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洪波
怎樣評說一件事情,看起來總是基于道理,但往往只是立場先行。澳大利亞游泳運動員霍頓在賽場拒絕跟中國運動員孫楊打招呼,還對記者表示“我只是在專心于我的事情,可是他偏要過來招惹我,然而我并沒有理他,我不會尊重也沒空兒和一個‘吃藥的騙子耽誤時間”。這引起了不小的風波,議論中就立場各異,如:這是霍頓對孫楊的惡毒攻擊,他應當向孫楊道歉;雖然涉嫌人身攻擊,但無須要求道歉;這是個人言論自由,完全談不上道歉等等。
在中國,網絡上主張霍頓應當道歉的人很多,中國游泳協(xié)會也向澳方提出了道歉的要求。澳方認為那是霍頓的言論自由,不干預。霍頓自稱是干擾孫楊比賽的一種方法。有報道說霍頓的父親表示,他只是說出了澳大利亞很多選手想說的話,他們對霍頓表示敬佩。在中國的媒體上,主張無須大驚小怪,無須要求道歉,不把霍頓當回事的不少;網絡大V中則有人稱,要求道歉,這是中國才有的事,國外不興這一套。
如果這事情反過來,是孫楊拒絕跟霍頓打招呼,并且用話語來侮辱霍頓,情況又會怎樣?我無法預計澳大利亞游泳隊、媒體和網絡上會怎樣反應,但我可以預知,在國內的媒體上一定會有強大的聲音,表示孫楊不應當拒絕友好的表示,影響他人比賽心情不是一種正當的做法,不公正對待他人的言論不符合奧運精神,道歉是一種應有的風度等等。
是立場問題,還是道理問題,可以從同一件事情是否有不同評價看出來。例如當一個中國運動員沒得到金牌流淚時,很多人說這是不懂得體育的真諦,不能享受運動的快樂,眼淚太廉價,而當一個外國運動員因銀牌而流淚或不歡時,就很少人這樣說了,這在本屆奧運會上已出現。
再如,菲爾普斯獲得了冠軍,不少人說:看,外國的老將多么能保持雄風。由此還想到瓦爾德內爾,還想到50多歲參加奧運的盧森堡乒乓球運動員倪夏蓮、加拿大擊劍運動員欒菊杰,40多歲還參加體操比賽的丘索維金娜等等。然后“反觀中國”,運動員都很快就退役了,舉國體制有問題。
然而,你為什么不“反觀”出中國運動員英才輩出的可喜現象呢,為什么不記得還有王義夫也是從1992年奪得世界冠軍,直到2004年還奧運奪冠呢,為什么沒想到吳敏霞與菲爾普斯同樣是31歲在里約奪冠呢?
很多事情都可見,所謂道理,經常是基于立場的道理。否認“立場”,成了把一些立場打扮成“公理”的手段。而且,現在的輿論界,不僅經常是“立場先行”,而且是不好的立場在先行。同在運動場上,差不多的喜與悲,但發(fā)生在中國運動員身上,就是不好的,應當批評的,發(fā)生在外國運動員身上,就是好的,至少是不值得批評的。
運動場上的事情,只是“輿論立場”的一個局部表現。我們還可以看到,同樣是警察執(zhí)法沖突,美國警察槍擊無辜黑人,引起巨大抗議,媒體上不會有多少報道,大V們不會有什么議論,而中國警察現場處置作案人員,就會被追問,為何使用強制,為何不打腿,是什么使一個人面對警察還動武?
是的,人們對自己所生活的土地,有更加真切的感受,也有更多的要求,所以會提出更多的問題。但是,如果不是以讓社會變得更加安寧和美好為立場,不是以大多數人的幸福為前提,而是凡事自我矮化、自我歧視,乃至隱含了對現實生活的仇怨,那么充其量也就是做做“高級黑”。
雙重標準,就是立場的一種表現。別人都好、這里都不好,與別人都不好、這里都好,都必然會鬧出雙重標準的笑話。而公允、理性地看待事情,用同樣的標準去所有事情,也是一種立場,這就是客觀和正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