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鐵

1961年，是新中國三年困難時期。就在這一年的3月18日，沈陽六一五廠（造幣廠）發(fā)生了一起黃金被盜案，被盜黃金重八百兩零七錢。

此案驚動了國務院總理周恩來。這是建國以來最大的一起黃金失竊案。

八百兩黃金突然消失

當時，六一五廠承擔了一項國家交給的重大任務——冶煉從民間收集來的黃金和白銀。因為這是一項保密工程，所以當時黃金的代稱為100號，白銀為200號。成堆的黃金被堆放在車間內(nèi)用包裝箱板臨時搭建的倉庫里，那時靠的全是工人們的覺悟。但這滿地金銀，還是引起了該廠生產(chǎn)科科長關慶昌的注意。

1961年3月18日是星期六，天下著小雨。這天下班后6點，關慶昌到了廠浴室，和浴室里所有的人都打了一遍招呼，簡單洗了一下，就匆匆穿好衣服趕回辦公室，戴上手套，拿上羊角錘，輕松地撬開倉庫板墻，用羊角錘撬開裝黃金的木箱子，拿走了兩塊黃金。他把黃金放到家中后，急忙換上衣服，幾分鐘后出現(xiàn)在工廠俱樂部舉辦的舞會上，逢人就打招呼。他的整個作案過程不超過20分鐘。晚上9點半舞會結束。關慶昌回到家讓媳婦連夜把他作案時穿的棉鞋換了鞋底。

星期一，發(fā)現(xiàn)黃金被盜。公安局破案的聲勢造得很大。每個公安人員負責十余名工人，采取背靠背的方法，互相檢舉，互相揭發(fā)。工人們都需要一一按手印，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的布鞋腳印和判斷出的作案工具羊角錘，被列為重點線索，因此，職工穿的布鞋和家里的羊角錘都被勒令上繳。

不得安寧的竊賊

關慶昌剛開始把黃金藏在廚房的煙道里，但那時是兩家共用一個廚房，而且，他與鄰居的關系非常緊張。因此，他很快又把金子從灶坑里搬出來，鋸成四塊，用木板包上，墊了炕柜。

關慶昌盜出的是高純度的黃金，所以無法出手。為了降低純度，他弄了不少化學試劑和盆盆罐罐，試圖自己熔煉金子。他這一折騰，讓那位和他不和的鄰居起了疑，鄰居向有關部門反映了情況。遺憾的是，當時有關部門只把它作為鄰里間的糾紛來處理，關慶昌因此躲過一劫。

但此事還是把關慶昌嚇了一跳，他決定搬家。在上個世紀60年代，能住上“兩水兩氣”樓房的人是極少數(shù)的，關慶昌卻要求調(diào)到?jīng)]有“兩水兩氣”的平房去。他的理由是：“共產(chǎn)黨員要把方便讓給別人。”

關慶昌搬到了平房里，為了掩人耳目，他加高了院墻，又在巴掌大的院里栽了一棵樹，整日大門緊閉。甚至連兒子結婚時，門口的大紅喜字也不敢貼。別人問起，他說是舉辦了一個“革命化婚禮”。

如此破案好荒唐

星期一，六一五廠金銀產(chǎn)品包裝組組長郭家惠一上班，青年工人高興貴就緊張地跑到郭家惠跟前，嘴唇哆嗦著說：100號產(chǎn)品被盜了。郭家惠嚇得幾乎癱倒在地。事關重大，他急忙向廠里報告。

因為郭家惠是黃金的保管者，自然成了第一個被懷疑對象。他去報案時被扣住，受到了嚴厲審訊。連第一個發(fā)現(xiàn)黃金丟失的高興貴，也成了懷疑對象。倆人很快被關在一起，每天有軍人看守。他們就這樣被關押了三個月。

最后，郭家惠的包裝組組長職務被撤掉，預備黨員資格被取消。

有一位叫賈清吉的老工人，13歲入廠，后因表現(xiàn)積極被抽調(diào)到護廠隊，曾被評為沈陽治安勞模。賈清吉為人耿直，在黃金失竊前，他曾幾次在公眾場合說過：這金子不放庫里，早晚要出事。他的這番話，自然被舉報了上去。理所當然的，他成了突破對象。賈清吉被當成重點，接著遭到廠里大會小會的批、無休止的審問，每次還受點皮肉之苦。俗話說，“常在河邊走，沒有不濕鞋”，可他被調(diào)到煉金車間，不但不偷，還在監(jiān)視中搞了一項技術革新。

當時的廠長叫李榆，也被關進了牛棚。那些專案組的人推斷，李榆可能把金子藏在已過世的母親的棺材里了。于是這些人跑到東陵，把李榆母親的墳掘了，將棺木打開，可并沒發(fā)現(xiàn)金子。更離奇的是李榆家有個保姆，早在1959年就返鄉(xiāng)回家了。黃金案發(fā)生在她離開的兩年以后，但一些人認定保姆是李榆的特務上司，八百兩黃金作為特務經(jīng)費被送到保姆那去了。于是他們又“辛辛苦苦”地去追查這個保姆。

這種殘酷的斗爭，使沒有犯罪的人，都開始懷疑起了自己。有一位參加過朝鮮戰(zhàn)爭的老兵，在一次斗爭會上，受不了這種刺激，自己沖上臺去，承認說：“金子是我偷的?！钡@位老兵在廠里是出了名的老實人，專案組的人根本不相信他會偷金子，最后不了了之。

待到真相大白時

1980年，國家放松了對黃金買賣的限制，調(diào)高了黃金的價格，到銀行兌換可以不用戶口本了。關慶昌覺得時機已到，決定出售黃金。1980年4月15日，他從一塊黃金上剁下來約1.5公斤的一塊，由妻子黃淑珍拿到中國人民銀行沈陽分行中華路營業(yè)部去出售，共得款23000多元。黃淑珍分別用6個姓名辦了定期存款。

由于黃金純度太高，引起了銀行保衛(wèi)部門的懷疑，關慶昌的妻子被扣押。經(jīng)過審訊，真相很快水落石出。關慶昌被抓獲，全部金塊被搜出。關慶昌被判了死刑，但20世紀80年代中國步入了法制社會，根據(jù)當時刑法，盜竊罪沒有死刑，關慶昌據(jù)此提起上訴，最后關慶昌被改判為無期。

關慶昌在監(jiān)獄改造得很好，以后又被減刑，直至出獄。

〔本刊責任編輯 尹 靜〕

〔原載《山海經(jīng)·故事》

2016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