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存昕
兩歲時,我因病毒性感染得了小兒麻痹。經過恰當及時的治療,四十多天后能夠站立,但卻留下后遺癥,腳跟很難正常著地。小學時人家管我叫濮瘸子。9歲那年,通過整形手術,腳跟終于能落地了。
我開始學正常人走路,但徹底恢復得花很長時間。我跑得慢,體育課上的接力賽,所有人都不要我,讓我坐在操場的臺子上。但我不甘心,我發(fā)誓要成為一個健健康康的、別人行我也行的人。
“文革”開始后,只上了一年中學的我就下了鄉(xiāng)。那時我是一個“沒腦子”的孩子,喊著口號,也寫決心書,注銷戶口后,興高采烈地去了黑龍江。一到那兒就傻了眼。艱苦的生活使我這個城市青年開始茫然。由于注銷了戶口,我從一個北京人,變成邊疆上的人。那時我是一個追求進步、想入黨的年輕人,團代會上也喊口號“扎根邊疆一輩子”,可突然間覺得口不由心了。
我偷偷摸摸地利用探親假去考文工團,這樣才能從黑龍江走出來。我先后考過總政、戰(zhàn)友、濟南軍區(qū),但都沒成功。一天,我突然接到一封北京軍區(qū)寄來的信,眼淚嘩就流出來了。給我寫信的人叫王伍福,是現(xiàn)在扮演朱德的演員。我至今見到他都喊他恩師。他說你把檔案調出來寄給我政審。我找機會和領導公布了腿殘疾的事,他們才同意我回北京。
一個人,總有把苦吃盡了的時候,總有改變自己命運的時候。終我考上空政話劇團,從1977年夏天起,成了名專業(yè)演員。其實作為一個演員誰沒有名利心,不是演員的人也有名利心。很多時候,我們奮斗的動力,往往來源于對榮譽和成功的渴望,可機會就是不給你。
那時我并不出色,得去爭取角色。但當導演挑演員的時候,我沒能讓他的目光在我臉上多停一會兒。宋丹丹老愛說真話,她說:“小濮,我們從來就沒有看好過他,他哪會演戲啊,沒想到這會兒他演得挺好?!彼K于夸我了。當時我被很多人看作“很蹩腳的演員”。
有一天,導演藍天野先生要導一個戲,把我調到了北京人藝,而且是力排眾議。當我演戲演得不好、天野老師批評我的時候,排練場桌子后頭那些嗑瓜子、喝茶的人,一瞅我出錯了,腦袋全抬起來了。
我真的不行,好長時間內我是蹩腳的演員。我特別想演好,特別認真,但有一次看我出演的一部電影的樣片,我的舞臺表演和鏡頭要求不相適合。打那以后,我開始特別地注意別人。其實我沒有經過任何專業(yè)訓練,就是在吃虧、上當、偷偷看別人一點點學習的?;叵胱约旱囊簧@得這種成就感的時間很短。我自尊心最滿足的時刻在2001年,獲得了夢寐以求的電視劇金鷹獎。
人生其實是排著隊往前走,你們跟在后頭,千萬別加塞,千萬別搶道,千萬別著急往前跑。人生就像排隊,所以千萬別急,但也要有一顆不甘的心,做一個永遠努力的人。
編輯 / 楊世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