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章玲
韓城是個走村串巷賣水果的年輕人。這天,他騎著三輪車,帶著滿滿一車水果來到上湖村。誰知生意還沒開張,手機突然響了,是父親打來的。父親焦急地說:“城子,奶奶快不行了,你快回來,遲了就見不到最后一面了!”
韓城一聽嚇得魂都沒了,馬上掉轉(zhuǎn)三輪車,可剛蹬了兩步就停下了,他家在鎮(zhèn)上,從上湖村到鎮(zhèn)上有二三十里路,這要是慢吞吞蹬到家,奶奶能等到他嗎?
恰好路旁有一戶人家,這戶人家的院門旁有棵大樟樹,院內(nèi)有個中年人正喝著茶,韓城忙叫道:“大叔,求您幫我個忙!”
中年人走出來,客氣地問道:“什么事?你說?!?img alt=""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17/03/26/says201607says20160718-1-l.jpg" style="">
韓城一臉焦急地說:“大叔,是這樣的,我奶奶突然不行了,我得馬上趕回去,可三輪車成了累贅,所以我想把車子和水果先放您這兒,回頭再來拿好不好?”
大叔一聽,痛快地說:“沒問題,東西放在我這你盡管放心,快回去吧,路上別急!”
韓城連聲道謝,然后飛跑出村。謝天謝地,恰好有一輛出租車經(jīng)過,韓城忙攔住車,一時間只恨身上長不出翅膀。
悲傷和忙碌的三天一晃過去了。奶奶入土為安了,韓城這才想起三輪車的事,忙坐車來到上湖村,找到那戶人家一看,院內(nèi)沒人,然后一眼看到自己的三輪車,可韓城頓時傻了眼:車上空空蕩蕩,水果全沒了!
水果哪去了?答案只有一個:被那看似憨厚的中年人給賣了,或者吃了、偷偷分了。跟中年人要?沒有任何證據(jù),再說打也打不過、罵也罵不過。只能自認倒霉吧。
好在三輪車還在,只怕遲了連三輪車都給扣下了。韓城瞅瞅四下無人,忙騎上車,一溜煙地跑了。
從此后韓城就再也沒去過上湖村,他對那個村子的人徹底寒了心。過了一段時間,韓城又裝了一車水果來到另一個村子——跟上湖村一湖之隔的下湖村。也真是倒霉到家了,俗話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回生意剛開張不久,懷中手機又響了,是母親打來的:父親跌了一跤,把腿摔斷了!
韓城一時欲哭無淚,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即回家,可下湖村離家更遠。韓城忙對一位大嬸說了情況,最后說:“大嬸,我想把車子先留在您家,等我把我爸安頓好后再來拿,還有車上的水果……”
那大嬸爽快地說:“孩子,你別急,盡管回去,你車上要是少了一個水果,全算大嬸的!”
韓城連聲說“謝謝”,然后火速趕了回去。
父親的腿傷得相當嚴重,韓城忙把父親送進縣城醫(yī)院,又忙著籌錢、伺候,等好不容易有空了已過去了四天。
當韓城再次趕到下湖村的時候,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大嬸完好無缺地交還了三輪車和水果。盡管香蕉和梨子爛了不少,但看得出一個不少。
一晃過去了好多年,機緣巧合之下韓城做生意發(fā)了大財,他時時刻刻想著回報家鄉(xiāng)。要不,就為家鄉(xiāng)的父老鄉(xiāng)親建幾座養(yǎng)老院吧,當然了,下湖村是一定要建的,至于上湖村,只好對不起了。
在下湖村養(yǎng)老院建成剪完彩后,韓城突然起了一個念頭:到湖那邊的上湖村看看,一口惡氣憋在心里好多年了,現(xiàn)在終于可以發(fā)泄出來了。
依舊是那棵郁郁蔥蔥的大樟樹,依舊是那座院子,只是變得破舊不堪了。同樣變老的還有那個大叔,不過大叔肯定認不出眼前意氣風發(fā)的大老板就是當年的那個瘦小拘謹?shù)乃溩恿恕?/p>
韓城也不說破,先遞過一支煙,然后客氣地說:“大叔,湖那邊的下湖村新建了一座養(yǎng)老院,您肯定知道吧?”
大叔聽了一臉失落地說:“知道,聽說是一位大老板捐錢建的,還聽說那大老板一連建了好幾座養(yǎng)老院,可就是沒我們村的。真是怪了,難道我們村的人得罪過他?”
韓城嘿嘿笑了起來,他故作神秘地說:“這個嘛,我倒知道一些原因。聽說那大老板當年是個水果販子,他到下湖村賣水果時得到過人家的恩惠,可到你們村賣水果時,因為有事離開,結果一車子水果竟全沒了。估計這就是那位大老板不肯捐助這里的原因?!?/p>
那大叔一聽氣得叼在嘴上的香煙直抖,臉紅脖子粗地叫道:“他不建就不建,不帶這么潑臟水的!下湖村人是好,可我們上湖村人也不孬,那車水果的事我記得清清楚楚,因為當年這事就發(fā)生在我身上。告訴你,我們根本沒有昧他的水果,而是各家各戶給買了,賬本到現(xiàn)在我還收著?!?/p>
大叔說著返身進了屋,片刻工夫拿出一本泛黃卷邊的小本子來,打開一看,里面是歪歪扭扭的字,一筆一筆的賬記得清清楚楚:大汪家2斤香蕉,來福家3斤梨子……
最顯眼的是本子內(nèi)還夾著一沓子鈔票,各種面額都有。
大叔說:“這就是當年的水果錢。我們?yōu)槭裁磿匣镔I他的水果?因為香蕉和梨子放置時間長了會爛。可是自從買下后,那年輕人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不對,應該回來過,因為三輪車沒了,肯定是被他偷偷騎跑了?!?/p>
韓城傻傻地看著、聽著,又問:“你們?yōu)槭裁床唤忉屢幌???/p>
大叔雙手一攤:“我們也不知道他是哪的,跟誰解釋?看,我們還留下標記哩,就等他回來!”
大叔說著手往上一指,韓城抬頭一瞧,只見那棵大樟樹的枝丫上掛著一塊木牌,多年風雨的侵蝕使得木牌顯得很破舊,上面的字跡也變得模糊了,但因為是紅漆寫的,所以還能勉強看得出來。上面寫的是:水果錢在我家!
牌子最下方還畫著一個箭頭,直指大叔家。這么多年了,竟然還執(zhí)著地指著!
大叔接著說:“這筆賬都讓我愁死了,我都保管好多年了,現(xiàn)在看來只有一個辦法——等我死后把這錢捐給村里,建養(yǎng)老院時多少能幫上一點忙。”
韓城早就驚呆了,就好像腦袋被炸了一下,臉上火辣辣的。原來,這世上還有另一種善良,同樣溫暖,更加貼心。
(發(fā)稿編輯/黃素萍 插圖/齊 越)