，語速平靜而緩慢，娓娓道來，不管有沒有聽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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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蘭古城

原名闊納先爾古城，由于在柯坪縣齊蘭村而得名齊蘭古城，位于柯坪縣阿恰勒鄉(xiāng)齊蘭村東6公里處，地處東經(jīng)79°38′5″、北緯40°32′14″之間，為清代驛站遺址。

古城長約400米，寬約200米。遺留的還有古城墻、烽火臺、民居房屋等的泥土墻、斷壁。古城由兩部分組成，一部分是西北方向的炮臺、官邸和較完整的城樓城墻。城墻呈南北向，長約80米，高約5米，墻頭上規(guī)則地筑有近30個雉堞。城墻中段開設(shè)有一個城門，寬約2.5米；另一部分為東西方向的住宅建筑群，約7.5萬平方米。多為殘垣斷壁，基本結(jié)構(gòu)仍可辨認(rèn)。住宅區(qū)內(nèi)有一條西南走向的街道和縱橫交錯的小巷。城中有一個干涸的大池塘。在遺址中收集到的物品有銅錢、陶片等。該處已經(jīng)建碑保護(hù)，但碑已被大雨破壞。

齊蘭古城是自治區(qū)級文物保護(hù)單位，是目前保存比較完整的古城之一。

我的柯坪文友加帕爾告訴我，在距離柯坪縣西北約10公里處還有一座克斯勒塔格佛寺。佛寺東為蘇巴什河，南為生長茂密的胡楊林。在佛寺殘存的僧房墻體上尚可見有煙道及土坑，為當(dāng)時僧侶燒火做飯的地方，在佛殿的墻體上還有佛龕。這種佛教寺院的建筑方式在阿克蘇地區(qū)的佛教寺院建筑中是最神奇、最壯觀的。站在平地仰望佛寺，其宏偉壯觀的身姿、雄踞險關(guān)的氣勢，完全可以想見這里在舉行佛法集會時的宏大壯觀場面，讓人不由慨嘆古人的勤勞、智慧與偉大?？怂估账穹鹚碌臍v史往往與現(xiàn)代社會隔著遙遠(yuǎn)的時空，像傳說一樣神秘而又朦朧，但距離喧囂的生活卻又很近。有時候，人在茫茫戈壁行走，克斯勒塔格佛寺就好像藏在戈壁的皺褶間，一不小心就會撞見，仿佛遇到一位慈祥的老翁，讓人不由地停下腳步與他攀談。有時候，克斯勒塔格佛寺就像一位世外高人，讓我們這些被生活撞得遍體鱗傷的人慕名拜訪，以圖從他那里獲得心靈的慰藉。

克斯勒塔格佛寺遺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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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斯勒塔格佛寺遺址

縣級文物保護(hù)單位。位于柯坪縣西北約10公里處，原柯坪縣水泥廠舊址北克斯勒塔格山前。佛寺東為蘇巴什河，南為生長茂密的胡楊林?？怂估账穹鹚乱劳锌怂估账裆襟w前延伸出的緩坡修建。在佛寺的構(gòu)建過程中依照山體的走勢，利用山體表面坑洼粗糙的特點，將黃泥土夯筑其上，構(gòu)筑成一個大平臺。整個佛寺建筑利用克斯勒塔山體的走勢依次構(gòu)建了三個高低錯落的平臺。然后在平臺上利用夯筑與大土坯壘砌筑的方式修建了高大的佛堂、禪房、僧房及佛塔。整個佛寺建筑依山體走勢高低錯落，層次分明，排列有序。

1975年，在佛寺下修建水泥廠取土?xí)r，在第二層平臺的佛塔下出土了兩件完整的彩繪舍利盒及泥塑佛像殘件，現(xiàn)收藏于新疆自治區(qū)博物館。

偶遇與造訪的感覺絕然不同，我更看重的是滿懷憧憬的造訪，并不期待突然而來的邂逅。我是當(dāng)過兵的人，對散落各地的烽燧遺址情有獨鐘。去了柯坪，聽說齊蘭烽燧就在柯坪縣阿恰鄉(xiāng)奇蘭村西南的戈壁上。清晨，趁眾人尚未起床，我便與作家加帕爾一路小跑，去拜訪齊蘭烽燧遺址。在四面開闊的沙漠平原，我們與齊蘭烽燧不期而遇，一座雄踞大漠、眼觀四方的巨大烽燧。仿佛穿越了時空，感覺原來歷史與現(xiàn)實離得很近，一種神秘的象征，一種毅力，縱橫馳騁的驕子，巋然屹立于1000多年的荒原之上。

離開齊蘭烽燧，在我們回來的路上，村莊剛剛蘇醒，空氣清新，炊煙飄拂，牽惹出濃厚的農(nóng)家生活氣息。遇到一位老者，他可能是一天中頭一次走出家門，睡眠后的愜意流露在遲緩的動作上，平靜地望著兩個外來者，加帕爾說那是他的爺爺，叫薩伊達(dá)宏。當(dāng)他得知我們是來柯坪采風(fēng)的作家，便邀請我們到家里喝茶，他盤腿坐在炕上，給我們講了柯坪民間神話般的美麗傳說。

傳說，從人類橫空出世，歷經(jīng)千變?nèi)f化，滄海變桑田，荒漠變綠洲，柯坪北面隆起了座座山峰，出現(xiàn)了大片茂密的森林。森林中生長著葳蕤的紅柳和胡楊，各種飛禽走獸出沒其間。

克斯勒塔格佛寺遺址

有一天，有個叫阿勒瑪斯的獵人從很遠(yuǎn)的地方到胡楊林來打獵。他有一套打獵的絕活，不用獵槍，也不用獵杈，而是用一種叫薩爾嗡的擲石索，這種薩爾嗡只有一截繩索，中間有塊包石子的獸皮，用它拋擲石子，指哪打哪，很有威力。他一發(fā)現(xiàn)獵物，倏地拋擲石子，那石子追著獵物，剎那間獵物便被打倒在地上。他拋擲的石子，可謂百步穿楊，所以，他每次外出打獵都是滿載而歸。但他把大部分獵物分給了在森林外居住的人們，當(dāng)?shù)厝硕己芘宸浅旱拇颢C術(shù)，也很仰慕他高尚的人品。人們勸說他定居下來，并幫他在胡楊林里筑了個地窩子住了下來。

有一次，阿勒瑪斯在山中打獵，發(fā)現(xiàn)兩只狼正在襲擊一只羊。羊腹部受了傷，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阿勒瑪斯當(dāng)即抽出擲石索，甩了幾下，索中的石子狠狠地擲向那只狼的腦袋，正中要害，那只狼便一命嗚呼，另一只狼也只好狼狽逃竄。阿勒瑪斯緊追不舍，又?jǐn)S一索石，結(jié)果打斷了一條狼腿。原來，被救的羊是來這里修煉的羊大仙。他為了感激阿勒瑪斯的救命之恩，把自己的小女兒嫁給了阿勒瑪斯，從此，羊大仙化作柯爾塔格山，晝夜跪伏在這里，以防狼再來殘害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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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蘭烽燧

位于闊納齊蘭古城的西邊，殘高16.2米。漢朝時這里曾經(jīng)是一處烽臺，唐朝蔚頭州建立后又對期進(jìn)行了加固和增高，使其成為雄踞大漠，觀察四方的巨大烽燧。它是絲綢之路上過往行人的重要檢查站，其建筑結(jié)構(gòu)至今還保留著唐朝烽燧建筑隊的特點。如其內(nèi)心是空心，用巨大的圓木作為支撐，基座用黃土和紅柳枝分層夯筑，外層又用方形或異形土磚圍砌，建筑堅固，不易倒塌。此建筑物原為唐朝蔚頭州東面的一座關(guān)口，蔚頭州廢棄以后，這座烽燧也隨即廢棄?，F(xiàn)存遺址其高度、基座周長在全疆也屬罕見。齊蘭烽燧是自治區(qū)級文物保護(hù)單位，高16.2米，是全國最高的漢唐烽燧。

齊蘭烽燧遺址

古城腳下的村落

光陰荏苒，星轉(zhuǎn)斗移。阿勒瑪斯的妻子生了一個小男孩，孩子又白又胖，小兩口喜歡得不得了，尤其是阿勒瑪斯更是對其疼愛有加，連出去打獵他都背著孩子。這孩子在父母的嬌慣下漸漸長大，習(xí)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什么活都不會干，也不愿干。小兩口發(fā)現(xiàn)這樣溺愛孩子不是個辦法，更操心他將來的前程，便開始好言相勸，讓他學(xué)習(xí)打獵、放牧和生活的本領(lǐng)?？伤呀?jīng)是懶惰成性，根本聽不進(jìn)父母的勸說，而且變本加厲，獨往獨來，白天在外游玩，晚上回家吃飯，過慣了游手好閑的日子。

有一天，阿勒瑪斯帶著妻子，騎著馬，帶著擲石索、獵狗到柯爾塔格山去打獵。他們看到柯爾塔格山口有個面積不大的草甸子，山下有一條河，清澈的河水拍擊著石峽，發(fā)出嘩嘩的聲響。

阿勒瑪斯指著這條山口說：“你看，就是這條山口，據(jù)我爺爺說，古時候，從喀什噶爾過來一個駝隊，準(zhǔn)備住進(jìn)齊蘭古城，剛走到這個山口，就遭到土匪打劫，并把劫來的寶物藏在了這個山洞里。后來，這座山就變成妖魔山了，人也不敢到跟前去了?！?/p>

他們剛想進(jìn)入山口，獵狗汪汪叫著往后跑了。不知為何，好像有人走來走去，草被踩倒之后又長了起來，又好像近在咫尺，可什么也看不清楚。阿勒瑪斯甩開索石，可是他拋擲的索石不是直飛，而是徑直飛上了天，阿勒瑪斯又接連拋出幾索石，結(jié)果都不直飛，而是偏到了一邊。他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突然間，風(fēng)云突變，電閃雷鳴，大雨傾盆，洪水在胡楊林中泛濫，夫妻倆被洪水吞沒。他們的兒子因在一棵大樹上睡覺而幸免于難。大雨停了，洪水退了，孩子也餓了。這時，他才想起了父母。他在胡楊林中四處尋找父母，可哪里還有他們的影子！孩子饑餓難耐，便撿野果子充饑，可是吃后肚子又脹又疼。他再也不敢亂吃東西了，餓著肚子朝著太陽升起的地方走呀，找呀！他走出了胡楊林，爬上柯爾塔格山，對著太陽叫啊，哭啊！聲音嘶啞了，眼淚哭干了?？聽査裆降幕卮鹗悄敲蠢淠?，太陽的酷熱更使他難以忍受。直到這時，他才好像明白了什么，一直坐在山頂上望著遠(yuǎn)方，巴望著父母能平安回來?？墒堑攘艘惶煊忠惶?，他餓得昏倒在山頂上。這時，從天上飄來一位老神仙，他把孩子扶起來，給他嘴里塞了一顆仙丹。孩子慢慢醒過來，吃驚地望著老神仙。老神仙嚴(yán)肅而親切地對他說：“你父母勸你學(xué)會生活的本領(lǐng)，可是你不學(xué)，好吃懶做。如今你雙親已不在人世，你只能眨著眼睛在這里等待，在這里盼望，而不知道去重新生活。我希望你以這次遭遇為教訓(xùn)，學(xué)會打獵，學(xué)會生活，成為一個自食其力的人，勇敢地生活下去。祝福你，眨眼睛的孩子?！崩仙裣烧f完，就消失不見了。從此以后，眨眼睛的孩子決定在這里挖地窩子，蓋茅棚，開始了新的生活。

如果說齊蘭古城是柯坪的標(biāo)志，齊蘭烽燧是柯坪的軀體，那么，飄拂在鄉(xiāng)間的民間故事則是柯坪的靈魂。在柯坪這樣的古道上行走，那些東倒西歪的殘垣斷壁都好像在講述著過去的故事。若再看古城、烽燧、佛寺，仿佛一位滄桑老翁站在你面前，用他的家鄉(xiāng)俚語告訴你什么才是絲路遺址，什么才是絲路文化的磅礴與恢宏。

喧囂的現(xiàn)代社會已經(jīng)將古遺址風(fēng)干成標(biāo)本，我和加帕爾所看到的古遺址已經(jīng)沒有了鮮活的表情，只是一具空殼，文化再悠久也只是新時代的點綴。在中國的土地上原本有很多古遺址，但現(xiàn)在要找一個古遺址，只能到這樣的戈壁深處中去尋找。被黃沙湮沒的古遺址，像沙漠下沉淀的一泓清水，我和加帕爾是投進(jìn)水中的石子，擊起一波漣漪后，又很快復(fù)歸了平靜。

（作者系阿克蘇地區(qū)作協(xié)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