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闕
從阿爾及爾飛往國內(nèi)的航班在下午四點準時到達,一女郎推著行李箱隨人潮走出來,眼睛環(huán)視著機場大廳,臉上惆悵之色一閃而過。
光可鑒人的玻璃窗折射出她的身影,黑色的高領毛衣和及膝窄身裙,沒穿外套,只是披了條顏色絢麗的針織大披肩,一頭長發(fā)在腦后盤束成髻。曾幾何時,穿T恤衫牛仔褲笑得像陽光一樣明朗的少女不見了,取而代之的雖是優(yōu)雅,卻已呈現(xiàn)疲憊的滄桑。
“我是韓唐?!彼弥謾C對線路那邊的人說,“我回來了。”
四十分鐘后,裝修舒適的咖啡屋里,坐她對面的男子興奮地說:“老天,你終于舍得回到這個花花世界來了。撒哈拉沙漠竟然沒把你曬成黑人,奇跡!”
韓唐聳肩:“沒辦法,我又不甘寂寞,又愛美,注定在那里待不長?!?/p>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男子高興地搓手,激動得像個青稚少年,“Ella結婚了,兒子都一歲了;小喬還在追阿德;還有QQ,他可了不得了,當明星了;哦對了,還有晚亭……”說到這突然噤聲,有些尷尬。
然而韓唐只是笑了笑,表情如常:“他怎么樣?過得好嗎?”
男子這才松口氣:“他很好。像他那樣的人,只要他愿意,有什么做不到的?去年還被評為本城的十大杰出青年……不過……他有女朋友了,就是那個、那個……”
韓唐揚眉打斷他:“那很好啊,事業(yè)愛情雙得意。不過居然被評為十大杰出青年,哈,他不是一向最討厭這種虛名的嗎?”
“政府非要頒給他,也沒辦法拒絕吧。”男子停了一下,猶豫地說,“唐唐,你……真的不介意嗎?”
“拜托,你那是什么表情?”韓唐笑起來,刮了下他的鼻子,“我和亭……那都是幾百年前的舊事了,早就過去了。我回來可不是為了他?!?/p>
男子松一大口氣:“那就好。那下次聚會把大家都叫來見個面吧。三年來大家都很想念你。”
“好啊,你安排?!表n唐端起咖啡,輕呷了一口。真奇怪,那么香濃的卡布奇諾,為什么忽然間有了苦澀的味道?
還是忘不掉嗎?亭,晚亭,傅晚亭。
因為太痛她決定憎恨他,然而憎恨了三年,自我放逐了三年,再提及此人,知道他的戀情時,酸楚夾雜著幽怨,嫉妒的感覺再次涌現(xiàn),無法做到淡然。
告別了趙小優(yōu),推開咖啡屋的玻璃門,外面夜幕已落,繁星點點。
一輛銀灰色轎車從她面前馳過,已馳出幾十米了,卻忽然停下。韓唐沒有留意,繼續(xù)低頭數(shù)著地磚。記得求學年代,黃昏放學時總喜歡在街上流連,踩著自己在夕陽下的影子一蹦一跳。那時候真好,那么單純地開心著。不像現(xiàn)在,每數(shù)一格,就像是在數(shù)自己人生旅途中的傷疤。
轎車慢慢倒了回來,然后跟著她,見她始終沒有注意到自己,最后按響了喇叭。
韓唐轉(zhuǎn)過頭,墨色的車窗映出她的臉,然后緩緩降下。
——就那樣猝不及防地對上一雙眼睛。
“老實說,亭,你這個家伙從頭冷酷到腳,但只有一個地方是例外的。你知道是什么嗎?”少女微笑著,將手指攏上對方的眼瞼,“是眼睛哦。你有一雙很溫柔的眼睛呢?!?/p>
一瞬間,前塵往事?lián)涿娑鴣?,像穿透了三年時光的箭,嗖地射中心臟。她從那雙眼睛里,看見了落寞。
亭。晚亭。傅晚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