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力

過了而立的夏凜陽光帥氣，待遇豐厚，又是醫(yī)院有著留學博士學位的最年輕的外科主任，可誰能相信，他一直單身。說他挑剔是真，說他對愛情負責也不假，抱著寧缺毋濫的想法，他把自己變成了剩斗士。

這個周末，受到一家婚介培訓機構的邀請，夏凜去參加一場模擬戀愛。模擬戀愛是近年一些大城市專門針對剩男剩女搞的活動，既培養(yǎng)大家戀愛的能力，又提供互相接觸的機會，不僅大齡男女歡迎，他們的父母更是積極，都希望通過活動讓自己的兒女盡快“脫單”。夏凜此次受邀，就是其父母為他報的名。

按照活動規(guī)則，主辦方在現場隨機抽取一位男嘉賓和一位女嘉賓組成一對，然后在接下來的一個月里，他們必須像一對真正戀人那樣，每天至少互致三次電話或短信，每周至少約會一次。

這天主辦方給夏凜抽到的搭檔女嘉賓叫雯雯。雯雯28歲，膚白貌美，身材高挑，曾經談過一場六年的馬拉松戀愛，結婚前夕男友移情別戀，從此留下刻骨銘心的陰影，也煉就了一雙審視男人的金睛火眼，哪些男人抱著游戲心理，哪些男人打腫臉充胖子，哪些男人迂腐有余進取不足，雯雯一眼便知。因為看透一切，雯雯也從一個妙齡女子變成接近30的資深剩女。

當下一見面，二人都禮貌地寒暄，不外乎姓名、工作、愛好等基本信息，至于更深的交流，矜持的二人都不愿多談。

當天晚上，按照活動規(guī)則，夏凜給對方手機發(fā)了簡單二字：“晚安！”雯雯也同樣回以二字，游戲無趣也無語。

第二天起來，夏凜拿出手機想了半天，努力讓干癟癟的問候變得有點人情味：“早上好，上班路上注意安全！”雯雯的回復則清湯寡水：“你也一樣！”

其后幾天，兩人的短信都陷于缺鹽少味的尷尬境地。夏凜的心頭非常失落，甚至有些后悔去參加什么模擬戀愛。兩個沒有感情的人，非得裝著跟戀人似的卿卿我我，誰都別扭。他每天硬著頭皮發(fā)一些干巴巴的問候語，自己想起都難受。

周末，輪到兩人第一次正式約會，東道主是夏凜。夏凜本來不太情愿，但按照規(guī)則必須完成，思來想去就把約會地點選在了一家西餐廳，那兒環(huán)境不錯，更多體現出尊重。

傍晚，當夏凜踩著時間節(jié)點走進西餐廳時，他呆住了，雯雯早已坐在了里面。夏凜心頭咯噔一下，以他以前談戀愛的經驗，都是他等對方，有些女孩子為了顯示身價，還故意遲到。可今天，雯雯卻用行動告訴他，尊重別人是種美德。

此刻夏凜心情大好，他希望雯雯能吃頓大餐，雯雯卻只點了最便宜的一道牛排。夏凜不解地問：“是對西餐不感興趣，還是對請你吃西餐的人不感興趣？”

雯雯輕描淡寫回道：“兩個演戲的人，如果有點真誠和友誼，已知足，哪兒跟興趣有關？我看了你在婚介所留下的資料，你是一個對感情很挑剔的人，你敢保正今天不純粹是為了完成任務？”

夏凜無端受一番搶白，內心雖也不爽，卻不想破壞氛圍，馬上化解道：“我也看過你的資料，你目光刁鉆，能看透男人。但看透不能看破，否則世上就沒有男人能入你法眼。你單到今天，和我一樣，半斤八兩，在愛情這門功課上，我們都要檢討。所以不管模擬戀愛這門功課結果如何，我們都應該認真對待，至少要高高興興吃頓晚餐！”

夏凜的話讓雯雯的心情舒緩，爛漫天真的微笑又重回她的臉上，不禁主動和夏凜聊起兒時的頑皮和學生時代的趣事。二人終于感到了模擬戀愛的一絲愉快。

那晚回到家，夏凜給雯雯發(fā)了一條長長的短信：“今天的約會是假戲，卻讓我愉快。彼此的交流更深入，互相的了解在增多，希望在接下來的時間里，我們能成為真正的朋友。順便啰唆一句，你可以審視生活審視男人，但千萬別作繭自縛。你的眼光再怎么厲害，也不可能有我們醫(yī)院的X光強，X光都可能看走眼，何況是人！”

雯雯風趣地回復：“謝謝你，今天我也很愉快，而且你讓我明白，模擬戀愛不一定能找到男朋友，卻可以找到一個友誼層面的真朋友！”

轉眼到了第二周。夏凜沒想到，輪到做東的雯雯竟把約會地點選在郊區(qū)一座寺廟。每天去寺廟燒香祈愿的人很多，許多人都把內心的愿望寫在祈愿墻上，雯雯也寫了一段，全是對親人的祝福，這讓夏凜內心很觸動，一個心中裝著別人的女孩，一定非常善良。

那天，走在下山的路上，雯雯終于敞開了心扉：“今天算是向過去畫一個句號。我不能再拿曾經受到的傷害去怨天尤人。那會兒自己也任性，正值青春大好身體最有本錢，卻拒絕男友數次結婚的要求，導致男友移情別戀。所以我也要總結，放下包袱好好談一場戀愛?！?/p>

雯雯說這番話時，陽光透過樹梢斜刺里照下來，雯雯纖長的睫毛撲閃撲閃，秀美的臉龐紅潤紅潤，竟讓夏凜的目光有些發(fā)呆。

那晚回到家，夏凜一直睡不著。他很奇怪，兩周的接觸，他的心中竟不知不覺多了一份惦記，對雯雯的牽掛開始在他腦海里回旋。想到雯雯艱難的情感之旅，夏凜覺得自己應該更寬容她保護她。而此時，宛如心有靈犀，雯雯竟第一次主動發(fā)了信息過來：“今夜月亮真好，我睡不著！”

夏凜有些興奮，看來惦記對方的并不只他一人。他迅速回道：“我也睡不著，無關月亮，而是在想一個人！”

雯雯半晌才回復：“夜晚想的都是做夢，白天醒來還要面對現實！”

夏凜回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希望每天都離夢想更近一步！”

這一晚，夏凜沒再收到回復，他心神不寧。那份悸動，那份忐忑，那份焦灼，都在這個大黑的夜晚，明明白白告訴他，他不是在演戲，而是真正喜歡上了一個人，一個與他合作演戲的人。

第二天，夏凜不再發(fā)短信了，他直接打電話挑明態(tài)度：“雯雯，我希望提前結束游戲，申請早日成為真正的主角！”

夏凜以為雯雯會熱情回應他，沒想到雯雯竟不發(fā)一言，直接就把電話壓了，急得夏凜一時摸不著頭緒。

這天下班，夏凜一邊開車出醫(yī)院，一邊想著該如何約會雯雯。一閃神，在醫(yī)院門口差點撞著一個老人。門衛(wèi)過來說，這老人可能有老年癡呆癥，因為找不到具體的住址，幾輛出租車都拒載。夏凜平常就樂于助人，看對方上了年紀又心急，就主動把老人扶上了車。

半道上，老者東一句西一句，夏凜繞了大半圈，也沒找到老人具體住哪兒。正打算找110，突然老人清醒了，他的家在城市的另一端。夏凜好不容易把老人送到樓下，老人卻樂呵呵地對他說：“年輕人，上樓坐一會吧。你這么善良，應該得到好報。如果你還沒成婚，我愿意把我家丫頭許配給你！”

夏凜心中樂了，這老頑童，敢情老年癡呆又犯了，怎么可能對一面之緣的人如此許諾。正打算脫身，只聽老人又說：“你是不是當我說的戲言？別看我一把年紀，我是40多歲老來得子，丫頭很漂亮喲，你不上樓可別后悔！”

夏凜哪兒還敢待下去，不敢接話，轉身就溜。剛跑到車里面坐下，一直沒有音訊的雯雯竟主動打來電話。

雯雯問：“剛才你是不是送了一個老人回家？”

夏凜有點納悶：“是啊，你怎么知道？”

雯雯又問：“他是不是邀請你上樓，還打算把自己女兒許配給你？”

夏凜驚訝了，不解道：“你怎么知道？難道你看見了？”

雯雯“嗯哼”一聲，嗔怪道：“你呀，榆木腦袋！他是我爸爸！”

原來，雯雯情感上受過傷，找男友就變得敏感而謹慎。在這場模擬戀愛中，她的內心從虛擬走向了真實。她深知自己開始喜歡夏凜，但又不敢確定，矛盾之中就把心事告訴了父親。于是，這位父親親自上場考察，不但在醫(yī)院悄悄觀察了夏凜，還在醫(yī)院多方打聽了夏凜的表現，最后還裝著老年癡呆，考驗夏凜的愛心。當得到肯定性答案后，一回到家就在一家人面前投了夏凜的贊成票。

此刻，宛如夢中醒來的夏凜激動得傻傻地問：“雯雯，我希望提前結束游戲，申請早日轉正成為真正主角的請求還有效嗎？”

雯雯用銀鈴般的嗓音回應他：“申請有效，馬上上樓，老爸等你喝酒！”

（責編/鄧亦敏 題圖/葉旦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