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裕亭

一

夏川家的窗戶，守著小城里一條繁華小街。每天上午八九點鐘時，那條小街上較為擁擠，過往的車輛，尤其是騎著三輪車上街買菜的老年人，走走停停地流連在小街兩邊各式攤點，把個原本就不寬敞的小街擠弄得滿滿當當。

夏川守在窗前，一眼就在小街的人流中發(fā)現(xiàn)了春玲。她騎輛紫紅色的小跑車，后座上還有一個高高的專為幼兒遮風擋雨的車篷子。那個鴨黃色的車篷子，聳立在人頭攢動的街流里，如同漂在河面上的浮標似的，來回晃動，挺顯眼！夏川看到春玲如約而至，頓時喜不自禁。但，那時夏川并不知道那鴨黃色的車篷子里還坐著個孩子。

后來，夏川聽到樓梯上一輕一重的腳步聲，以及他們母子稚嫩的對話，這才意識到，春玲是帶著孩子來的。這是夏川沒有料到的。在夏川看來，春玲不該帶著孩子來。電話中，夏川已經(jīng)透露給她：今天就他一個人在家。難道她不懂嗎？

春玲領著孩子，沿著樓梯蹣跚而上，如同正常串門一樣。

孩子問：“媽媽，我們?nèi)ツ模俊?/p>

春玲說：“去看一個叔叔?！?/p>

孩子問：“哪個叔叔？”

春玲說：“你不認識?！?/p>

孩子沒有吭聲。

春玲也沒再引導孩子說啥。因為是在樓道里，春玲不想與孩子多說什么。

夏川家門前，春玲欲敲房門，忽而發(fā)現(xiàn)門是虛掩著的，春玲猶豫了一下，舉至半空的玉腕，隨之落到了門把上。

夏川站在門后，幾乎是在春玲拉動房門的同時，他在里面輕輕地為她把房門拉開了。

四目相對的一剎那，兩個人的臉上，都流露出尷尬的微笑。夏川沒好說，你帶個孩子來干啥？但春玲似乎感覺到她帶著個孩子不適時宜，自我解釋說，要出門時，想叫他跟著奶奶，可這孩子不聽話，非要跟她不行。

夏川笑。夏川嘴上說沒事。但他心里似乎懷疑春玲不是真心與他相約，而是故意帶個孩子做掩護。即使現(xiàn)在她那樣解釋了，夏川還是覺得她沒有誠意。原因是，在這之前，他們在電話中，已經(jīng)說了很多了，很多時候他們都談到襯衣里面了。此番，夏川約她到家里來，早已經(jīng)為她營造好了條件。她怎么就不理解呢？

春玲沒再過多地去解釋原因，也沒有仔細揣摩夏川此時心里的感受，她低頭告訴孩子：“叫叔叔?！?/p>

孩子仰起小臉，看著眼前這個他本該叫伯伯的叔叔，并沒有馬上喊叔叔，而是扯著媽媽的手，不停地往后縮。春玲再次鼓動孩子：“喊叔叔呀！”

這一次，孩子勉勉強強地叫了一聲：“叔叔！”聲音像蚊子哼哼那樣小。夏川和春玲都聽到了。夏川說：“乖！”伸手想去摸那小孩的頭，那孩子往春玲的身后一縮，躲開了。

春玲說：“孩子有點認生?！?/p>

夏川說：“沒事，快進來吧。”

這時，春玲才發(fā)現(xiàn)她領著孩子還站在門外，舉步跨進房內(nèi)時，夏川隨手把房門關(guān)上了。春玲站在屋內(nèi)光可照人的地板上，如同站在一片一塵不染的鏡面上。就在她擔心把夏川家的地板弄臟時，門前一雙粉色、印著暗花的拖鞋，正與她默默地對峙著?？礃幼?，那雙精美的花拖鞋，是夏川愛人穿過的。此時，卻是夏川親手為她擺在門前的。之前，夏川絲毫沒有想到春玲會帶著孩子來，所以，他沒有為孩子準備可換的拖鞋。

夏川說：“孩子就別換了?！?/p>

春玲看夏川家的地板挺干凈，感覺讓孩子穿著鞋子滿屋亂跑，怪難為情的，她挺不好意思地說：“那多不好。”

夏川說：“沒事，孩子嘛?！?/p>

春玲沒再說啥，撒手讓孩子自由去了。她半蹲在門前，彎腰扯靴子上的拉鏈，身后的短衫，隨之閃出她腰間一道魅人的象牙白。夏川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干咽了一口口水，說：“我去給孩子洗個蘋果?！闭f話間，夏川去了廚房。

春玲一個人蹲在門前，看到地板上自個的影子，如同蹲在溪水邊浣紗、戲水似的，等她把靴子脫下來，雙腳伸進那粉色的拖鞋里時，另一個女人所踩過的腳模兒，如同一個涼生生的軀殼，一下子包裹住她的雙腳。那一刻，春玲絲毫沒有感到腳下有多暖溫，反而覺得有一股無名的寒氣，正在她身體里蔓延。一時間，春玲似乎覺得有些恐慌不安。好在，孩子很快喜歡上這個家，他在媽媽換拖鞋的時候，已經(jīng)跑到夏川家的書房里了。

夏川家是一套三居室，兩個朝陽面兒，其中一間是書房，書房里有一盆吊蘭幾乎從房檐頂部的書柜上滑落到地板上，綠瑩瑩的枝枝蔓蔓，弄得滿屋生翠。春玲扯住孩子不讓他揪弄吊蘭上的綠葉，孩子拉著春玲的手，在夏川的書房里張望了兩眼，感覺不好玩，扯著媽媽的手，要到另外的房間里去看新奇。

春玲領著孩子，準確地說是孩子領著春玲，推開了夏川他們夫妻的臥室。此刻，雖說是白天，可夏川有意將臥室里的窗簾合上了。臥室內(nèi)的光線很暗淡。室內(nèi)的擺設卻很整潔。顯然，在春玲來之前，夏川已經(jīng)把臥室里整理過了。床頭上原來有他們夫妻倆人結(jié)婚時的合影，此刻已經(jīng)被夏川臨時收起來了，他怕影響到春玲的情緒，取而代之的是枕邊一條疊得方方正正的羊肚白毛巾，連同那合起來的窗簾，如同一張精心布置好的粘稠網(wǎng)兒，就等她春玲這只飛蛾往上撞哩！春玲嗅出了室內(nèi)的引誘與溫馨，她的臉瞬間漲紅了！她沒好在臥室里久留，很快領著孩子回到沙發(fā)上。春玲把孩子攬在懷里，不想讓他亂動，可孩子不老實，想往沙發(fā)上爬，春玲看他穿著鞋子，就不許他到沙發(fā)上去。

孩子鼓著嘴，不樂意了。

春玲說：“你沒有脫鞋子，會把叔叔家的沙發(fā)弄臟的?！?/p>

夏川家的沙發(fā)是那種看似麻袋包一樣的布面兒，靠背上圍著漁網(wǎng)一樣的白絲巾，孩子尚未爬上沙發(fā)，就已經(jīng)把那絲巾給抓亂了。

這時，夏川把一個削好的蘋果遞過來，小家伙仍舊鼓著嘴，搖頭，表示不要。但他轉(zhuǎn)過臉來，與媽媽對視了一下，伸手在茶幾的果盒里抓起一塊巧克力。

夏川說：“這孩子，喜歡吃巧克力，這里有?！毕拇ò巡鑾椎讓右缓邢穹奖忝嬉粯由形撮_封的巧克力遞過來。夏川想讓孩子抱著那盒巧克力到一邊去玩?？赡呛⒆記]有接夏川手中的巧克力，他纏著媽媽，還想往沙發(fā)上爬。春玲說：“好好好，我給你把鞋子脫了，你上來吧！”

“皮死了！”春玲一邊給孩子脫著鞋子，一邊跟夏川埋怨孩子不聽話。夏川呢，就在春玲給孩子脫鞋的空當里，他從春玲背后，悄悄把一只手伸進了春玲的后腰，摸到春玲圓潤、光滑的臀部，感覺就像摸到她的乳房一樣細膩、柔韌、性感，他還想往深處摸，春玲怕孩子看到，背后撥弄開夏川的手。這時，孩子已站到媽媽懷里，一雙穿著棉襪的小腳，深深地踩進春玲的腿窩間，當即扯緊了春玲裙子襠部的褶皺，夏川看著春玲襠部那些誘人的褶皺，忍不住又把手伸進了春玲的后腰里。這一次，春玲沒有撥弄他，但她把孩子抱起來，坐在她的懷里，避開孩子的視線，以便把背后更多的空間留給夏川。沒想到，孩子不老實，一伸小腳，把夏川放在茶幾邊上的那個削去皮兒的蘋果給蹬到地板上了。

當下，就聽“咣”的一聲，那個脫去皮的蘋果，順著光滑如鏡的地板，一直滾到門前春玲的靴子跟前，才搖搖晃晃地停下來。

二

夏川與春玲的相識，源于小城里一起強奸、搶劫殺人案。之前，雖說他們都在同一棟寫字樓里上班，可他們不是一個科室，也不是一個部門，各忙各的事情，工作中幾乎沒有什么來往，只是中午都到機關(guān)食堂里就餐。相互間，如同一棵大樹上的兩顆互不摩挲的果子，各自長在不同的樹干、枝條上，看似同在藍天下，可它們向不同的角度延伸，接受著不同的陽光和雨露。若不是那起強奸、殺人案，將年輕、貌美的春玲卷了進去，他們或許至今都不認識。

春玲作為那起案件的受害人之一，一夜之間，名揚小城。

機關(guān)里，談起那個歹徒，談起受害人春玲，無不津津樂道。原本不熟悉春玲的人，很快都有了印象。夏川就是在那時候知道春玲的，她先生經(jīng)營著一家頗具規(guī)模的房地產(chǎn)公司，春玲在機關(guān)某個處室做文秘，在普通人看來，春玲算不上金枝玉葉，但稱得上是小城里的豪門女人。

那樣一個體面而又嬌柔的小女人，怎么就被歹徒給強暴了呢？這是很多人為之嘆息、惋惜的事情。

那個喪心病狂的歹徒，原本就是個勞改犯，他在監(jiān)獄里坐了七年大牢出來以后，不思悔改，反而萌生了報復社會的邪念，他搶劫一家小超市時，與店老板發(fā)生搏斗，當場捅死了超市小老板。逃逸途中，恰好遇上春玲。當時，春玲正在哺乳期，一對水水柔柔的乳房，小山一樣聳立著。那個歹徒被她的美色所誘惑，尾隨至一片小樹林旁，將其拖進樹林里強暴了。好在他沒有像對付超市小老板那樣，將其殘忍殺害。但身受凌辱的春玲，心靈受到重創(chuàng)。此后，很長時間，她蒙羞在家。

然而，那起案件平息以后，受害人春玲，就像人間蒸發(fā)掉一樣，很長時間沒有她任何消息了。機關(guān)里很多人猜測，她被老公休掉了。還有人說她隱姓埋名，遠走他鄉(xiāng)了。可誰也沒有想到，轉(zhuǎn)過年，小城里玉蘭花開的時候，她又來機關(guān)上班了。

一時間，機關(guān)里又掀起了新一輪談論熱。認識她的人，當面與她客客氣氣地打招呼，可轉(zhuǎn)過臉去，就會變著味兒夸贊她：真有勇氣，真不簡單！細心的人，還去分析她是胖了、瘦了，臉上的神情、說話的語氣，是否與先前有什么不同，以至她的發(fā)型、走路的姿勢，較以前相比都有什么變化。先前不熟悉她的人，此番也都知道她了，背后談起她時，無不眉飛色舞，津津樂道。

夏川就是在這期間走近她的。確切地說是在一天吃午飯的時候。當時，飯廳里來來往往的人很多。夏川走進飯廳后，一眼就看到春玲獨自坐在靠過道的地方埋頭吃飯。

機關(guān)食堂里就餐，有一種挺有趣的現(xiàn)象：看似鬧哄哄地坐成一片，可仔細端詳，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當官的，做小兵的，各自都有一個小圈子。這與平時上班時截然不同。大家端著飯菜，愿意找誰說話，就與誰挨肩而坐。哪怕平時不是一個部門的，只要談得來、關(guān)系好，也要端著飯菜湊到一起去。相反，平常看你不順眼，即使你的職務高、學問深，此刻也不搭理你。春玲再次回到機關(guān)以后，如同一只不入群的小鹿，中午就餐時，常常是形單影只，只要是她坐過的地方，幾乎就沒有誰再去靠近她。往日要好的姐妹，有意無意間也都遠離了她，好像誰與她走得近了，就會沾染到她身上的淫欲、妖氣似的。男士們的做派較為復雜，表面上都裝作不搭理她的樣子，可內(nèi)心里，個個都想與那個女人發(fā)生點什么。好像那女人被人強奸了，就此腰帶不緊、放蕩不羈，沒準就像跑槽的小母豬一樣，撓撓肚皮，她就會恣癢癢地躺下了。

夏川與春玲之前沒有交往，因為那起案件，尤其是春玲再次回到機關(guān)以后，夏川無形中關(guān)注起她來，她每天穿什么衣服，梳什么發(fā)型，戴什么頭飾，以至她的哪件長衫與哪雙靴子搭配起來穿，他都爛記于心。

那天中午，夏川走進飯廳，走近春玲的身旁，發(fā)現(xiàn)她的腰帶滑落到地板上了。

當天，春玲穿了一件紅風衣，腰間所搭配的那條腰帶也是紅色的，可能是吃飯前松開的，此刻已從腰間脫落到地面上。飯廳內(nèi)，來來往往從她身邊走過的人很多，卻沒有誰去告訴她腰帶拖至地板上了。唯有夏川，看到她腰帶拖到地板上時，第一反應是地板上太臟了，那么好看的女人，那么漂亮的腰帶，怎么能讓其拖在臟兮兮的地板上呢？應該告訴她?？蛇@個想法，正在夏川的腦海中盤旋時，他也與眾人一樣，目不斜視地從她身邊走過去了。而那條拖至地面上的腰帶，仍然留在他的腦海里，以至走到打飯的小窗口，看到飯廳里當天出售的洋芹炒香腸，他還在聯(lián)想，那鮮紅的香腸片兒，多像那女人的紅腰帶。接下來，等他在窗口打好飯菜，回到大廳里找座位時，有意無意間，他再次走到她的身邊，看到那條腰帶還在地上躺著，他就像突然發(fā)現(xiàn)似的，已經(jīng)走過去了，又后退了半小步，引起那個女人注意時，夏川隨即用下巴往她的腳邊一比劃，示意她：腰帶掉在地上了。

那女人輕“哦”了一聲，隨之拾起腰帶，正要說聲“謝謝”，夏川已經(jīng)端著飯菜，走到旁邊的空桌前坐下了。

后來，他們在飯?zhí)美镌僖姷綍r，倆人很自然地有了點頭之交。再后來，彼此間一個眼神，或輕輕地點點下巴，就表示問候，打過招呼了?？赡菢拥娜兆?，并沒有保持多久，那個女人再次遠離了人們的視線。她是換了單位，還是不想在機關(guān)就餐？夏川挺納悶。

三

入夏以后，小城里的氣溫驟然變熱。

一日午后，夏川騎車去后街買西瓜，十字路口，遇到紅燈，夏川單腿支在路牙石上等綠燈時，忽而發(fā)現(xiàn)旁邊一位扶著車把站著的女士是春玲。

當時，夏川是從家里出來的，穿著很隨意，上身穿T恤衫，下身穿條大褲衩，看到春玲的一剎那間，他有些不好意思，本想不吭聲，就那樣等綠燈亮了就過去了。沒想到此時的指示燈顯示還有36秒。這對夏川來說，是難得的36秒，也是尷尬的36秒，跟不跟那個女人講話呢？就在他內(nèi)心一片模糊的時候，對方卻意外地沖他輕“哎”了一聲。

原來，春玲看到他了。

他下意識地驚呼一聲：“是你！”

春玲很親切地用車轱轆擋了夏川的車頭一下，問他：“干什么去？”

夏川尚未回話，前方的綠燈亮了，后面有人鳴喇叭、敲鈴鐺，讓他們讓道?？伤麄兒孟裾l都不想這樣離去，兩個人挺自然地往路邊靠了靠，就那樣聊上了。

應該說，男女之間的好感，并非都要青梅竹馬，英雄救美。有時候，一句話，一個眼神，一個不經(jīng)意的動作，都能撩撥對方的心弦。夏川與春玲，或許就是因為那條滑落到地板上的紅腰帶，讓他們彼此產(chǎn)生了美好的心靈感應。那種心靈感應，類似于鳥類的鳴叫，只有它們同類，才能聽懂對方在鳴叫什么。又像是地面雷達與空中航行的飛行物，一方發(fā)出的電磁波，對方即使航行在云里霧里，也能夠清晰地接收到。也就是說，夏川對春玲有好感，春玲從他的眼神和舉止中，早已經(jīng)察覺到了。否則，他們在十字街口偶爾相遇，不會那樣戀戀不舍地聊個沒完。

夏川問她：“怎么好久見不到你了呢？”

春玲頭一低，說：“我早就不在機關(guān)干了?！?/p>

夏玲問：“那你現(xiàn)在干什么？”

春玲略頓一下，說：“在家，什么也沒干?！?/p>

夏川輕“噢”了一聲，沒好說她在家做全職太太，夏川說：“帶孩子？”

春玲支吾了一句，說：“也不是。”

夏川不好再問她工作方面的事了。可春玲從夏川的眼神里，看出夏川非常關(guān)心她。春玲撲閃著一對烏亮亮的大眼，瞄了瞄眼前的夏川，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說：“你給我找個工作！”

那語氣、那眼神，親切可人。好像夏川與她是走散多年的骨肉兄妹似的，一下子讓她有了依靠。

夏川問她：“你想干什么？”

春玲輕咬著亮晶晶的嘴唇，思量了半天，迷迷茫茫的眼神從夏川的臉上，滑落到他的胸前，末了，她用后嗓的輕音說道：“我也不知道?！?/p>

其實，春玲是不需要他幫助找工作的。春玲那只是信口說說。即使是信口一說，從中可以透出春玲對他的信賴和依托。好像他夏川，就應該為她春玲做點什么似的。

那一刻，夏川似乎從春玲的神態(tài)與語言中，感悟到春玲對他的親近與好感。兩個人，隨之互留了手機號碼。

當天下午，春玲在小街上一家蛋糕店里給夏川打了個電話，沒說她有什么事情，只說是驗證一下夏川的手機號碼是否有誤，順便告訴夏川，讓他不要輕易給她打電話。并說：“我若有事，會主動找你的?！?/p>

夏川當然明白對方的意思。但他并沒有想到，春玲在家很受約束?？梢赃@樣說，自從那件事情以后，春玲就像一只脫去蛋殼的熟雞蛋，外部粘不得半點灰塵了。平時與外人交往過密了，先生不高興，公公婆婆也會甩臉子給她看。

即便如此，春玲與夏川的關(guān)系還是越走越近。直到有一天，兩個人都有了要見面的欲望。夏川便約春玲。春玲先是推辭，后來，看夏川信誓旦旦的樣子，她也就半推半就地答應了。

四

出乎夏川的意料，第一次相約，春玲竟然帶著個孩子。

那孩子挺礙眼，也很調(diào)皮，他在媽媽的懷里，就像一只上緊了發(fā)條的小鬧鐘似的，一刻也不老實。夏川想了個主意，哄孩子說：“我們捉迷藏吧？”

孩子看了媽媽一眼，說：“我要捉迷藏?！?/p>

春玲沒有吭聲。

孩子在春玲的懷里打著挺兒，說：“我要捉迷藏，我要捉迷藏！”

夏川說：“好好好，叔叔跟你捉迷藏。”夏川隨手拿起沙發(fā)靠背上的一條絲巾，要與孩子石頭、剪刀、布。誰輸了，就把誰的眼睛蒙起來。夏川的那個舉動，顯然是想把孩子的眼睛給蒙上。

春玲自然懂得夏川的那點鬼心思，她告訴夏川，說：“你別折騰了，你把電視機打開，給他看《喜羊羊與灰太狼》?！?/p>

孩子一聽要看《喜羊羊與灰太狼》，馬上改變了主意，說：“我要看《喜羊羊與灰太狼》！”

夏川喜出望外，立馬把電視打開。

果然，那孩子一看到電視上出現(xiàn)《喜羊羊與灰太狼》，立馬老實多了。這時間，春玲把茶幾上的果盒給他拿到沙發(fā)上，告訴他：“你沒有穿鞋子，只能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不許到地上亂跑。”

孩子只顧看電視里的《喜羊羊與灰太狼》，好像沒有聽到媽媽跟他說什么。此刻，夏川已經(jīng)起身走進臥室。等春玲安頓好孩子，跟進臥室時，夏川在門后，一把就將春玲給抱緊了。

剎那間，兩個人的肢體相觸代替了語言，熱烈的親吻中，春玲就像一個只沒有放穩(wěn)的布口袋，“哼嘰哼嘰”地緊貼在夏川的懷里并隨著夏川身體的扭動而扭動。夏川緊吸著春玲嬌小的嘴巴，春玲試探著把舌尖尖伸給夏川，夏川就像饑餓的小孩子吞食母乳似的，一下子把春玲那膠棗一樣的舌尖兒給吸緊了。春玲“哼嘰”一聲，示意舌頭被夏川吸疼了。兩個人隨之又變換了親吻的姿勢，可換來換去，好像總也找不到最佳狀態(tài)似的。夏川的下身硬了，他故意讓其頂?shù)酱毫岬男「股?，并試圖撩起春玲的裙子，春玲卻輕拍他的后背一下，說：“我們上床吧！”

夏川輕嗯一聲，抱住春玲就往床上靠。

春玲說：“你去看看孩子?！?/p>

春玲考慮他們上床后，時間若長了，孩子會在沙發(fā)上惹出什么亂子。

夏川松開春玲，轉(zhuǎn)身把房門拉開一道縫兒，看到孩子坐在沙發(fā)上正全神貫注地看電視，啥話沒說，反手把房門插上了。

此時，春玲正站在床邊，隨手從內(nèi)褲中抽出一條薄薄的紙墊兒，看到夏川走過來，春玲微微一笑，說：“來例假了，”隨之，又說，“已經(jīng)干凈了?！笨赡羌垑|兒上還留有一條淺淺的紅道道，如同水蜜桃上的“一線紅”。

可春玲怎么也沒有料到，她紙墊上的那道“一線紅”，如同一道閃電，瞬間把夏川的激情給擊退了。夏川的腦海里似乎聯(lián)想到槍斃那個歹徒的血腥場面，一種不祥之感，隱隱約約地襲上他的心頭。

春玲洞察到夏川的情緒變化，她靜靜地望著眼前的夏川，你他：“你怎么啦？”

夏川尷尬地一笑，說：“沒事。”

春玲沒再說啥，但她的情緒同樣急轉(zhuǎn)直下！春玲自從那事以后，他老公拿她當作下三濫，幾個月都不碰她一下。其間，她明顯感覺老公在外面有了女人，卻也不好過問。但她沒料到眼前的這個男人，也在關(guān)鍵的時候妥協(xié)了。

春玲莫明其妙地同夏川說了聲：“對不起！”隨之，她要出門看孩子。夏川卻擋住她，再次欲抱她，親她。但，這一次春玲沒有配合他，春玲左躲右閃，連聲說：“不要，不要，不要——”

恰在此時，就聽客廳里“砰”的一聲響，孩子將他手中的果盒給扔在地板上了，并大聲地叫喊：“媽—媽！我要回家?！?/p>

夏川聞聲，不好再阻攔。

春玲拉門出來時，只見孩子已光著腳站在門口。春玲叫一聲：“寶寶！”隨之，抱起孩子，走到沙發(fā)跟前坐下，幫孩子把鞋子穿上，起身欲走時，告訴孩子，說：“跟叔叔再見！”

孩子沒說。

春玲替孩子說了聲：“再見！”

臨出門時，夏川在春玲背后摸了一把，以示溫情。春玲反手將其撥弄開。那一刻，夏川意識到，這個女人再也不會與他來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