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惠忠

A.佳作閱讀

【主題闡釋】

梁啟超先生曾倡導(dǎo)“筆鋒常帶情感”?？紙鲎魑囊灿幸粋€重要的考點——“感情真摯”。所謂“感情真摯”，就是要求考生在作文中自然地表達內(nèi)心情感，使感情的流露給人以真實感、真誠感。

確實，一篇文章倘若沒有感情，那不過是一塊文字大拼盤；倘若充斥著虛情假意，那就成了令人惡心的文字游戲。作文要寫真情實感，這是我們永遠(yuǎn)需要恪守的法則。

【技法領(lǐng)航】

一、心中有“我”——我的地盤我做主

作品中的“我”往往可以直接發(fā)表見解、抒發(fā)情感，因此，不能站在旁觀者的角度，貌似“冷靜、公允、客觀”地描寫對象，而應(yīng)樹立“我的地盤我做主”的意識，把自己“介入”寫作對象之中，對相關(guān)對象進行整合加工，用第一人稱，使“我”成為文中的參與者、目擊者、組織者、合作者、引領(lǐng)者等，與寫作對象進行對話，與閱卷老師進行對話，談?wù)劇拔摇钡挠^察、體驗、見聞、認(rèn)識，引領(lǐng)讀者臨其境、見其景，從而構(gòu)筑“我”、寫作對象、閱卷老師立體對話的流程。

二、筆下有“物”——望帝春心托杜鵑

抒發(fā)真情離不開“承載物”（或者說“憑借物”）。比如借寫景來抒情，關(guān)鍵是選擇善于引發(fā)真情的景物——“我寄愁心與明月”，李白借“明月”傳達思念之愁；“落日樓頭，斷鴻聲里”，辛棄疾借“落日”等意象表達憤懣之愁；“望帝春心托杜鵑”（“托”即“寄托”之意），李商隱托“杜鵑”表現(xiàn)望帝美好的心靈……事實上，大自然中的花草樹木往往與我們的心靈世界息息相通。

三、手里有“法”——豪華落盡見真淳

要使文章感情真摯，還應(yīng)具備一定的寫作技巧。主要體現(xiàn)在三方面，一是善于捕捉“動情點”（即牽動了你情愫的人、事、物），她可能是自然界的一排大雁、一條小河，可能是人世間的一個眼神、一絲微笑、一句話語，還可能是人際交往中的一滴淚珠、一組鏡頭……二是準(zhǔn)確表現(xiàn)“動情點”，具體方法就是進行細(xì)節(jié)描寫。英國作家康拉德說：“天下沒有一個光明的地方或黑暗的角落不值得投以驚羨和同情的一瞥，哪怕是匆匆一瞥也罷?！边@就要求我們觀察高山流水、感知風(fēng)花雪月、體驗世態(tài)炎涼，抓住人物、事物最傳神的細(xì)節(jié)，或濃墨重彩，精描細(xì)刻，或飽含深情，抒發(fā)感慨，或畫龍點睛，亮出哲理……三是多方渲染“動情點”，或創(chuàng)設(shè)情境，情景交融，娓娓道來，凸現(xiàn)感人畫面，或烘云托月，層層推進，反復(fù)“蓄勢”，突出感人因子，或靈動組合，縱橫捭闔，對比傳神，強化感人魅力。

【范文引路】

愛到無力

● 丁立梅

母親踅進廚房有好大一會了。

我們兄妹幾個坐在屋前曬太陽，等著開午飯，一邊閑閑地說著話。這是每年的慣例，春節(jié)期間，兄妹幾個約好了日子，從各自的小家出發(fā)，回到母親身邊來拜年。母親總是高興地給我們忙這忙那。這個喜歡吃蔬菜，那個喜歡吃魚，這個愛吃糯米糕，那個好辣，母親都記著。端上來的菜，投了人人的喜好。臨了，母親還給離家最遠(yuǎn)的我，備上好多好吃的帶上。這個袋子里裝青菜菠菜，那個袋子里裝年糕肉丸子。姐姐戲稱我每次回家，都是鬼子進村，大掃蕩了。的確有點像。母親恨不得把她自己，也塞到袋子里，讓我?guī)Щ爻?，好無巨細(xì)地把我照顧好。

這次回家，母親也是高興的，圍在我們身邊轉(zhuǎn)半天，看著這個笑，看著那個笑。我們的孩子，一齊叫她外婆，她不知怎么應(yīng)答才好。摸摸這個的手，撫撫那個的臉。這是多么燦爛熱鬧的場景啊，它把一切的困厄苦痛，全都掩藏得不見影蹤。母親的笑，便一直掛在臉上，像窗花貼在窗上。母親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說，我要到地里挑青菜了。卻因找一把小鍬，屋里屋外亂轉(zhuǎn)了一通，最后在窗臺邊找到它。姐姐說，媽老了。

媽真的老了嗎？我們順著姐姐的目光，一齊看過去。母親在陽光下發(fā)愣，母親說，我要做什么的？哦，挑青菜呢，母親自言自語。背影看起來，真小啊，小得像一枚皺褶的核桃。

廚房里，動靜不像往年大，有些靜悄悄。母親在切芋頭，切幾刀，停一下，仿佛被什么絆住了思緒。她抬頭愣愣看著一處，復(fù)又低頭切起來。我跳進廚房要幫忙，母親慌了，攔住，連連說，快出去，別弄臟你的衣裳。我看看身上，銀色外套，銀色毛領(lǐng)子，的確是不經(jīng)臟的。

我繼續(xù)坐到屋前曬太陽。陽光無限好，仿佛還是昔時的模樣，溫暖，無憂。卻又不同了，因為我們都不是昔時的那一個了，一些現(xiàn)實無法回避：祖父臥床不起已好些時日，大小便失禁，床前照料之人，只有母親。大冬天里，母親雙手浸在冰冷的河水里，給祖父洗弄臟的被褥。姐姐的孩子，好好的突然患了眼疾，視力急劇下降，去醫(yī)院檢查，竟是嚴(yán)重的青光眼。母親愁得夜不成眠，逢人便問，孩子沒了眼睛咋辦呢？都快問成祥林嫂了。弟弟婚姻破裂，一個人形只影單地晃來晃去，母親當(dāng)著人面落淚不止，她不知道拿她這個兒子怎么辦。母親自己，也是多病多難的，貧血，多眩暈。手有嚴(yán)重的風(fēng)濕性關(guān)節(jié)炎，疼痛，指頭已伸不直了。家里家外，卻少不了她那雙手的操勞。

我再進廚房，鐘已敲過十二點了。太陽當(dāng)頭照，我的孩子嚷餓，我去看飯熟了沒。母親竟還在切芋頭，旁邊的籃子里，晾著洗好的青菜。鍋灶卻是冷的。母親昔日的利落，已消失殆盡?？吹轿遥腥惑@醒過來，異常歉意地說，乖乖，餓了吧？飯就快好了。這一說，差點把我的淚說出來。我說，媽，還是我來吧。我麻利地清洗鍋盆，炒菜燒湯煮飯，母親在一邊看著，沒再阻攔。

回城的時候，我第一次沒大包小包地往回帶東西，連一片菜葉子也沒帶。母親內(nèi)疚得無以復(fù)加，她的臉，貼著我的車窗，反反復(fù)復(fù)地說，乖乖，讓你空著手啊，讓你空著手啊。我背過臉去，我說，媽，城里什么都有的。我怕我的淚，會抑制不住掉下來。以前我總以為，青山青，綠水長，我的母親，永遠(yuǎn)是母親，永遠(yuǎn)有著飽滿的愛，供我們吮吸。而事實上，不是這樣的，母親猶如一棵老了的樹，在不知不覺中，它掉葉了，它光禿禿了，連輕如羽毛的陽光，它也扛不住了。

我的母親，終于愛到無力。（選自《雜文報》）

【品鑒】

細(xì)讀《愛到無力》，不難發(fā)現(xiàn)它有兩大特點：一是角度之新。文人墨客寫母親，大多是呈現(xiàn)一個慈祥、堅強甚至偉大的女性形象，而本文作者獨辟蹊徑，細(xì)致、真切地描寫自己的母親老了，已經(jīng)“連輕如羽毛的陽光”“也扛不住了”?！敖K于愛到無力”，至少包孕這樣三層意思：（1）曾經(jīng)持續(xù)不斷地給子女無私的愛；（2）之所以“無力”，乃因為付出得實在太多太多（請注意原文第六段）；（3）現(xiàn)在仍想著奉獻全部的愛，卻已心有余而力不足。二是描摹之細(xì)。文章善用細(xì)節(jié)感染讀者。請看一例：“她的臉，貼著我的車窗，反反復(fù)復(fù)地說……讓你空著手啊?！痹谶@里，“反反復(fù)復(fù)地說”本已令人感慨無限，前面再加上“她的臉，貼著我的車窗”，那就更要讓人潸然淚下了。又如“她抬頭愣愣看著一處，復(fù)又低頭切起來?！瓌e弄臟你的衣裳”，神態(tài)、動作、語言無不躍然紙面。

歲月的禮物

● 江蘇省太倉高級中學(xué) 白玉婷

我癡癡地望著手中被盛夏烈日融化的冰淇淋，一滴一滴，隨著淚水濺落。就像那些一去不復(fù)返的歲月，一地傷心，拾掇不起。

像每一個貪嘴的小孩子一樣，香甜可口的冰淇淋對兒時的我有著無窮的吸引力。那時最盼望夏天，不是因為有個長長的暑假，而是在那三伏天里有一絲的清涼甜香，帶給我巨大的幸福感。

這幸福的來源就是我親愛的姥爺——這世上唯一一個在酷暑烈日下騎半小時車程為我買冰淇淋的人。記得那時他還沒退休，七八月的時候，每到周五傍晚總會比平時遲半小時到家。一進門便看他手中多了個袋子，里面裝的是倒扣在杯子里、已融化了一半的冰淇淋。而我會驚喜地?fù)渖先ィ炔患按卮蜷_袋子品嘗美味，一頓狼吞虎咽之后抬起一張花貓臉，舔著嘴角，對著他呵呵傻笑。他也慈愛地笑著回應(yīng)，伸手抹去我鼻尖上沾著的一點殘跡，笑瞇瞇的眼睛彎成了弦月。

有時我等不及到周五，就纏著他帶我去買，他便欣然地瞪著那輛面相斑駁的自行車載著我去。當(dāng)我心滿意足坐在后座蕩著腳丫舔著冰淇淋時，會得意地哼起“小小少年，沒有煩惱，眼望四周陽光照……”，灑下一路甜膩的歡笑。

那時真覺歲月充盈美好，如那香甜的冰淇淋，是姥爺給了我源源不斷、觸手可及的幸福，只要我要，只要他有。

許是那段歲月給我的禮物太豐厚，許是人總是這樣過而易倦，那輛老破自行車載來的五毛錢的冰淇淋，已再也滿足不了少年虛榮的心。又一年夏天，當(dāng)我和同學(xué)說笑著走出校門時，一眼看見姥爺跨在那輛老古董上，胸前舉著已半化的冰淇淋沖著我憨笑。我突然感覺臉上燥熱，似乎陽光陡然猛烈。我只好怏怏地和同學(xué)道別，不自在不情愿地走過去。他立刻獻寶似的把冰淇淋遞給我，我遲疑著接過，難掩不屑道：“我早不吃這個了?！彼汇?，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的神色，喃喃著：“唔，你小時候挺喜歡的。”他搓搓泛紅的手，我只知道那是冰淇淋冰疼了他的掌心，卻不知是我沒心沒肺的話刺痛了他的關(guān)心。我沉默著坐上后座——那是一幅似曾相識的畫面，只是背景音樂換成了“一年一年時光飛跑，小小少年長大了……他的煩惱增加了”。

是啊，人總是越長大越煩惱。是歲月偷走了生命中的歡樂嗎？不，只是我們失去了那顆懂得珍惜的心。人生開始變得像一場負(fù)重的狂奔，機械地背負(fù)和拋棄，可悲的是最后徒留下得不到和已失去。只可惜，直到那個夏天，歲月帶走了他，我才悲哀地明白，人真的是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

歲月太窄，指縫太寬，那些曾經(jīng)擁有的總在不經(jīng)意間溜走，當(dāng)我們驚覺有所失時，實在已遠(yuǎn)離他們很久了。歲月不知不覺，我們后知后覺。

歲月曾給予我這世上最甜美、最珍貴的禮物，我卻把這天賜的恩惠視作理所當(dāng)然甚至輕易拋棄。所以，它將那禮物收回，而我卻反倒說它拋棄了我。殊不知得失之間，歲月已娓娓道出人生的真諦：莫望天長地久，不如珍惜所有。

我終于明白歲月已賜予我一生受用的禮物，它的名字，叫做珍惜。

【點評】

文章以“已融化了一半的冰淇淋”和姥爺?shù)摹昂┬Α睘榫劢裹c，串聯(lián)起對一系列生活鏡頭的回憶。文中典型的細(xì)節(jié)描寫頗具感染力。如“一頓狼吞虎咽之后抬起一張花貓臉……伸手抹去我鼻尖上沾著的一點殘跡，笑瞇瞇的眼睛彎成了弦月”這一筆，凸顯“舔嘴角”“抹殘跡”，輔以“呵呵傻笑”與“慈愛地笑著回應(yīng)”，畫面感極強；又如“他一愣，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的神色”“他搓搓泛紅的手”，借神態(tài)、動作暗示人物復(fù)雜的心理，其意蘊頗為豐富。

雨后天

● 林微因

我愛這雨后天，

這平原的青草一片！

我的心沒底止地跟著風(fēng)吹，

風(fēng)吹：

吹遠(yuǎn)了草香，落葉，

吹遠(yuǎn)了一縷云，像煙

——像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